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時候,七當家闖進了一己堂。
天快亮的時候,夏侯琢闖進了一己堂。
兩者不一樣的是,夏侯琢顯然更直接一些。
他聽俞先生說到王登這個名字,轉身看過去問道:“那么,誰是王登?”
此時此刻,王登的腿都已經軟了,他下意識的想往后縮,可是他根本躲不開,因為他身后的人把肩膀擠在一處不讓他往后縮。
誰都清楚,他走了,別人可能會死,現在已經沒有人去敢恨夏侯琢,反而是恨王登,為什么要接這一單生意。
俞先生指向王登說道:“他是王登。”
王登一轉身,朝著夏侯琢普通一聲跪下來,哪里還有往日那種趾高氣昂的氣質,一己堂的人都自覺高貴,眉眼之間滿滿都是那種瞧不起人。
“夏侯公子你聽我解釋。”
王登跪在那說道:“我也是被人騙了,不知道李叱是公子你的至交好友,我......”
夏侯琢根本就沒打算聽他說什么。
一刀把王登砍死,夏侯琢轉身走到宋先生面前,看著這位在暗道上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宋先生,現在這件事可以兩清了嗎?”
夏侯琢問。
宋先生眼睛里都是血絲,他壓制著心中的怒火,聲音很冷的說道:“夏侯公子,你們的人夜里來殺過一次,現在你又來殺過一次,你問我兩清了嗎?呵呵,我有什么資格說兩清了嗎?”
夏侯琢點了點頭:“看來還沒有兩清。”
他猛的一轉身,距離他最近的人毫無反應就被他一刀砍翻在地。
夏侯琢問:“兩清了嗎?”
宋先生的眼睛驟然睜大:“夏侯琢!”
又一個。
夏侯琢問:“兩清了嗎?”
宋先生牙齒都咬的咔嚓咔嚓響,那怒火可想而知。
然而這就是現實,因為在他面前殺他的人的這個人是夏侯琢,是羽親王的兒子,所以他就算把牙齒咬碎了也無濟于事。
“還沒有嗎?”
夏侯琢走向俞先生,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有分撥堂有執行堂,分撥堂的堂主是誰?”
俞先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宋先生:“大主事!兩清了吧!”
宋先生依然咬著牙,因為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認了,一己堂也就廢了,可是如果他不認,一己堂難道就不會廢?然而這就是騎虎難下,他是大主事啊。
“我跟你拼了,反正是一死!”
就在這時候,有人熬不住這壓力,也熬不住這憤怒,抓起長刀朝著夏侯琢沖了過來。
此時此刻,這些人被壓的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夏侯琢看向那個沖過來的人,面對著,沒有動,也沒有舉刀,他就是故意在等,看看這些一己堂的人有沒有膽子讓他夏侯琢在這里受傷。
這次出手的是俞先生,這個平日里看起來只會亂發脾氣,實則一點兒本事都沒有的俞先生,袖口里有一柄軟劍激射而出,噗的一聲刺穿了那個動手的刺客咽喉。
“夏侯公子,一己堂平時是我主事。”
俞先生上前一步,對夏侯琢俯身道:“所以這件事理應由我來負責,我當時只知接了這生意,并沒有讓人去查清楚李叱和夏侯公子是什么關系。”
他把軟劍扔在地上,走到夏侯琢面前道:“夏侯公子若是還沒有出夠氣,一刀砍死我,這件事也就兩清了。”
夏侯琢是以退為進,他何嘗不是?
貪小利而毀基業,這種事在商人行當里出現的次數難道還少了?尤其是他們做殺手這一行生意,接了銀子殺人,只要事情沒有真憑實據,他們又怎么可能會認。
可他們做的就是這個生意啊?如果有生意不接,一己堂就更加難以度日,大主事不管日常,也不管有沒有生意,可他要管。
然而俞先生確實后悔了,因為他后來也知道李叱和夏侯琢是好友,但他覺得這沒什么,只要不泄露出去,天知道李叱是因為什么死的?
一己堂更大的弊端在于,一己堂和官府層面走的太近了,這種方式是一把雙刃劍,他們可以為官府做事從而謀利,在官府要想對付他們的時候,他們又顯得無能為力。
俞先生想著,夏侯琢剛才故意不動不還手,就是逼著他們一己堂給個態度出來。
現在他自己站在夏侯琢面前,這個態度已經給了。
兩個人的做法,其實一模一樣,只是路數略顯不同。
“哦。”
夏侯琢哦了一聲,然后一刀把俞先生砍翻在地。
路數確實不同。
“你以為你的身份夠?”
夏侯琢看了看倒下去的尸體,四周的人都已經嚇得面無血色,誰能想到,以俞先生的身份主動上前道歉,他居然把俞先生一刀砍死了。
夏侯琢看向宋先生問道:“現在兩清了嗎?”
宋先生的牙齒都已經咬出了血。
“夏侯公子,你走吧,一己堂以后再也不會接和李叱有關的生意。”
最終,宋先生低頭。
夏侯琢走到宋先生面前,近在咫尺的站在那,他看著宋先生的眼睛問了一句,更加咄咄逼人。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兩清了?”
