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李叱的北返隊伍正在前行,風吹過烈紅色的戰旗,像是漂浮在眾人頭頂的火云。
馬車上,李叱坐在那看著手里的情報,心里一直都在計劃著如何應對兗州局面。
根據諜衛送來的消息,胡不語這個人似乎并沒有什么神秘之處。
此人也曾在四頁書院一段時間,高院長對他就頗為了解。
但是此人離開書院的時候,似乎和當初慕風流離開冀州相差無幾。
所以此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是山河印的人,頗有些可能。
高院長對此人的評價其實并不高,說此人在書院的時候也一樣,嘴巴很臭,人際關系極差,沒有什么朋友,獨來獨往。
關于此人到底有何能力,在書院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
唐匹敵之所以知道此人,還是因為此人在幽州時候的有些表現令人刮目相看。
此人之所以在幽州不得志,除了自身性格原因之外,還有一件事辦的他讓羅耿很不痛快。
當初幽州軍南下,胡不語就出言阻攔,說是此次南下毫無意義,不如什么都不管好好積蓄力量。
羅耿不聽他的,惹了胡不語不高興,于是他就直接把羅耿懟了一次。
他說你若兵敗可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樣的話,將來丟了幽州都怪不得別人,此番出征,你搞不好會被武親王算計的滿盤皆輸,還要被氣個半死。
武親王氣不氣羅耿那是以后的事,反正胡不語這話把羅耿氣的夠嗆,可是羅耿也不好因為這件事,當著手下人的面責罰。
畢竟連羅耿也要表現出來禮賢下士的樣子,才能讓更多人來投靠。
后來羅耿被武親王算計,又被氣的吐血,回到幽州之后修養。
這個胡不語就四處對人說,你們看,我說過了吧,只要去了就必然會敗,還會被氣個半死。
羅耿聽聞之后大發雷霆,要處置此人,胡不語得到消息后害怕自己被羅耿殺了,便跑路回了兗州。
“這個人若真有才能,兗州又無敵手,只怕一兩年內就能幫助山海軍成為兗州唯一的隊伍。”
李叱看向澹臺壓境:“你覺得咱們應該如何應對?”
澹臺壓境道:“按照道理,盡早討伐,自然最好,越晚山海軍的力量就越大,可是如今我們在冀州也是兵力空虛,調動不了多少人,兗州那邊他們又有地勢可以依仗,我們長途跋涉,又以兵少擊兵多,實在不智。”
李叱點了點頭:“所以這事,還是先要著落在廷尉府和諜衛身上。”
澹臺壓境道:“我可帶一支兵馬,先去東北方向匯合莊無敵,以兩軍兵力提前布防。”
李叱道:“回冀州之后再仔細籌謀,若是分兵給你,怕是最多也只就給你拼湊出一軍兵力。”
澹臺壓境笑道:“若有一軍便足以,我和莊無敵,以兩萬多兵力若是扼守不住關門,那就顯得我們兩個太廢物了些。”
李叱也笑起來:“山海軍不除,我擔心的是以后會有禍患,若真是呂無瞞和梅無酒那兩個人,他們做事會鉆空子。”
澹臺壓境問道:“你是擔心,若萬一黑武人南下,夏侯的兵力不能抽調,而冀州這邊又兵力空虛,山海軍就會趁虛而入。”
李叱嗯了一聲后說道:“若真如此的話,我們著實有些麻煩。”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冀州累年戰亂,兵源本就不足,我們這兩三年來招募的合格新兵,加起來都不足八萬人......兗州那邊就不大一樣,雖然內亂,可沒有太大的戰事,又沒有被黑武人襲擾過,渤海人不足為慮,人口數量遠超冀州。”
澹臺壓境道:“試著看看能不能把人暗中除掉吧,一來是解將來冀州的威脅,二來是替沈姑娘把她弟弟的仇報了。”
李叱看向窗外:“也不容易,那兩個人,本就是專門做這些事的。”
整個南平江以北,暗道上的勢力幾乎都和山河印有關聯。
尤其是其中云霧圖,更是把控著暗道上的所有頂尖殺手。
刺殺這樣的兩個人,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澹臺壓境道:“所以就需要有一個可堪大任的人,先派去兗州,酌情而動。”
他說完之后看向遠處,正在和別人先聊著哈哈大笑的余九齡。
李叱嘆道:“論機謀反應,九妹都是上上之選,可是去兗州那種地方,光有機謀反應不夠啊,得有很強的身手......”
澹臺壓境笑了笑:“或者......”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選我?”
李叱怔了怔,然后就樂了:“你一個領軍的將軍,這次若非冀州可能會有戰事,我都沒打算帶你回來,而是留你在豫州征戰才是正經的事,你居然想跑去兗州做暗殺的事......”
澹臺壓境道:“把廷尉軍的千辦分給我兩個,再帶上余九齡聯絡兗州諜衛,這事說不定我就辦好了呢。”
李叱搖頭:“不行。”
澹臺壓境道:“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這可不算是大材小用,能把事情在暗中辦了,比在戰場上耗費無數將士生命去打,要強一萬倍。”
李叱看向澹臺壓境:“你真想去?”
