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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云海上的鐵鋒

  白亙的面色并不好看。

  在血脈熔煉這條道路上,他已經走到了極限……可是如今來看,這所謂的極限,的的確確就像是一個笑話。

  沉淵君的一把破壁壘,釘死了他體內所有的生命形態。

  “大先生……千萬小心。”

  云雀沙啞之音,在沉淵神海中響起。

  “我于北境城前,受他千劍鞭撻,未見滅字卷。”

  結跏趺坐的年輕僧人,盤膝落在溝壑最深處,觀望著這場戰斗,心頭隱約有一抹不祥預感籠罩。

  明明是沉淵占了上風,但他卻并不樂觀。

  須知。

  白亙向來以殺力冠絕兩座天下著稱……可是如今來看,這具身軀為了追求完美,熔煉萬妖之血,舍棄了白帝最擅長的殺力法門。

  那么,滅字卷去了哪里?

  云雀心知,白帝因佛門舊怨,在此地擺開陣紋,囚鎖自己,以生死道果境的翎羽,對自己千刀萬剮,慢慢折磨……他若是想殺死自己,即便有地藏菩薩道火保佑,這身金剛骨再硬,也招架不住大成滅字卷的絞殺。

  而溯本求源。

  這場由催魂幡引起的殺局……其實是針對沉淵的殺局!

  “蓮生三朵,身外化身,還記得蓮花閣的袁淳先生么?”

  沉淵神情如常,對云雀道:“那滅字卷……他若是帶在身上,恐怕早就取出,哪里還會留到現在?”

  云雀怔了怔。

  他明白了,原來如此……

  這白帝,竟是有如此野心。

  將滅字卷與自身拆解,分別嘗試兩條通向不朽的道路么?

  “那卷攜帶滅字卷的分身……恐怕不在北境長城。”

  “至于在哪,也不難猜。”

  沉淵神情冰冷。

  除了北境,還能在哪?

  在某位永墮者的情報下,寧師弟離開大隋天下,恐怕已不是一個秘密……被白亙視之為心腹大敵的寧奕,離開大隋,只有一個去處。

  北荒云海。

  一縷纖細紅影。

  穿梭在穹頂層層云海之中。

  莽莽萬里云海,布滿因果業力禁制,若是不慎觸碰,便會招惹業力。

  境界越高,越是不愿觸碰這些虛無縹緲之力……因為抵達涅槃境的大能,都能感受到那高于穹頂的“業力”,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業力存在于過去和將來之間。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光陰長河,也便等同于業力長河。

  無論何等境界,一旦踏足這條長河,進行干預,自身便會招惹大道懲罰,境界再高,也無法在此方世界中與無上天道爭鋒!

  此刻穿梭于因果云海中的,正是火鳳。

  他已豁出一切。

  天凰翼所化的千萬片鋼鐵鋒翼,已在無數次對撞廝殺中,被精純的滅字卷殺力徹底絞碎……事實上,如果不是領悟了“純陽氣”,他早已死在白帝手上。

  一襲普普通通粗布儒衫的白袍男人,閑庭信步,游走在云海之中。

  這是屬于兩位世間極速者的追逐。

  火鳳憑借天凰血脈,穿梭在因果禁制之中,而白帝則是不斷施展“縮地成寸”,不緊不慢,跟在火鳳身后——

  一旦接近百丈。

  白帝便會出手。

  而殺法更是無比簡單……在他眉心,有一卷漆黑天書,百丈之內,瞬間便有一縷殺力迸發,直接向著火鳳身軀貫穿而去。

  火鳳其實覺察到了這次白帝的不對。

  比起上次交手……白帝似乎缺少了某些東西。

  他沒有感受到上次那般巨大的壓迫感了,眼前的白帝,更像是一個純粹的人族修士,招式之間,看不到妖族氣息,更感受不到妖族血脈……

  火鳳腦海中隱約浮現了一個猜想。

  于是一開始,火鳳還以天凰翼進行阻擋,但后來他發現這一切只是徒勞,即便眼前白帝,整體實力減弱了,自己仍然不是對手!

  天凰翼這件增幅速度靈識方面的先天靈寶,雖然帶著三分攻殺之力,但根本無法與大成滅字卷進行抗衡。

  他必須躲。

  火鳳知道,自己只比白帝快那么一點,眼下情況來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過白帝的縮地成寸。

  而且這一次與先前不同,他若是返回鐵穹城……白帝會毫不猶豫地直接出手,將龍皇殿徹底拔除!

  所以火鳳別無他途……唯有躲入這茫茫云海之中。

  希望能借助云海的業力因果,與這位東域皇帝斡旋一二。

  “火鳳,這就是所謂的第三位妖族皇帝么?”

  追趕在后的白亙,不緩不急,語調甚至還帶著戲謔笑意。

  他看著在自己面前,唯有逃命一途的火鳳,眼神中有三分悲哀,七分冰冷。

  生死道果,又能如何?

