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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兮若和云姑兩個人走進羽親王府,她們這些來為王妃壽辰表演的人全都被安置在后院,等著王妃到來。
按理說人早就已經找的齊全,節目順序也已經安排好,可是因為一塊假的宇文家的牌子,夏兮若得以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
這些人也是江湖人,江湖很雜,字面上是五湖四海,字面里是形形色色,老百姓們覺得練武功的人才是江湖人,其實江湖哪有那么小,組成江湖的更大一部分人都不會武功。
變戲法的,唱曲兒的,敲鼓說書的,打把勢賣藝的,這些都是江湖人。
尤其是這一行,他們大部分時候賺的錢都是來自于表演,而表演所得大部分都是來自于這些大家大戶。
所以他們察言觀色的本事最強,原本彩排的時候沒有這個抱著琵琶的小姑娘,現在突然有了,而且還被安排在比較靠前的位置,那就說明一件事......這個小姑娘不好惹。
那些因為自己位置被搶了就大打出手,上前羞辱對方,說你憑什么排的比我靠前,這樣的戲大部分都是憑空想象出來的。
在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個局面,每個人都很清楚,王府的管事把人家安排在最好的時間上場,就是因為人家分量更重。
靠察言觀色而活著的這些演藝人,他們會傻乎乎的去指著小姑娘的鼻子說,你是哪兒來的東西怎么敢搶我的位置?
可能真有這樣的傻子,但這樣的傻子也不可能被召進王府里演出,就算進來了,還沒容得他去理論,就會被王府的人打壓下去。
當王府里是空無一人嗎?表演給鬼看的?
王府里家丁數百,護衛數百,這些演藝人四周全都是王府的人,他們還是被重點監管的對象,因為怕他們手腳不干凈。
這就是底層。
所以當夏兮若被安排在最好的時間上場表演的時候,每個人都只能是用眼神來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還只能是偷偷的,不敢被王府管事看到。
什么是最好的時間?不是前幾個,當然也不是最后幾個。
前幾個表演的是暖場,那時候王妃還不一定到場,是給賓客們看著解悶用的,能第一個被王妃看到的節目,才是最好的時間段。
王妃看著好,一聲賞,下邊的人都是要跟著賞的,這筆銀子就不少。
“云姑,你可以回去了。”
夏兮若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少主......”
“云姑,走吧。”
夏兮若眼睛里有些淡淡的血絲,她看著云姑搖了搖頭道:“云姑,你答應過我的,今天必須替我去見見母親,今天很重要。”
云姑咬了咬牙,點頭:“好。”
然后她趁著人多混亂的時候退到最后邊,借口說去茅廁離開。
小姑娘看著外邊的熱鬧,回頭也看了看身后的眾生,想著這就是人間了,自己看到的最后的人間。
她來了,就沒指望自己能活著出去,這里是羽親王府,護衛如云,戒備森嚴。
“小姑娘。”
她身前的一位老婦人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道:“別緊張,別害怕,那些貴人們其實不會看咱們幾眼,他們在底下有的是要緊的事說,借此機會彼此拉攏,比看咱們耍活重要,你要是真的緊張就深呼吸,多來幾次。”
夏兮若謝意的看向那老婦人:“謝謝你。”
老婦人道:“別這么客氣,咱們這些靠本事吃飯的,其實都應該算是一家人,這世道,已經快容不得我們這些人了。”
她似乎不想多說這 些喪氣的話,于是問:“小姑娘,你家是哪兒人?”
夏兮若搖了搖頭,老婦人也不怪她,還是笑著。
“看你就和我們不一樣,你不像是寒苦出身的人家,也許是家里落了難才不得已養活自己。”
老婦人嘆了口氣,看著夏兮若微微搖頭道:“若非不得已,誰家的爹娘,能舍得你這樣一個小姑娘拋頭露面。”
夏兮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老婦人見她不想說話,就轉過身看向前方,她在夏兮若之前表演,夏兮若注意到她背著一個二胡,在她身前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不時回頭看一眼夏兮若,那小伙子膚色有些黑,但是看起來很陽光。
這個世界上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不見陽光的人很白,經常見陽光的人很黑。
“我娘說的對,你不用害怕。”
小伙子笑了笑,露出特別好看的牙齒。
他說:“你在我們后邊,挺好。”
老婦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伙子嘿嘿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夏兮若。
他可能是覺得雖然夏兮若戴著面紗遮住口鼻,但她一定很美很美,這個年紀的小伙子,對美好總是會有些幻想。
但他的眼神很清澈,沒有一絲一毫的污濁。
“挺好的。”
他又說了一句。
“王爺到,王妃到!”
