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這個世上,惡人的存在會令普通人感到害怕,那么......誰的存在又能讓惡人感到害怕?
我們。
我們不是好人,我們只是喜歡殺掉惡人。
當寧王李叱和他的人,開始戴上夜叉頭套的那一刻,就說明除了殺戮之外,他們沒有第二個選擇。
這夜叉的面罩就是一個信號,意思是......殺戮為先。
歸元術喜歡這樣的規則,喜歡這樣的風格,也喜歡這樣的頭套。
一刀,面前的捕快被一分為二,尸體倒地,血液在地面上緩緩的流動著,歸元術的腳底在血液上碾了過去。
“你是誰!”
尹昌怒問一聲。
歸元術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余九齡他們教他說的那些話,他不想說錯,雖然這些話不是說給別人聽的,但他還是想認真的嚴肅的說一遍,所以不容有失。
他喜歡這些話。
“你們所害死的每一個人,都化作冤魂附身在我的刀上,我的刀便無人可擋,我刀上的冤魂會把你們的魂魄撕成粉碎......生死之事由此刀斷,我以寧王旨意敕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李叱在戴上夜叉面具殺人的時候,會說的一段話,余九齡他們都知道。
所以他們在戴上夜叉面具的時候也會這樣說,只是把李叱所說的其中一句改了改。
李叱說的,其中一句是......我令輪回,你永世不得超生。
刀,斷生死。
歸元術在這一刻釋放出來的,不僅僅是對惡人的殺念,還有在大興城里無法釋放出來的肆意。
一刀一人。
尹昌的縣衙里大部分人都分派了出去,可是依然還有近百人在。
只是這些人也阻擋不了歸元術往前的腳步,他每一步落下再抬起的時候,腳底都會把血液帶起來,像是在用血液和陰曹地府建立連接,也在建立契約,將被他所殺的人送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輪回。
“寧王旨意......”
尹昌聽到了這四個字。
他的臉色一瞬間就變得慘白無比,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出事,但是卻一直都在害怕自己出事。
他們從兗州回豫州的路上,家族的人就一直都商量一件事......如何才能不被人所制。
他們的家族在兗州有近二百年的歷史,成為名門望族,太平的時候,他們也就有著很大的權威。
可是在兵亂之后,兗州叛軍四起,所謂的名門望族在刀兵之禍面前,毫無意義。
他們的名望和權威,被那些叛軍士兵用腳底板見他,被踐踏的還有他們自以為高貴的靈魂。
他們曾經視之為螻蟻的那些百姓,變成亂匪之后就反過來將他們羞辱。
于是,在接到徐績的書信,邀請尹信安到寧王帳下做事的時候,尹家的人就知道,他們的機會來了。
但是他們的機會并不多,尹家的人仔細商議過,他們能借此而起事的時間最多三年。
趁著寧王暫時不能來豫州,而大將軍唐匹敵在前線,他們可以在豫州肆無忌憚的積累力量。
在這個過程之中誰都不能出錯,誰出錯,家族就會立刻斷絕一切。
他們已經控制了登州以及登州治下的三十一個州縣,他們靠著這樣猶如吸血鬼一樣的方式急速的積累財富。
一個小小的上安縣,他們就有六百多個捕快,還有數不清的潑皮無賴追隨,也就是說,一個縣城,他們就能隨意拉起來一支最起碼一千多人的隊伍。
再加上能收買來的江湖客,招募來的士兵,當尹家一聲令下起事的時候,這三十一個州縣就能迅速聚集起來一支至少五萬人的隊伍。
他們無意也不敢和寧王的兵鋒硬抗,也不敢和大將軍唐匹敵交手。
他們有自己的計劃,明年開春之后,他們就會把隊伍集合起來,帶走登州所有的錢糧,然后從另外一側繞開楊玄機的隊伍攻入京州。
他們的目標極為明確,不是爭霸,不是去搶皇帝位,他們還有自知之明。
他們是想手里攥著一支力量,以后不管是誰做皇帝,他們都可以用這支力量做交換的籌碼。
最主要的是,有了幾萬人的隊伍,他們就不用再擔心被那些叛軍欺負。
