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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出城奔北

  幽州。

  大將軍府。

  羅境端著一碗湯藥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臥床不起的羅耿,臉色心疼。

  皇帝一道旨意下來,看似只是發泄一下皇帝對他父親的不滿,實則是誅心之策,也是殺人之謀。

  羅境自然知道他父親心高氣傲,性子又急,最恨的便是被人貶低看不起。

  他知道,那個皇帝也知道。

  這道旨意,就是奔著氣死他父親來的,先免去了之前給羅耿的獎賞,官職不動,戴罪立功。

  然后又說讓羅耿聽從冀州節度使潘諾的調遣安排,但凡軍務事,務必要向潘諾匯報,得潘諾批準之后方可執行。

  羅耿這樣一個人,戰功赫赫,威名遠揚,從軍數十載,現在卻要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后生晚輩請示。

  這種氣,羅耿如何受得?

  領旨的時候羅耿還強撐著,裝作面無表情的接了圣旨,等那傳旨的宦官一走,羅耿就繃不住了。

  他坐在戰馬上破口大罵,越罵越氣,氣急吐血,竟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回到幽州之后,羅境連忙請名醫給他父親診治,那醫者看過之后說,若能好好調理可慢慢恢復,但絕不能再動氣,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羅境如何還敢讓他父親動氣,只撿著好聽的對他父親說,關于局勢上的事,一個字都不敢提。

  “父親。”

  羅境把藥碗放下,上前要扶羅耿起來:“該用藥了。”

  羅耿微微搖頭道:“先放著吧,涼一涼我再吃。”

  他側頭看向羅境問道:“冀州那邊可有什么軍情?”

  羅境回答道:“沒有什么風吹草動,看起來都太平無事,料來那潘諾也不敢輕易再動兵戈,他手下的都是豫州軍還未收服,而若要服眾又豈是那么容易,所以他大概會一直穩守不出,先把豫州軍的事都收拾穩妥了再論其他。”

  羅耿道:“你不要小看了潘諾這個人,皇帝選了他,武親王舉薦了他,必然是因為此人有過人的才能,回頭多派人去冀州,打探關于此人的一切。”

  羅境道:“我記下了,明天就安排人去。”

  羅耿深呼吸,沉默片刻后說道:“這個小皇帝心思狠毒,以這樣手段,以為可以左右牽扯,以為可以平治亂世,實則會把人逼急,如不出我預料,剩下的那些節度使大人們,之前不敢造反的,現在也快憋不住了。”

  他沉思片刻后說道:“你可派人往兗州,給兗州節度使周師仁送信,我曾與他共事,依稀記得他生辰就在下個月,你派人送賀禮。”

  羅境道:“父親之前打敗了此人,還收了此人至少一萬多兵馬,咱們派人過去怕是也會被刁難。”

  “時局不同了,周師仁又不是傻了。”

  羅耿道:“你派人以我名義去送賀禮,他自然知道我心意,兗州之地最靠東北,他若要有所謀,必須經過我幽州,我在這,就扼住了他出兵的路,他也巴不得要與我和好,只是抹不開面子罷了,你去給他送一份賀禮,他必會高興起來。”

  羅境沉思片刻后說道:“父親我要聯兗州以制冀州?”

  羅耿點了點頭:“周師仁上次是因為輕敵,又冒進,所以才會被我輕易擊敗,他麾下現在怕是已有二十萬大軍,若無雄圖,他怎么會這般擴張軍力,周師仁在北境唯一忌憚之人就是我,讓他知道我的善念,讓他明白我會放他進來打冀州。”

  羅境道:“我馬上就去安排,然后星夜兼程把賀禮給他送過去,父親,該準備什么賀禮?”

  羅耿道:“準備什么都不重要,最好的賀禮,就是讓他知道,他若入關,我羅耿不攔。”

  冀州城。

  李叱他們總是會找到機會出來,但是柳戈麾下那三千精銳冀州軍不好出來。

  好在存糧充足,又安穩,慢慢等著就是了。

  一次出來數千人,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有問題,但每次出一點,每次出一點,把次數放多了,也就能慢慢的讓人不再懷疑。

  李叱和唐匹敵他們幾個人輪流出去打探消息,地宮外面發生了什么,他們也都已經知曉。

  虞朝宗的病情似乎是略有好轉,可依然下不得床,只能臥床靜養。

  李叱他們商量了一下,不管回不回燕山營,都得想辦法讓燕山營的人知道,大當家虞朝宗還活著。

  只有這樣燕山營的隊伍才不會內亂,現在山寨里還有兩三萬人馬,對于回到山寨的人來說,誰抓住了這兩三萬人,誰將來就還有入局的門票。

  虞朝宗判斷,黃金甲和西籬子必然誰也不服誰,但二弟莊無敵應該也回了山寨,所以現在山寨里應該還沒有那么亂。

  可是莊無敵最危險。

  況且,不管是莊無敵還是西籬子,其實都沒有能力和黃金甲爭雄。

  西籬子帶回去的不過幾千人,莊無敵身邊一人都沒有,留守山寨的那兩三萬人都是黃金甲的人。

  如此局勢,黃金甲會把兵權讓給別人?

