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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算我的

  毛陽縣。

  那片干枯的玉米田中,哀嚎聲大的好像能把方圓十里之內的鳥雀全都驚飛。

  好在是這哀嚎聲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受刑的人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

  等到哀嚎聲停下來的時候,張湯才緩步走回到馬車那邊,坐下來,眼神冷漠的看著汗如雨下的尹信安。

  徐績在旁邊笑著說道:“要我說,尹兄你這又是何苦,早些愿意招了,也免得受這等罪。”

  “徐大人。”

  張湯看向徐績語氣冷冷淡淡的說道:“廷尉軍問案,徐大人還是回避一下的好。”

  徐績微微皺眉,臉色也頓時寒了下來。

  “張大人,你這話里的意思是,難道我聽了審訊案情,還會泄露廷尉軍的機密?”

  他當然看的出來這個張湯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張湯。

  “徐大人,還請遵守規矩。”

  張湯抬起頭看了看徐績,依然那副誰也不屌的樣子。

  “我要辦的案子,只向寧王和都廷尉大人匯報,其他人等,皆無權過問。”

  徐績聽到這話后臉色更加不善。

  “張大人,如果不是我提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然后派人往冀州廷尉軍送信,你現在能在此處辦這個案子?”

  徐績道:“張大人,卸磨殺驢不要太快。”

  張湯道:“這里沒有磨,徐大人也不是驢,寧王的每一個臣下,都有維持法紀的責任,也當有此覺悟,徐大人發現了尹家的事不假,可這難道不是身為寧王臣下的分內事?”

  張湯起身,走到徐績身前,眼睛看著徐績的眼睛。

  “徐大人,尹信安是因何可以為官的?徐大人又是何時發現尹信安圖謀不軌的?”

  這兩句話把徐績問的臉色一變。

  張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現在查的只是尹信安的案子,徐大人不走,莫非是還有其他的案子我也要兼顧一下?”

  徐績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看起來除了氣憤之外并沒有別的什么反應,可是心里卻有些打鼓。

  案子確實是他向廷尉軍通報的,可是通報的時候,并不是他剛剛察覺到的時候。

  這個張湯明顯知道些什么,剛才的話里已經有威脅之意。

  張湯的視線從徐績身上收回來,看向尹信安,他再次坐下來后,語氣已經平緩了許多。

  “我是廷尉軍千辦張湯,看樣子你知道我,所以自我介紹的話我便不多說了,咱們說些別的。”

  張湯看著尹信安的眼睛說道:“雖然你為主犯,但只要你立功表現足夠,我還可以保你的命。”

  尹信安猛的抬起頭:“你是想讓我出賣我全家?!”

  張湯眉角微微一揚:“此時,還需要你出賣嗎?”

  尹信安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些什么。

  “這等大案,怕是要滿門抄斬。”

  張湯道:“尹家總得留后才行,讓你選留誰,你選誰?”

  尹信安看向張湯,可是不敢與張湯的眼神相對,很快又低下頭。

  “我給你一個功勞。”

  張湯道:“我現在帶你回毛陽縣城,毛陽縣是你們尹家的族根之地,所有人怕是都在這案子里,你進城之后,勸說他們放下兵器,所有人都進入縣城兵營之內等候審訊。”

  “他們照做了的話,其中絕大部分之人都是微末之流,罪名定下來的話,大概還不至于都是死罪,這其中應該有你的熟人,有你的后輩,有你的朋友。”

  張湯道:“你可以立功,許多人就可以不死,寧王如果知道了的話,也會稍感欣慰。”

  他往前壓了壓身子靠近尹信安:“最主要的是,你配合我,我就不對你用刑了。”

  這句話讓尹信安哆嗦了一下,剛剛他所經歷過的,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尹信安下意識的看了看那口箱子,雖然廷尉軍的人已經把刑具收進箱子里,可是他看到那箱子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我......”

  良久之后,尹信安點頭:“我隨你們進毛陽縣。”

  一個時辰之后,毛陽縣的正街上。

  一千二百名黑騎停在這嚴陣以待,在這條街的四周,全都是尹家的私兵,至少五六千人的規模。

  他們用弓箭和連弩瞄準了黑騎,可是卻不敢輕舉妄動。

  在大街正中,尹信安從張湯的馬車上下來,往四周看了看,臉色難看的要命。

  馬車的門沒有關,張湯坐在車里輕聲說了一句:“尹大人,可以開始了嗎?”

  尹信安畏懼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連續的深呼吸。

  “諸位!”

  良久之后,尹信安大聲喊了起來。

  “隨我一同回來的,是廷尉軍的千辦張湯張大人,他對于我們所圖謀之事已經如數知之,但他秉奉寧王仁義,不想大開殺戒。”

  尹信安艱難的咽了口吐沫,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諸位,張大人已經答應我,只要你們放下兵器,絕大部分人都不會被此案牽連,他會親自向寧王求情,保證你們的安全。”

  他話說到這之后,張湯邁步從馬車里下來。

  他看起來,本來的身形容貌,真的不該是一個很有氣勢的人。

  他個子不高還瘦,看起來稍稍顯得有些病態。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身上那股陰冷無比的氣場,已經能讓很多人為之膽寒。

  張湯走到尹信安身邊,掃視了一圈后大聲說道:“你們也都看到了,現在在你們面前的是一千二百名廷尉軍黑騎。”

  他再次掃視一周:“你們有膽子有本事把一千二百黑騎殺光嗎?!”

