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洗刀右肩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血,被鐵環擊穿的傷口看起來格外恐怖。
他身后是呂無瞞,身前是周啟喜,在這一刻,方洗刀有些淡淡的悔意。
不是后悔來了此地,而是后悔自己應該更穩妥一些。
剛罡已經死了,可以想象的出來是如何被抓住的。
如果周啟喜找到剛罡,假意說是寧王擔心他們應付不來,派人傳信,讓周啟喜帶人過來支援。
一個剛剛被寧王提拔為三州巡按的人,一個和本案有直接關系的人呢。
在那么一個瞬間,剛罡絕對會有所松懈。
對于這樣的高手來說,剛罡一個瞬間的松懈,就足夠他出手了。
“千辦大人。”
呂無瞞深吸一口氣后說道:“其實到了現在,你依然有兩條路可以走。”
方洗刀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仔細的思考了前因后果。
希望陳大為沒事,剛剛在前邊賭場里的時候,他示意陳大為先走,去外邊等。
以陳大為的機靈,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在那個時候方洗刀就預料到了事情會變得復雜起來,他讓陳大為出去等,就是不想兩個人都陷在這。
如果陳大為能脫身回到縣城,有兩百廷尉軍黑甲鐵騎在,最起碼可以保他退出慣縣。
這一刻方洗刀也明白過來,其實之前呂無瞞還是說了不少謊話。
比如畫像的事,畫像應該不是什么所謂的畫工在酒樓里以極短的時間繪制。
而是周啟喜,誰也沒有想到周啟喜居然會是山河印的人。
還有就是,看周啟喜的行事,和呂無瞞說話的態度,再加上他的武藝,此人在山河印中的地位,應該不低于呂無瞞。
這就是呂無瞞說的第二個謊話,他說他一年半之前才來,山河印在冀州的布置,一年半之前才實施。
周啟喜是三年前孤身一人帶著金州府衙門所有的印信,跪在城門口迎接寧軍入城。
如此推算,最起碼三年多之前山河印就已經開始在冀北地區布置。
這個周啟喜到底是不是真的周啟喜,怕是都要值得懷疑了。
呂無瞞的又一個謊言是他不殺周啟喜的原因是什么為了造福一方百姓。
這是一個連環計,目的是為了幫助周啟喜確立身份,取得寧王信任。
不得不說,這個計劃成功了,寧王也被騙了。
這種連環手段,讓人防不勝防。
如果不是呂無瞞有些貪心,還想拉攏方洗刀,方洗刀現在不可能知道這一切,因為呂無瞞只需要藏著不現身就足夠了。
而周啟喜,他若是今日不來,又有誰能知曉這一些?
呂無瞞對周啟喜的出現應該也很惱火,這應該是計劃之外的事。
“你們兩個,似乎沒有商量好。”
方洗刀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呂無瞞道:“周大人突然到了,應該是不想讓呂先生一個人掌握全局。”
“哈哈哈哈”
周啟喜大笑起來:“你居然還想挑撥離間?這種手段,確實不怎么高明。”
他笑道:“千辦大人不要枉費心機了,我今日出現在這,是計劃之內的事。”
呂無瞞道:“你不應該露面。”
周啟喜道:“是我錯了,可是事情有變,我不得不這樣做。”
“為何?”
“先殺了這個人,再和你解釋吧。”
周啟喜看向方洗刀:“千辦大人,走好。”
他一把抓向方洗刀的脖子,方洗刀立刻后撤。
在他后撤的瞬間,呂無瞞一掌拍向他身后。
瞬息之間,方洗刀立刻下蹲,哪里還管什么風度不風度,順勢一滾往旁邊避開。
那兩個人都落空,一前一后,還險些出到彼此。
周啟喜見方洗刀翻滾著到了墻邊,他在地上掃了一腳,地上都是白色鵝卵石,猶如炸開了一樣打向方洗刀。
方洗刀將鐵釬抬起來格擋,卻們全部擋開,一塊石頭打在他胸口。
巨力之下,方洗刀都窒息了一瞬。
他咬著牙起身,想掠出院墻,身子才拔高就被周啟喜追上,腳踝被周啟喜一把抓住。
周啟喜冷哼一聲,甩了一圈把方洗刀摔在地上。
半空中就有咔嚓一聲輕響,方洗刀的小腿骨頭被扭斷。
方洗刀硬撐著站起來,鐵釬支著地,手扶著旁邊的桃樹慢慢起身。
桃花正開。
他臉上身上血跡斑斑,仿佛桃花落滿身。
“何必?”
呂無瞞道:“任命了吧,不要再掙扎反抗,最起碼死的痛快些。”
他一掌朝著方洗刀的心口印了下去。
方洗刀此時重傷,后背是桃樹,躲無可躲。
可就在這時候,忽然有東西從呂無瞞背后打過來,其勢如電。
而且那東西并不大,又尖銳,所以連破空之聲都很小。
像是一根飛釘。
呂無瞞沒察覺,周啟喜卻有察覺,一把將呂無瞞推開。
噗的一聲,這飛釘打進了方洗刀的右肩,巧合的是,從他本來的傷口打穿過去。
方洗刀站不直身子,若是站得直,這飛釘就正中要害了。
就在三個人都有些茫然的時候,院子里忽然爆開了幾團煙霧。
砰砰砰 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飛來的東西,整個小院瞬間就被濃煙遮擋。
“死!”