宋先生猛的抬頭看向夏侯琢的眼睛,對視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宋先生緩緩吐出一口氣,他點了點頭道:“是的,夏侯公子,兩清了。”
夏侯琢道:“那就好,不為難吧?”
宋先生回答:“不為難。”
夏侯琢把長刀隨手一扔:“刀留在你們這把,找地方掛起來,隨時都能看看,這把刀在這,你們還能有個警醒,下三濫的生意就是下三濫的生意,裝的再有格調,也是下三濫。”
他大步出門。
果不其然,門外武備軍的數量已經越來越多,而此時,得到消息說夏侯琢進了一己堂并且開始殺人,武備將軍府的姜將軍已經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夏侯琢出了門后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經亮了起來,那紅彤彤的朝陽一點兒都不溫暖,早晨的寒氣那么重,可是他卻不覺得寒冷,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說這寒氣是來自于他。
夏侯琢登上馬車,坐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真的不想以羽親王兒子的身份做什么事,可是他發現最終還是這個身份管用,而這樣做事的方式,就是他父親羽親王楊跡形做事的方式。
夏侯琢的馬車離開,一己堂里一片寂靜。
許久之后,一己堂里傳出來一聲嘶吼,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
往日里看起來風度儒雅,甚至又三分仙風道骨的宋先生啊的喊了一聲,額頭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
“大主事......”
一群人看向宋先生,有人張了張嘴,可是后邊的話卻說不出口。
還能說什么?
這是一己堂從建立以來的奇恥大辱,他們被屠殺了兩次,可是現在卻不得不低下頭,認了。
“大主事......”
宋東竹小心翼翼的過來,盡量聲音很輕的說道:“你,回屋去歇歇吧,這里我們來處理。”
“你們來處理?!”
宋先生抬手在宋東竹的臉上扇了一下,這一下勢大力沉,直接打的宋東竹半邊臉都紅了起來。
“為了蠅頭小利,不計后果,我就不該把堂口的事交給你們!”
宋先生喊了一聲。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良久之后,宋先生一擺手:“都散去吧,以后沒有一己堂了,我沒有臉,你們也沒有臉,自此之后,你們各自求生。”
他頹然轉身,想著這一己堂不要也罷了,大不了以后重整旗鼓,再造一個一己堂就是。
他看了一眼地上尸首分離的俞先生,想著你為何如此的白癡?我把生意交給你打理,你為了這區區四百里銀子,卻把我的堂口都搭進去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邁步要離開。
就在這時候,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從外邊傳來,然后就看到原本在外邊大街上戒備著的武備軍士兵開始迅速撤離,武備軍的身影才剛剛離開,一隊一隊整齊肅穆的大楚府兵就到了。
這些府兵迅速的把一己堂前后圍起來,兩側的大街也都已經徹底封住。
一輛馬車在一己堂門口停下來,兩個仆人迅速的彎下腰,扶著馬車里的人下來。
羽親王剛剛進城就得到了這消息,他下令大軍直接開到一己堂。
在羽親王身后,節度使曾凌同樣一臉陰沉的跟著走進來。
羽親王進門之后看了看,宋先生立刻就跪了下去。
“草民拜見王爺。”
仆從過去搬了兩把椅子過來,羽親王和曾凌坐下來,這不算進了正堂,因為他倆是在門口坐下來的。
“我兒剛過來過?”
羽親王問。
宋先生不敢不回答,跪在那說道:“是,是的......夏侯公子剛過來過。”
羽親王又問:“他是來殺人的?”
宋先生連忙回答:“是,殺了一己堂內不少人,堂內主事俞嚴也被夏侯公子所殺......”
羽親王再問:“聽說你們還手了?”
宋先生的頭皮一下子就炸了。
他跪在那不住的磕頭,像是之前王登給夏侯琢磕頭的時候一模一樣,他一下一下的磕,每一下都撞在地板上。
“王爺,沒有啊王爺,夏侯公子來,沒有人敢阻攔,更沒有人敢還手。”
羽親王看了看他,閉上眼睛。
節度使曾凌立刻明白了羽親王的意思,他伸手往前指了指:“屠了。”
“殺!”
大群府兵甲士沖進一己堂內,羽箭,連弩,好像暴雨一樣潑灑出去,堂口里的人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會有一次屠殺,而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屠殺。
數不清的甲士碾壓向前,羽箭開路,長刀席卷,這些殺手往四面八方逃走,然而怎么可能逃走呢?
整個一己堂都已經被府兵圍的水泄不通,跳墻出去的,還沒有落地就被射成了刺猬。
府兵開始在一己堂內見人就殺,不管是殺手還是伙計,就算是后廚的人也一樣,沒有一個能逃出屠殺。
足足半個時辰,府兵在一己堂里來來回回又搜尋了幾遍,確定一個活口都么有這才整隊撤出去。
羽親王起身,看了一眼被射成刺猬的宋先生,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兒做事,還是不夠徹底,可以不做,但做了就要殺絕。”
他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曾大人,一己堂這地面,收了吧,所有賬冊存銀,都送到王府。”
曾凌俯身:“尊王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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