澹臺壓境點頭:“真想。”
李叱又沉思了一會兒,點頭:“兩件事,答應了我你就可以去。”
澹臺壓境問:“什么事?”
李叱道:“第一,不可不分輕重,何為輕重?你們比敵人重要,為殺敵而丟命,就是不分輕重。”
他停頓了一下后看著澹臺壓境繼續說道:“第二,發個誓吧,向你爹發誓。”
澹臺壓境:“嗯?”
他眼睛都睜大了。
李叱:“呃......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說的話你可能不會聽,所以要向澹臺大將軍發誓,他老人家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向你爹發誓......”
澹臺壓境:“......”
李叱:“你看你,搞得我好像要占你便宜似的。”
澹臺壓境眼睛微微瞇起來:“你確定你不是?”
李叱正義的說道:“當然不是!你看我這渾身上下,哪里有一處像是會占人家便宜的。”
澹臺壓境道:“看你渾身上下,哪里有一處不像是會占人便宜的。”
李叱道:“你們對我的誤解都這么重嗎?”
澹臺壓境道:“你對自己的誤解一直都這么重嗎?”
又兩個月后,隊伍回到冀州。
澹臺壓境開始挑選人手,準備赴兗州探查山海軍的事,他不急著離開冀州,是因為還要等李叱調集隊伍,給他湊出來一軍人馬帶去冀州東北方向,在關內布防。
大概等了十天左右,李叱給了他一支新老混合的隊伍,大概有五千多老兵,七八千新兵,混成一軍。
澹臺壓境挑選了一些人隨他去兗州,其中自然包括余九齡,用余九齡的話說,我是一個放之各處都不可或缺的全能人才。
但是他也覺得,澹臺壓境帶著他,可能和他對另外一些事比較熟悉有關。
雖然澹臺壓境不說,可是余九齡看的出來澹臺壓境那蕩漾的內心,反射在眼睛里的浪花。
除了余九齡和一支諜衛隊伍之外,還有廷尉軍的兩名年輕千辦,虞紅衣和早云間。
隊伍整頓好之后離開冀州,朝著東北方向進發,隊伍就算不耽擱的話,走到那邊也要至少兩個月的時間。
一路上并無波瀾,大軍到了冀州的東北關口,此地名為龍頭關,是冀州與兗州的交界。
這里是易守難攻之處,誰得此關,便有阻隔冀州兗州兩地的優勢。
原本龍頭關在兗州軍的手里,兗州節度使與白山軍在家冀州兵敗之后,羅耿派人奪取兗州關,在此地駐軍一千二百。
自此之后這一千二百人就留了下來,如今已經名正言順的歸入寧軍麾下。
莊無敵已經在此地等候,他得到消息就連夜趕來,已經獨自率軍在冀州東邊鎮守了兩年左右,他也很想念老朋友們。
一見面,莊無敵臉上就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澹臺!”
莊無敵快步迎接出來。
澹臺壓境也加快腳步:“莊大哥。”
兩個人見面,格外的親切。
“李叱......不是,是寧王沒來嗎?”
莊無敵問了一句,略顯有些局促。
澹臺壓境解釋道:“他暫時還不能脫身,兵馬都調去了豫州,冀州空虛,得盡快招募新兵。”
莊無敵輕輕嘆了口氣:“也對......兗州山海軍越發勢大,冀州若是無兵可用的話,說不得會有危險,大事要緊......大事要緊.....”
這幾句話說的,澹臺壓境和余九齡心里都有些難過起來。
莊無敵是那么在乎和李叱之間的兄弟情分,可是兩個人已經有至少兩年沒有見過了。
余九齡擔心莊無敵心里難過,連忙上前打招呼,莊無敵看到余九齡過來立刻又笑了起來。
張開懷抱過去:“噫,賤人你也來了啊。”
余九齡:“......”
在龍頭關內,莊無敵把關于兗州山海軍的情報又仔細說了一遍。
在傳聞中,山呼王和海嘯王,兩個人的武藝都極為恐怖,征戰之中無人可擋。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手下還有數十名強悍的將領,更有胡不語為軍師,所以山海軍在兗州已經是霸主一般。
聽聞澹臺壓境和余九齡要親自去兗州那邊,莊無敵有些擔憂。
“山海軍中,據說收攏了大量的江湖高手,我接到寧王的親筆信,得知山河印一事,所以推測,在山海軍中也會有不少頂尖的刺客,若想暗中除掉那兩個人,怕是危險重重。”
澹臺壓境道:“沒事,莊大哥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余九齡?”
莊無敵忍不住笑道:“也對,九妹出馬......惡心死倆。”
余九齡:“莊大哥你能不能深沉一些,你可是冷面殺星啊......你要是再這樣開我玩笑,可別怪我拉著你去青樓了。”
莊無敵嚴肅起來:“不許胡言亂語,那種地方......我還用你拉著我去嗎?”
澹臺壓境噗嗤一聲就笑了。
笑著笑著覺得氣氛不對,他看向余九齡,就見余九齡嘆了口氣道:“連莊大哥都不用我拉著去,而某人啊......”
他把手舉起來,三根手指捏在一塊:“那膽子,就那么一丟丟。”
莊無敵笑道:“那個一丟丟,不也是那么一丟丟嗎?”
三個人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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