  “我是擔心莊大哥。”

  李叱道:“所以咱們還是應該分開辦事。”

  他看向唐匹敵道:“你帶一些人出城,去草原上見孛兒帖赤那,跟他聊一聊,準備出來戰馬,咱們以后隨時都能去采買。”

  唐匹敵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交給我就好。”

  李叱道:“我也得自己去一趟山寨,山寨是誰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莊大哥安全不安全。”

  唐匹敵想了想后說道:“現在進出城門盤查應該會極嚴密,你我出城都不能多帶人,去見孛兒帖赤那還好,我自己去都行,你回燕山營的話,身邊不帶人可怎么行?”

  李叱道:“我帶幾個人就夠了,九妹跟我,再加上張玉須和彭十七,我們這些人不用打扮也像極了江湖客,不容易出問題。”

  唐匹敵還是不放心,他想讓澹臺壓境也跟著,可是澹臺那個樣子,跟人說他是江湖客誰都不會信。

  況且家里也要有人坐鎮才行,所以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是葉先生決定陪著李叱走一趟,唐匹敵他們這才放心了些。

  如今冀州城里的守軍,節度使潘諾都不敢太信任,那是豫州軍,他沒有完全收服,所以用人也極謹慎。

  第二天一早,李叱他們從地宮出來,裝扮成走江湖的人出城,他們也不敢帶戰馬,那東西太醒目,出了城之后再想辦法就是。

  五個人分成兩批,李叱和張玉須彭十七三個人一伙,葉先生和余九齡一伙。

  彭十七往左右看著,臉色有些不好看,他是真有些害怕。

  張玉須隨即嘲笑道:“出來之前你牛皮吹的那般響亮,出來之后怎么就這一副鬼樣子。”

  彭十七振振有詞:“不吹牛皮的江湖客,算什么正宗江湖客嗎?”

  張玉須居然無法反駁。

  沒想到出城居然沒有那么難,李叱試探著塞給守門的軍卒一些銀兩,那些軍卒連查都不查便把他們放了出去。

  這些豫州軍士兵背井離鄉在這,原本的將軍們又都死的差不多了,他們現在也是混日子,得過且過,有銀子拿,還管那么多事干嘛。

  出來之后,彭十七長長的松了口氣。

  張玉須道:“看看把你嚇的那個樣子,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彭十七道:“我怕他們搜我身。”

  張玉須道:“你身上帶著什么違禁的東西了?我們出門連兵器都沒帶,你怕什么。”

  彭十七很認真的說道:“我怕的他們搜我身就會摸我,摸我就會察覺到什么,察覺到什么他們就會自卑,他們自卑沒準就會打我。”

  李叱在旁邊聽著,按順序理了理彭十七話里的邏輯,然后仿若迷茫的看向張玉須問:“你理解嗎?”

  張玉須嘆道:“他說他名字的就是長度......”

  李叱又想了想,然后問:“哪又怎么了?”

  張玉須看著李叱道:“十七,不欠揍?”

  李叱道:“雖然小了些,也還正常吧?”

  張玉須楞了一下,低著走自己走路,誰也不想搭理了。

  彭十七也楞了一下,低著頭默默走路,他也誰都不想搭理了。

  李叱微微一笑。

  在他門后邊,余九齡和葉先生也出來了,非但出來了,而且還有點收獲。

  他們追上李叱后,李叱看了都有點驚訝,大家出來的時候為了怕有麻煩,全都沒帶兵器,可是余九齡和葉先生是背著兵器出來的,還不少。

  “這是?”

  李叱好奇的問了一句。

  余九齡道:“那些盤查的士兵問我們出城去做什么,我說家里沒有吃的了,城里也買不到糧食,想出去碰碰運氣,萬一獵到什么獵物呢。”

  余九齡道:“然后那團率就笑了,說你們倆赤手空拳的出去,能打什么獵物。”

  “我說,我們沒有兵器啊,和糧食一樣,想買都買不到,有錢都沒用。”

  “那團率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然后說有錢,可以有用,只要你有錢,什么都能買到。”

  余九齡道:“我多聰明啊,當時我就明白了,于是我就壓低聲音問他,是有妞兒嗎?”

  李叱噗的一聲,把剛喝進去的水都給噴了。

  余九齡道:“對,就這樣,我說話的時候那團率也喝水呢,也噴了,你們噴水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笑著說道:“那家伙,那眼神看著我,就好像看著一個傻子似的。”

  李叱道:“他眼神里應該沒有好像吧?”

  余九齡道:“我這就是試探一下,我多聰明啊,這一試探不就試探出來他們也想賣東西嗎,于是我就花銀子從他們手里把兵器都買來了。”

  李叱聽到這信里微微一嘆。

  那可是大楚的府兵,現在為了一點錢,居然連自己的兵器都能賣掉。

  經歷過幾次生死大戰之后的豫州軍士兵們,應該也已經心灰意冷了吧。

  “他們賣了兵器就不怕被法辦?”

  “他們說不怕,說再去府庫里取就是了,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人管,那位節度使大人現在對他們很放縱,大概是在收買人心。”

  李叱聽到這之后忽然間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收買人心,那位節度使大人怕是故意如此,不然他有什么理由再殺人?

  不把為將者都殺了,他又怎么能放心?

  想到這李叱有些感慨,那些善戰的府兵,現在怕是已經沒有人再想打仗了。

  玩弄人心者,也會被人心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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