呂無瞞在煙霧一出現的時候,就立刻回身一掌拍向那棵桃樹。
他知道煙霧起,有人要救方洗刀。
砰地一聲,他手掌擊中了什么,緊跟就是一聲悶哼。
煙霧動了一下,有什么從煙霧之中閃過。
見到煙霧飄動的軌跡,周啟喜立刻一腳踹了出去,也是砰地一聲,有東西被他踹飛了出去,應該是又重重的撞在墻上。
煙霧迅速的飄動起來,可是這小院里依然什么都看不見。
“起!”
呂無瞞身子轉起來,雙臂張開,兩條大袖轉動起來,像是巨大的風扇。
煙霧很快就被攪動,逐漸能看的清楚一些。
片刻后,呂無瞞停下來,他走到桃樹邊看了看,桃樹上有血跡,應該是方洗刀的。
可是方洗刀不見了。
在另外一邊,周啟喜走到院墻邊上,院墻上鑲嵌著一具尸體,是被他一腳踹飛出去的人。
這人身子撞穿了院墻卡在那,正是之前被綁著的小賊趙克。
“有些心機。”
周啟喜道:“動作也很快,應該是方洗刀另一個同伙,呂無瞞,你疏忽了,居然沒有盯住。”
“梅無酒!”
呂無瞞怒吼一聲:“你就不該來,更不該露面!門主大計,很可能就因此毀在你手中!”
周啟喜嘆道:“你也不該叫我這個名字不過,好在他也跑不遠。”
說完后他縱身一掠,人已經到了院外。
呂無瞞無奈的嘆了口氣,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跟著跳出了院子。
院外,陳大為扛著方洗刀大步飛奔。
“千辦,你要撐住。”
陳大為一邊跑一邊說話。
“你讓我出去的時候,我偷了他們一匹馬,我手可快了,比剛罡還快呢我把馬藏在前邊了,很快就到,你再撐一會兒。”
方洗刀咳嗽了幾聲,吐了口血:“你不該回來的,你應該先走。”
“先走走不動啊,心里有個人拽著我,不讓我先走。”
陳大為一邊飛奔一邊說道:“如果是千辦的話,你應該也不會先走的吧。”
方洗刀沉默,片刻后回答:“我會,我是廷尉軍千辦,我當以任務為重,我”
說到這,他又咳嗽了幾聲,嘴里往外流出來不少血,血又流在了陳大為身上。
陳大為道:“我才不信你的話,你若是能放得下同袍兄弟,那你也進不了廷尉軍。”
方洗刀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很認真的說道:“大為,你下次一定要記住,不要這樣任性,你能出去傳遞消息,寧王就會有所準備,就能剿滅此地賊人”
陳大為腳步像是笑了笑。
“下次啊好的,下次一定。”
他腳步踉蹌了一下,像是絆了什么東西,但很快調整好。
陳大為奔跑速度奇快,畢竟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他和剛罡從小一起長大,剛罡學的本事他也都學過。
其中盜門的很多本事,都是剛罡親手教他的。
輕身功夫,在寧軍之中,他們兩個比起余九齡來說應該也不會差了許多。
沖過前邊賭場,在一群人詫異的注視下,陳大為像是一陣風掠過。
一直又沖出養雞場,對面就是一片林子,也是果木,不過應該是荒廢了,無人打理。
陳大為跳進那林子里把方洗刀放下,手腳麻利的把綁在樹上的馬韁繩解開。
然后咬著牙把方洗刀抱上馬:“千辦速走。”
方洗刀:“為何你不一起”
話沒說完,這才看到陳大為的下巴上全都是血,粘稠的血液在下巴那往下掉落,整個胸前的衣服也都被血泡透了。
這一路狂奔回來,他一邊跑一邊吐血,也不知道怎么就堅持到了藏馬的地方。
陳大為跌坐在地:“走不了啊千辦快走吧,那個家伙”
在煙霧起的那一刻,呂無瞞一掌拍向桃樹。
陳大為轉身,用后背為方洗刀擋了一擊。
“千辦大人快走吧,讓寧王給我和剛罡報仇,咳咳”
陳大為坐在那,一張嘴,血就往外淌,或是五臟六腑都已經受了傷。
“寧王可是答應了我們的,將來給我們封侯拜將,將來給我們造大宅子,將來還讓我們做一件大事”
“大事辦不了了,替我和剛罡告知寧王,我們倆,先走一步了”
遠處,重新蒙了面的周啟喜和呂無瞞大步趕來。
“走啊!”
陳大為嘶吼一聲。
方洗刀眼睛里是血淚,咬的牙齒都已經溢血。
“啊!”
他一聲嘶吼,然后想俯身把陳大為拉到馬上,陳大為手里一甩,一根飛釘打在馬屁股上,那馬疼的往前一沖,飛奔出去。
不多時,呂無瞞第一個追了過來,看到陳大為的時候,眼睛里都是殺意。
“原來你也是個毛賊!”
他努叱一聲。
陳大為聲音很輕的說道:“老子是大賊。”
呂無瞞俯身,一把抓向陳大為胸前衣服,陳大為的嘴里動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在舍下藏了一個小小的刀片,牙咬著刀片一掃,就想切開呂無瞞的咽喉。
呂無瞞大驚,一把將陳大為推開。
陳大為張嘴啐了一口,那刀片刺入了呂無瞞的眼睛,呂無瞞疼的哀嚎一聲。
陳大為看著那暴退出去的人,心里想著剛罡,你看我牛逼嗎?
你教的。
陳大為摔倒在地,躺在那,看著天空,天空都是紅色的。
“剛罡走慢一點,你什么時候丟下過我,慢一點,慢一點,我來了”
緩緩閉目。
今天是2020年的最后一天,我們在這一年經歷了許多許多,明天就是新一年的到來,明天一切都會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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