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樓。
冀州這樣的大城,青樓數量自然不少,而這青樓也會分成三六九等,夏侯琢熟悉的那雙星樓如果要按照等級來看的話,在冀州城里算是一流青樓。
但是和三月江樓比起來就差了不止一個層次,若說雙星樓是人間天上,三月江樓就是天上天。
夏侯琢曾經來過三月江樓,他知道這里有多好,但以前不經常來是因為這里處處都不似人間。
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亭一閣,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哪里有什不足之處,你只要挑出來,三月江樓的人立刻就會去彌補。
所以冀州城里還有句話,都說曾經的一品堂是雅致之處,可是一品堂的雅致和三月江樓比起來,倒顯得是裝的一樣,有些刻意了。
三月江樓這里,你隨意和一個侍女閑聊幾句,詩詞歌賦名文古籍,都能和你聊上幾句。
你說問君能有幾多愁,她會笑著回你一句公子不應愁,三月江中伴君游,這話回出來,讓你的愁都變得淡了。
夏侯琢和柳戈才進門,站在樓中樓前的小木橋上看細水長流,這三月江樓的東家崔泰就已經笑呵呵的出現在他們兩個面前。
“見過夏侯將軍,見過柳將軍。”
崔泰俯身一拜。
柳戈笑了笑道:“他是來過的,你認識他也就罷了,我從不曾來過你們這三月江,你為何認識我?”
崔泰笑著回答道:“如果如柳將軍這樣的人來三月江,我們卻不識得,那么就說明三月江做的不夠好。”
柳戈嘆道:“三月江冀州第一,不是沒道理。”
崔泰道:“多謝柳將軍盛贊,將軍是第一次來,今天的一切賬目就都免了,算在我身上。”
柳戈看向夏侯琢,眼神里都是贊許,這樣的青樓,處處都讓人覺得舒服。
崔泰道:“前邊稍顯嘈雜,后邊有幾個單獨的小院,比前邊還要精致些,兩位將軍若是愿意的話,我引領兩位將軍到后院去,選中哪個小院,我就讓人再收拾一遍。”
柳戈道:“后院就后院,后院清凈。”
崔泰立刻道:“那就隨我來,兩位過橋的時候慢些。”
他引著夏侯琢和崔泰到了后邊,夏侯琢之前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后邊還別有洞天,來之后才知道。
上次崔泰就請他到后院來,不過那時候夏侯琢只是想喝些酒解解煩憂,所以就隨意選了個姑娘,那姑娘陪著他喝了半夜的酒,夏侯琢倒下就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第二天快中午。
他發現自己衣服換過了,身上是一套嶄新且雪白的襯衣,他昨日不知道怎么脫下來的衣服都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一邊,而且已經洗過,烘干,還用裝了開水的鐵壺熨燙過。
屋子里沒有一絲酒氣,按理說他喝的那么多,還吐過,屋子里的酒氣會很重才對,可是他醒過來聞到的只是淡淡馨香。
那個姑娘就站在不遠處,見夏侯琢醒了,第一件事是給夏侯琢道歉,因為夏侯琢直接就睡了,她覺得是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完美,所以夏侯琢對她沒興趣。
就因為這樣,夏侯琢再也沒有來過,他覺得這里實在是完美的不像話,再來一次,怕會沉淪。
三月江樓里,只要你消費得起,你就是神仙。
后邊的幾個單獨小院看起來也不相同,有的像是江南風景,有的像是塞北燕山,每一個院子的裝飾裝修,都各 有意境。
柳戈選了一個江南風景的小院,這院子不是很大,可是精致的如同是盆景一樣,好像連每一根樹杈都精心修剪過。
崔泰引領著他們兩個進了院子,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石子小路兩側,哪怕是下人,身上的衣服也透著幾分華美,不是錦緞,只是布衣,可就是讓人覺得很高檔。
下人的衣服不僅僅是用料講究,剪裁的也極為合體,每個人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他們的鞋子上都是一塵不染。
柳戈滿意的嘆了口氣,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則看向屋子里站著的那幾個姑娘。
柳戈心說這個家伙真是心急啊,如果美貌可以打分,一到十分的話,這幾個姑娘的姿色都在八分以上。
可她們只是丫鬟。
柳戈看向崔泰說道:“聽聞你們這有黑武女人?”
“有。”
崔泰點頭道:“我一會兒讓人帶過來給柳將軍過目。”
柳戈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也有西域諸國的姑娘?”
“也有,不過只有十幾國的姑娘,西域那邊諸國林立,大大小小數百個,實難湊齊。”
崔泰回答的時候,一臉歉意,好像沒能湊齊幾百個西域國家的女子,是他們三月江樓的失敗。
“方便帶上來的,都帶上來瞧瞧。”
柳戈在椅子上坐下來,旁邊的侍女立刻就蹲下來把他的靴子脫了,然后給他換上比較輕便的鞋子,很柔軟。
不多時,崔泰帶著至少二三十個姑娘魚貫而入,其中十幾個都是西域女子,看樣貌就能看得出來。
她們逐個自我介紹,名字都很稀奇古怪,柳戈是一個都沒有記住,他壓低聲音問夏侯琢道:“你記的住?”