  這句話問過之后,大街四周圍著的那些尹家的私兵,很多人都在看向身邊的同伴,似乎是想從同伴的眼神里找到鼓勵和安慰。

  張湯繼續說道:“現在你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從犯,放下兵器,我若請示寧王,你們可能都會被赦免,可你們若是敢對廷尉軍黑騎動手,莫說殺光這一千二百人,爾等敢殺一人,今日所在場眾人,皆滅九族!”

  尹信安內心之中無比的矛盾,他此時心里真的還有一股沖動,他大喊一聲,讓手下人拼了。

  殺光這一千二百廷尉軍黑騎,然后逃離豫州,不管逃去哪兒,逃離了再說。

  然而他也沒敢。

  或許他也很清楚,這里的五六千私兵,就算能殺光一千二百黑騎,也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況且......他想多了。

  真要是廝殺起來,一千二百直接進城的黑騎必然會有損傷,但這里的五六千私兵也必然會被屠戮殆盡。

  當的一聲,人群中有人丟掉了兵器。

  有了第一個人,后面的很快就跟了上來,兵器掉落的聲音連成一片,大概兩三刻之后,圍在四周的人已經全都把兵器扔了。

  “你們自己到兵營里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隨意進出。”

  張湯吩咐了一聲,那些人隨即默默離去。

  他看向尹信安:“走吧,咱們去你尹家的祖宅看一看。”

  尹家是大家族,當年從這里遷走的也不是尹家的全部,留在毛陽的也有一些。

  經過近兩百年的發展,本地的尹家日子過的也還算不錯,在毛陽做采石的生意,靠著造假倒也賺了不少錢。

  后來遷去兗州的人因為兵亂的緣故又回到毛陽,那時候,大將軍唐匹敵還沒有攻克豫州城呢。

  徐績聽聞尹家的人回來了,想起來當年在兗州讀書的時候,尹信安頗有才名,于是就向武奶魚武先生舉薦。

  當時徐績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必須要有自己人。

  他雖然年紀輕輕就官居四品,成為要地封州的府治,治下數十州縣,一時風頭無兩。

  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多少親信之人,他必須得有幫手才行。

  他當時以為,武先生縱然覺得尹信安是可用之人,也不可能直接重用。

  他還想著,把尹信安要到自己手下,慢慢的培養扶植,先拉了尹家成為他的自己人,以尹家為橋梁過度,再收納更多豫州本地的鄉紳氏族,如此一來,他才能真正的在豫州站穩腳跟。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武先生見過尹信安之后,覺得他對于民治確實有很多想法,最主要的是當時豫州實在是缺人,太缺了,又加上對徐績的信任,所以直接讓尹信安做了登州府治。

  這一下,非但尹信安沒有想到,連徐績都沒有想到。

  可也正因為這樣,不管是遷回來的尹家,還是當初留下來的那一支,忽然就看到了希望。

  此時此刻,在尹家大宅之中,正院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至少聚集起來千余人。

  尹家搬遷回來之后,分派出去不少人為官,但大部分人還是留在了毛陽祖宅這邊。

  這里,就是尹家的大本營。

  張湯走到大堂外邊就停下來,沒有進去,而是讓人搬了把椅子坐下來,面對著院子里的上千人。

  人這么多,卻鴉雀無聲。

  片刻后,張湯回頭看向身邊的廷尉軍百辦:“去看看兵營那邊,所有人是否都已經進去了......屠了吧。”

  那百辦俯身道:“遵命!”

  說完之后轉身就走,不多時,八百名廷尉軍黑騎就朝著兵營那邊壓了過去。

  聽到張湯的話,尹信安臉色猛的一變,他怒問道:“你不是說過,只要我配合你,就不殺那么多人嗎!”

  張湯搖頭:“我說的是,你配合我,我請示寧王之后,會對你們有所赦免,但......”

  他看向尹信安:“我不會請示寧王。”

  尹信安忽然間反應過來什么,他看向院子里聚集起來的人,然后有猛的轉身看向張湯:“你不會是也想滅我尹家滿門?!”

  張湯點頭:“這次你說對了。”

  尹信安眼睛驟然睜大,嗷的嘶吼了一聲,朝著張湯撲過來。

  可是他才撲倒近前就被廷尉軍一腳踹翻,然后按倒在地上。

  張湯語氣平淡的說道:“我若請示寧王,寧王必然不會下令殺這么多人,寧王仁慈,滅門的事,自然不能是寧王的旨意,只是我一人之念。”

  他手一揮:“這里也屠了吧。”

  留在這的四百名廷尉軍黑騎隨即往前壓了出去,連弩,弓箭,以及長刀。

  尹信安被按在那,啊啊的大聲吼叫著,可又能有什么意義呢?

  張湯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的坐在那,看著血流成河,可他依然冷如寒霜。

  我是張湯。

  我知道,我該是一個什么樣的張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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