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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塊在半山腰比較凸起的石頭,很大,形狀像是一個饅頭。
那獵戶模樣的人站在這,李叱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
李叱對他說你不該吹牛的那一刻,他似乎還沒有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然而當李叱走到他身邊的那一瞬間,他卻笑了笑。
“你也不該吹牛。”
他對李叱說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這塊大石頭上又多了一個人。
就在李叱身后,一把橫刀放在了李叱的肩膀上。
似乎只要他愿意,輕輕一抹,就能把李叱的脖子切開。
獵戶道:“現在可以看得出來,是誰不該吹牛了嗎?”
李叱笑了笑:“你。”
獵戶看向李叱肩膀上的那把刀,然后才發現,那把刀不是放在了李叱的肩膀上。
而是被李叱捏住了。
李叱的左手在那把刀出現的時候,捏住了刀背,刀便好像被鐵鉗夾住了一樣。
所以那把刀只是看起來,好像可以輕而易舉的劃開李叱的脖子。
但是那把刀想抽回去都不能,更別說往前劃。
李叱的右手本來垂著的,可此時已經向后伸出去,也沒有回頭。
而他右臂袖口里滑出來的鐵釬,卻頂著他身后那個人的咽喉。
釬尖已經微微刺穿了些,有一滴血順著鐵釬在慢慢往下滑動。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隨意吹牛的能力。”
李叱左右一拉,那把刀隨即被他拉了過來。
半息后,這把刀落在了那個獵戶的肩膀上,在獵戶抽刀之前。
李叱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說話了?”
他身后那個人道:“我可以確定你不是從碣石州來的人了。”
李叱道:“因何確定?”
那人回答道:“你不想殺人。”
李叱道:“屁話,若因為我不想殺人而確定我的身份,剛剛你就已經確定了,你那些藏身在暗處的手下,我若要殺了他們,并非多難的事。”
那人點了點頭:“那時候就已經確定,但我不想吃虧。”
李叱忽然笑了起來。
這種話,多么讓他覺得親切啊。
他把左手的刀收回來,隨手往后一扔,遠處的澹臺壓境伸手把刀接住。
李叱回頭看向背后的人,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皮膚有些黑,顯然是常年風吹日曬所致。
身材不錯,體型健碩,論身材可以和澹臺壓境媲美,但是論相貌的話,那就差得遠了。
這只是個普通人的樣貌,畢竟這個世界上可以靠樣貌取勝的人并不是很多。
冀州這邊能靠臉吃飯的前三名,還都在寧軍中。
因為一句我不想吃虧,讓李叱對這個人感興趣起來。
這個年輕人也在看他,李叱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光芒。
于是李叱在心里嘆了口氣。
該死。
又一個被我英俊相貌征服了的人出現了。
李叱道:“你應該不是賀登科賀大人吧。”
然后他就看到這個年輕人眼睛里的光,越來越亮。
“你是......你是李叱?”
那人驚喜的問了一句。
李叱一怔。
他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居然還會有人認識自己。
李叱問:“你為何認識我?”
那年輕人顯然有些激動起來,他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的起來。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
那年輕人越發激動的說道:“我 ,我是冀州四頁書院的弟子,只是比你大幾歲,我和夏侯琢同屆。”
李叱也驚喜起來:“原來是師兄。”
那年輕人連忙道:“可不能這樣叫,你已經貴為寧王,你的事我都知道。”
李叱道:“別管我是什么,你也是同門師兄。”
年輕人道:“那個,我叫賀山雪,賀登科是我大哥,他是高缸縣的縣令,我是高缸縣幫他做事。”
這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事,沒有想到在這居然還能遇到四頁書院的同窗。
此人比李叱大幾歲,在書院中歷來低調。
他家世說不上多好,所以在四頁書院里從不惹是生非,再加上也不是那樣的性格。
在四頁書院結業后,就離開冀州返回老家,準備帶著高院長的薦書往都城大興求前程。
可是到家之后沒多久,羽親王就帶兵攻打安陽城,家里人擔心他那時候過江會有意外,于是這事就耽擱下來。
再后來,世事多變,他想去都城一直都沒能成行。
他大哥賀登科剛好在距家不遠的高缸縣做官,于是便來投靠。
賀山雪道:“剛才真是失禮了,我們以為是碣石州那邊的賊寇來了。”
他看向李叱道:“對,就是那個假冒你的賊寇。”
李叱笑道:“我這次就是來找那個假人皇的麻煩,所以才來拜訪賀登科賀大人,他可在山上?”
那獵戶嘆了口氣道:“我就是。”
一個時辰后,山寨大廳中。
已經近四十歲的縣令賀登科,撩袍給李叱行大禮。
李叱連忙把他扶了起來:“賀大人,無需如此。”
賀登科道:“寧王殿下,你是陛下冊封的冀州之主,我身為冀州治下官員,理當如此。”
李叱道:“若如此的話,你更加不該拜我,我已聽聞,那個假的我也被皇帝陛下封王,那你見了他,豈不是也要跪拜。”
賀登科怔了怔,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李叱扶著他說道:“還是坐下來說話吧,你是我同窗的兄長,便也是我的兄長。”
賀山雪道:“大哥,我說過了,寧王殿下和別人不一樣,他是真性情之人,溫善謙和,忠厚耿直。”
站在后邊的澹臺壓境心說,看,這就是外人......