夏侯琢低聲道:“我看大小就記住了。”
柳戈道:“她們看起來年紀相仿,你怎么記住大小......我湊,高手啊。”
夏侯琢笑而不語。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獨院里,許元卿的手下壓低聲音說道:“東主,看到夏侯琢和柳戈進來了。”
許元卿嗯了一聲,他問:“公叔瀅瀅來了嗎?”
手下人道:“應該是來了,但是在什么地方卻不知道,她有她自己的辦法。”
許元卿點了點頭吩咐道:“去和崔泰說,我想過去給夏侯琢和柳戈敬酒,問問他方便不方便。”
手下人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在夏侯琢他們所在的那個獨院后邊,一棵很大的垂柳樹上,公叔瀅瀅隱藏在柳葉密集處,她的披風竟然還能變換顏色似的,藏身在那,有披風遮掩,更加難以察覺。
看似完美的藏身,可是她卻渾身不自在,如果按照她以往的做法,聽到前邊院子里夏侯琢和柳戈說話的聲音,她已經準備潛入進去,以她的身法,想進去應該不難才對。
可是她此時此刻卻不敢輕舉妄動了,她總是覺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一直看著她。
只要她再往前靠近,就會防不勝防的危險到來。
許元卿的小院,崔泰笑呵呵的過來,看到許元卿后微微俯身道:“許大人,真是抱歉,一時有些忙顯得怠慢,是我失禮了,還請許大人不要見怪。”
許元卿笑道:“崔管事說笑了,哪里有什么怠慢,這里住著如此舒服,我都想常住于此了。”
崔管事笑道:“許大人若是愿意,我來安排。”
“不用不用。”
許元卿道:“我只是想問問你,聽聞夏侯將軍和柳戈將軍到了,我能否過去敬杯酒?”
崔泰道:“本來是無妨,許大人若是要過去的話,我可安排人先去說一聲,可是現在倒有些不方便。”
許元卿問道:“為何?”
崔泰依然溫和的說道:“后邊的垂柳樹上有個女人,應該是許大人的暗中護衛吧?正因為覺得她是在保護許大人,三月江樓的規矩又是不能讓客人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們沒有去理會,她在那就在那,只要許大人覺得安心就好。”
“院墻外邊大概十丈左右,有數十名許大人的手下在那等著,三月江樓外的事,我們也不能管。”
崔泰看向許元卿說道:“可是垂柳上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太規矩了,她若是再往前動一下,可能會有些不愉快。”
許元卿臉色微微一變。
崔泰道:“許大人,其實真的不用擔心在三月江樓里會有什么危險的事發生,凡是進了三月江樓的客人,如果得不到保護的話,就說明三月江樓做的很差。”
許元卿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笑著說道:“是我不懂三月江樓的規矩了,我這就讓她離開。”
崔泰道:“若是她愿意留下暗中保護許大人的話,我可以把隔壁小院騰出來,酒菜,侍從,一切都為她準備好。”
許元卿不得不挑了挑大拇指,他看向崔泰說道:“崔家的人做事,許某佩服了,我會讓她離開的,冒犯了三月江樓,我也有些過意不去。”
崔泰笑著說道:“許大人言重了,那我現在去問問夏侯將軍,是不是可以讓許大人過去同飲?”
許元卿沉默片刻,搖頭道:“不必了,我就不過去擾了夏侯將軍和柳將軍的雅興,我一會兒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
他這樣自恃身份的人,居然對崔家的一個管事抱了抱拳,是因為他現在終于自己體會到了,自認為在冀州幾乎無所不能的許家,和崔家比起來差了有多遠。
這一個三月江樓里的高手,就足以讓公叔瀅瀅連動都不敢動,連許元卿都不知道她藏身何處,許元卿的手下也沒有察覺,可是人家三月江樓的人,卻一語道破。
此時此刻,在距離三月江樓大概一里左右的石塔上,有個年輕人站在最高層塔內,舉著千里眼往三月江樓這邊看著。
他的千里眼一直看著那棵垂柳,在他身邊放著一張鐵胎弓,和虞朝宗送給李叱的那張鐵胎弓差不多大小,這樣的一張巨弓,足以把羽箭送到一里多之外,但前提條件是,他的臂力要足夠。
他看到有人到了那棵垂柳下,應該是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就看到有個黑影從垂柳上飛身離開。
他嘴角勾了勾,心說這是什么樣的人,居然敢潛入三月江樓。
小院里。
許元卿忽然停下來,他看向崔泰笑著說道:“我本來是想自己過去問問夏侯將軍,我聽聞他的一個朋友手里有嵩明先生的印章,我家老太爺想重金求購,若是崔管事你覺得不過分的話,能否幫我問問?”
崔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就笑著點頭說道:“一會兒我幫許大人問問,不管有沒有,我稍后都會派人到府上把消息告知許大人。”
“多謝。”
許元卿笑著說了一句,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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