隨著一聲喊,在場的賓客全都起身迎接,羽親王拉著王妃的手并肩走過來,看起來這兩個人是那么的般配。
男主人身份那么尊貴,而且相貌清俊,氣質儒雅,最主要的是那一身天生的貴氣。
女主人出身名門,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可依然容貌美艷,她走在王爺身邊,氣質上與王爺是那么的契合。
兩個人一直牽著手走過來,道場的賓朋一片艷羨之聲,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種艷羨的聲音讓羽親王和王妃都很滿足。
在主位上落座之后,羽親王的手往下壓了壓,這個時候需要他講幾句什么,而不管講什么,必然會是一片掌聲。
小姑娘夏兮若的視線一直都在王妃身上,坐在王妃身邊那位萬人敬仰的大人物是她父親,可是她心里提不起一絲親情。
她只是看著那位王妃。
那位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派人來想摔死她的王妃,那位在她三歲的時候派人在她米粥里下毒的王妃,那位在她七歲的時候故意讓奔馬撞向她的王妃,那位在她十一歲的時候派殺手刺向她一匕首的王妃。
而這些事每一次發生的時候,都會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前。
夏兮若很清楚,哥哥面對的刺殺,面對的危險,比她要多很多很多,可是哥哥不在乎這些,哥哥只在乎她會不會有事。
哥哥對面一萬次,她面對一百次,那么哥哥就面對一萬零一百次。
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師父幫她改名夏兮若,可是她最喜歡最喜歡的姓,永遠都是夏侯,不是夏,當然也不是楊。
與此同時,李叱的小院。
干娘坐在院子里的小竹凳上,似乎有些心事,李叱一進門就看到她在發呆,神情也有些暗淡,于是笑了笑走過去。
“娘,在想什么呢?”
干娘一抬頭,看到李叱就笑起來:“臭小子,怎么今天回來的早?”
李叱道:“書院里的先生們,大部分都受邀去羽親王府了,因為那告示的事,羽親王應該是覺得書院里的人都可利用,也正好可以繼續宣揚他禮賢下士的名聲,所以先生們都去了王府,我就提前回來了。”
說到這他忽然楞了一下,立刻就后悔起來,剛剛的話應該換一個方式說,自己總是會有疏忽的地方。
“沒事。”
干娘瞪了他一眼后說道:“如果家里人說話也要那么多顧慮的話,那還是一家人?多累啊......你帶回來的是什么?”
干娘指了指他手里拎著的袋子。
李叱笑道:“好吃的。”
干娘問:“是什么好吃的,拿過來給干娘嘗嘗。”
李叱嘿嘿笑了笑:“給狗子和神雕帶回來的......”
干娘往四周看了看:“我的掃把呢!”
李叱笑著過去,走到干娘身后,一邊輕輕敲打著她的肩膀一邊說道:“干娘,如果城里住著不舒服,不習慣,我讓人護送你到燕山去吧,那邊風景好,地勢開闊,心境也會好很多。”
干娘哼了一聲:“你說的輕巧。”
李叱道:“這又不是什么難辦的事,你忘了我是冀州最大的流氓犯罪團伙三當家了嗎?雖然是個掛名的。”
干娘哈哈大笑:“你說你們這哥倆,一個是朝廷的將軍,一個是叛軍的當家,你倆自己都不覺得別扭嗎?”
李叱道:“那我努努力,爭取早日棄暗投明,讓夏侯。”
干娘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笑著搖頭道:“夏侯啊,他不想讓我擔心,我就假裝不擔心,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就假裝不知道......可是啊,他在邊關那邊吃不好穿不暖......”
話還沒說完,外邊響起來敲門聲,九輕一重,這是自己人才知道的暗號。
李叱過去把門打開,一個黑影一把抓住李叱的衣服領子,然后一個過肩摔把李叱扔了出去。
李叱在翻出去的同時在那人后背上推了一下,借助推力落地,然后雙手合攏五指交叉,兩只手的中指食指向前,無名指和小拇指收縮,這一招兇狠的朝著那人的屁股戳了過去。
那人嚇得往前一跳,回頭瞪了一眼:“想戳死我?”
李叱撇嘴:“嘁。”
那人轉身看向夏侯夫人,然后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娘,兒子回來給你祝壽了。”
夏侯琢跪在那,砰砰砰磕了幾個頭。
今天是那個王妃的生辰,巧不巧,也是他娘的生辰。
“娘,去年想回來的,沒趕得上,今年給你老人家補上,我把去年的頭也磕了。”
夏侯琢一邊說一邊磕頭,磕的實實在在。
夏侯夫人眼睛瞬間就有些濕,她起身朝著夏侯琢走過去,張開懷抱,夏侯琢起身,也張開雙臂。
夏侯夫人一腳踢在夏侯琢屁股上:“嚇我一跳,回來了也不提前讓人說一聲!”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回頭看向李叱,眼神里的意思是,這是日常,日常而已。
李叱點頭,表示......明白明白,我都明白。
李叱過去把剛剛放在旁邊的袋子拿起來,看向愣在那的高希寧笑道:“幫個忙?我買了菜,買了肉,給娘做長壽面吃。”
多溫馨。
老夫人一腳踢在李叱屁股上:“剛你說什么?說是喂豬的?!”
李叱:“呃......”
夏侯琢立刻補了一腳:“就是,怎么能這么說!”
高希寧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覺得自己不能掉隊,于是也抬起腳在李叱屁股上比劃了一下。
“就是!”
夏侯琢看到高希寧在這,有些懵。
“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