但凡是個熟悉李叱的,都不會這么想。
賀登科問道:“這位是?”
李叱介紹道:“他叫澹臺壓境,是涼州將軍澹臺器之子,如今暫時在我冀州做事。”
賀登科一聽說涼州將軍澹臺器這個名字,臉色再次變了變。
澹臺器的名聲在大楚實在太響亮,那可是大楚在西北邊疆的門神。
澹臺家世代公卿,又時代鎮守西涼,只要提起澹臺家的名號,哪個不敬畏。
賀登科連忙對澹臺壓境俯身道:“拜見澹臺將軍。”
澹臺壓境也連忙伸手扶了一下。
又一個時辰之后,李叱已經差不多從賀登科等人口中,把碣石州的事了解的清清楚楚。
這個常行,原本是個商人,很有些頭腦,在碣石州那邊生意做的不小。
后來各地都有叛亂,常行就想著,萬一有叛軍打過來,那自己生意做的再大也沒有什么用處。
以他手里的那些護衛隊伍,加起來二三百人罷了,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所以他做出了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個選擇。
他花費重金收買了一群江湖中名聲很差的人,又收買了碣石州各地的官府,買來一大群死刑犯重刑犯。
用了半年的時間,隊伍的規模就擴充到了千余人。
接下來常行的操作,就顯示出來他性格中狠厲的一面。
他用從官府中買來的這些死刑犯重刑犯,攻入了一座縣城,殺死了縣衙所有官員。
把他買人的錢全都搶了回來,但他自己卻一文錢都沒有留,而是都分給了這些悍匪。
得到了甜頭的悍匪,開始襲擊別的縣城。
因為害怕被流寇叛軍襲擊,所以常行組建了一支流寇叛軍隊伍。
接下來的兩年時間,常行的隊伍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到了一萬多人的規模。
這個時候,在碣石州已經沒有人再能制約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說了關于冀州人皇的傳說。
聽到這個傳說的當天,常行就知道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一個可以讓他更進一步的機會。
李叱把這些事都打聽清楚之后,對這個常行就有了新的判斷。
“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常行并不是什么人皇。”
賀登科道:“但是很多人的利益,已經和常行綁在了一起。”
他看向李叱繼續說道:“最開始的時候,賀登科敢沖擊縣衙,也不敢去得罪地方上那些名門望族。”
“再后來,他勢力大漲,這些名門望族就開始看他臉色,在暗中給他支持。”
“這些人,明知道他不是什么人皇,卻不遺余力的宣揚他就是人皇。”
賀登科嘆道:“無非是想從其中也分一杯羹,前陣子,陛下封常行為北境王,下旨讓他攻打你......”
他頓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
他是正經的朝廷官員,地方父母官。
可卻幾乎算是目睹了這一場荒誕離奇演出,所以他心中對朝廷,對皇帝,對大楚的失望,會有多重?
“可常行只是表面答應,他當然知道冀州有多不好打,他那樣的人,也知道皇帝的心意。”
“表面上他激動萬分的接受了北境王的封賞,宣布要對冀州動兵。”
“但實際上,他在欽差來之前,就在構建大城。”
站在旁邊的賀山雪道:“碣石州的州治城,名為東野城,修建在東野山上,城依照山勢而建。”
“這一年來,他大興土木,在東野城上修建了一圈高大堅固的城墻。”
“這東野城的規模,足以駐軍十萬以上,那已經不再是一座山城,而是一座無比巨大堅固的堡壘。”
聽到這句話,李叱心說老唐啊老唐,我可能沒法按你說的及時回冀州過年了。
你們在冀州過年的時候,希望可以多想想我,這有家不能回的可憐孩兒。
都特么賴你啊。
一座依照山勢而建造的舉行堡壘,還有超過十萬的守軍......
靠著李叱帶來的這一萬兩千寧軍,要想打下來東野城,可能性幾乎為零。
李叱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賀山雪卻還在興奮著,他看向李叱問道:“寧王,你是來攻打東野城的吧,來剿滅那伙殘暴不仁的叛軍?”
李叱訕訕的笑了笑:“是......”
賀山雪大笑道:“太好了!常行那些人,早就該被懲罰,他們的惡事做的太多了,現在你來了,他們的報應也就來了。”
李叱心說師兄啊,你是何時起對我有這般信任的?
賀山雪興奮的問道:“殿下,你帶來多少兵馬?”
李叱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先不說這個。”
他問:“有沒有去過東野城的人?”
賀山雪道:“我就去過!前陣子還特意偷偷去看過。”
李叱道:“那你認為我需要多少人能打下來東野城?”
賀山雪道:“我知道殿下的寧軍強悍,早有耳聞,但要攻破那樣的堅城,最少也需十萬人馬。”
李叱點了點頭,他看向澹臺壓境。
澹臺壓境輕輕嘆了口氣。
李叱在澹臺壓境的眼神里看到的是......現在就回去,也許是唯一能及時在冀州過年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