  不過是一只喪家野犬……罷了。

  前方不斷逃掠的火鳳,不為所動,他速度不曾減少過絲毫,繼續向著一座又一座因果禁地闖去——

  “寧奕……”

  火鳳心中默念那個人的名字。

  生死道果境大修士,體內擁有無窮無盡的神力,只需要有片刻舒緩,一個吐納,便可吞吐日月星輝。

  與白帝的這場廝殺,其實不算什么……可再這么瘋狂逃竄下去,他的神力總會耗盡。

  他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抗住了白帝!

  而且還是殺力最強的那具分身!

  而那艘撞入云海的鯤船,直至如今,還沒有絲毫動靜。

  “要抗下去……要抗下去……”

  火鳳摒棄雜念,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他相信寧奕,會盡最快速度趕回來。

  而如今要做的……就是盡可能久地攔住白亙。

  后方。

  儒衫在風中獵獵作響的白亙,忽然皺起眉頭,三尊分身共用同一神識……他在追趕火鳳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北境戰場的景象。

  這三十余日,龍袍分身在北境城頭,鞭撻地藏菩薩肉身,只等那龜縮城頭的將軍府大弟子沉淵入局。

  而今日,沉淵君出關,竟然摘下了生死道果!

  “竟然又有一人,成功破境……”

  白亙敏銳覺察到了異樣,在以往,生死道果境可不是這么輕松就能誕生的,兩座天下數千年,也不過那么幾位。

  難道是倒懸海的枯竭,改變了兩座天下的氣運?

  緊接著。

  他便感受到眉心一陣鉆心之痛,那具熔煉萬妖之血的龍袍分身,在一對一的對捉廝殺中,被沉淵的破壁壘壓制,神體受損。

  幾處劍傷,嘩啦破開。

  白亙停下腳步,神情陰沉,低頭凝視著自己的儒衫,風吹之下,白衫竟滲出絲絲血跡……

  三尊分身,共享神識。

  也共擔痛苦!

  這世上再是逆天的功法,也不可能讓一位生死道果,安然無恙,分化出三尊分身,而且同時處于巔峰之境。

  這就是白亙那具“黑暗身”,始終坐于芥子山上的原因……如今尚是黑暗身最為虛弱的時刻,一旦出現意外,其他兩具生死道果境的巔峰之身,都要遭受重創。

  而同樣的,若是黑暗身完成了最終的“遷躍”,那么白衫和龍袍兩具分身,便會熔煉合一,成為反哺黑暗身的養料。

  “同為生死道果境……熔煉萬妖之血的我,竟然不是沉淵的對手?”

  白亙神情難看。

  他無法接受……自己是何等天資絕艷之人?一個修行不過區區百年的人類,憑什么敢站在皇帝面前挑釁神靈?

  是的。

  如今,他已將自己視為真正的神靈。

  “差了一些殺力。”白亙神情陰沉:“只可惜,這具身子無法脫身。”

  他很清楚。

  自己追殺火鳳,這一個月來,看似勝負已分,自己高高在上,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簡單……同為道果境,想要決出生死,條件實在太過苛刻!

  火鳳只要利用世間極速,不斷拼命逃下去。

  自己殺死他,就唯有一個辦法——

  用滅字卷不斷磨殺,殺到火鳳神體崩潰……然后因為鳳凰血脈的緣故,或許這只鳳凰還能在瀕死之際,“涅槃”重生那么一到兩次。

  “若是我未分化妖軀……”

  白亙皺眉,心中忽然浮現出這么一個念頭。

  若是他未分化妖軀。

  無論是沉淵,還是火鳳,兩邊戰局,都不至于陷入如今這般焦灼之境。

  如今看來,這兩座戰場,距離壓迫對方到崩潰,就只差那么一點……

  “除非,我借用那股力量。”

  白亙沉默下來。

  在他心中,遙遙感應之間,芥子山方向,生出一股極其濃郁的“寂滅之力”,那股力量與滅字卷截然不同。

  同樣是“滅”——

  滅字卷是純粹的擊碎,極致的滅殺!

  而這股力量……則是帶著絕望,恐懼,無數負面情緒的“毀滅”。

  “那股力量,還未成熟,如果提前動用,或許會導致不妥。”

  白亙在猶豫。

  而另外一邊。

  原先瘋狂遁逃的火鳳,感應到白亙停下追逐,連忙也停住飛掠,將兩者距離保持在一個安全范圍,利用這個不可多得的休息時間,長長松了口氣。

  火鳳一邊吐納,一邊以神念觀察。

  “有些奇怪……生死之際,白亙怎會停下來?”

  火鳳覺察到了不對,按照白亙的追殺之法,已經逼得自己油盡燈枯,再追下去,這片云海就要被他殺穿了。

  可他卻在這等關鍵時刻停下。

  而且……白亙身上的氣息,竟然有所動搖!

  火鳳何等聰慧敏銳,只是一剎,便聯想到了北境長城的情報……

  自己的那個猜想,或許是對的。

  在北境,有人傷到了白帝。

  這一刻,他沒有猶豫。

  直接展開天凰翼,向著白帝攻殺而去!

  云海之上。

  萬千鐵鋒掠過。

  一蓬熾熱鮮血,迸濺而出——

  (明天早上還有一章,另公眾號“會摔跤的熊貓”會有一篇閑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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