所以對于尹家的人來說,這個世上不管誰最終做皇帝,都比寧王做皇帝好。
為此,尹家的人也已經秘密和自稱天命王的楊玄機暗中有所聯絡。
去年的時候,趁著唐匹敵往東邊進軍,豫州兵力空虛,尹家的人就派人去給楊玄機報信。
所以楊玄機才會派手下大將,率軍十五萬攻入豫州之內。
這就導致唐匹敵不得不改變計劃,帶著隊伍從東邊回來,全力應付楊玄機的天命軍。
尹家的計劃其實頗為龐大,也很復雜。
他們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盡量除掉唐匹敵,或者是讓寧軍在豫州慘敗。
為了將來能有一席之地,他們制定了好幾種策略,隨時做出改變和應對。
如果他們能聯手楊玄機擊敗唐匹敵,他們就不去京州,而是趁勢搶奪豫州更多地盤,將來以豫州之地,跟楊玄機換前程。
如果楊玄機沒能殺了唐匹敵,他們就會帶著隊伍去京州,京州是個好地方,那里象征著中原的權力中心。
這兩年多來,他們就成了一群吸血蟲,登州就被他們視為一塊巨大的肥肉。
他們就算是把登州的血吸干了也不在乎,因為他們不會在這久留。
亂世之中,每個有力量的人都在謀求更大的力量,每個有能力但暫時沒力量的人都在謀求力量。
縣衙里。
當尹昌聽到寧王旨意四個字的時候,他看到的那個戴著夜叉面具的男人,好像已經真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從地獄里走出來的魔鬼。
“殺了他,你們殺了他!”
尹昌聲音沙啞著喊了一聲,下令手下人圍攻歸元術。
有人發出信號,歸元術看到那信號升上高空,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被他的兄弟們以命分散開的賊人隊伍,一旦全都回到縣衙的話他一人再強也拿不下尹昌。
于是,他殺人更戾。
從進入縣衙大堂,再到尹昌之前的位置,大概需要走六十步左右。
這六十步,歸元術殺四十幾人。
可是等到他殺到后邊卻不見了尹昌的影子,應該是趁著剛才打斗的時候逃走了。
歸元術跨步追進后院,才剛一出來,門后藏著一個捕快,一刀朝著他的脖子砍落。
那刀才剛剛落下,歸元術的左手已經伸出去,手指摳進那人的嘴里往下一拉,那人隨即撲倒在地上。
歸元術一腳踩在那捕快的腦袋上,腦袋像是西瓜被錘爆一樣崩裂,癟了的樣子,看著很血腥。
后院還有不少人在,歸元術沒有去闖后邊的書房,而是直接繞過房子朝著后門方向跑過去。
繞過來一眼就看到有幾個黑影,在月色下,朝著后門方向疾沖,歸元術的眼神里狠厲更重。
他將長刀擲了出去,最后邊那個跑著的人被這一刀穿透了腦殼,刀尖從鼻梁位置刺穿出來,人往前撲倒。
歸元術箭步沖過去,一把將尸體上的長刀抽出,再一刀將面前的捕快后背切開。
這一刀把脊椎骨都斬斷了,那人倒在地上哀嚎著,卻無法掙扎起來,看起來像是被火烤著的蟲子。
“好漢!”
尹昌跑到門口的時候,被歸元術一腳踹翻,他立刻求饒:“只要你不殺我,我就所有的錢財都給你,你想象不出那是多少錢。”
“不需要你給,我自己會拿。”
歸元術的長刀往下一砍,到了一半的時候刀子轉了半圈,刀背狠狠的敲擊在尹昌的腦袋上。
當的一聲,尹昌直接就被砸的昏了過去。
如果不是還有更多考慮的話,歸元術這一刀就應該把尹昌剁了才對。
他俯身,抓起尹昌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腳將后門踹飛出去。
走了幾步后他從懷里摸索出來信號,一邊走一邊將信號打上半空。
在城門位置分散藏起來的諜衛軍,看到信號之后立刻朝著這邊沖過來支援。
而在酒樓那邊,圍攻的捕快在之前就已經撤走了,趕回縣衙。
酒樓的四個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又同時笑了起來,哈哈大笑。
他們出了酒樓站在大街上看著,等待著信號到來。
“大人辦成了。”
鄭順順抬起手抹了抹臉上的血:“大人應該已經拿了尹昌,我們去找大人匯合。”
于是四個人朝著發出信號的地方趕過去。
上安縣捕快尹信誠從酒樓那邊急匆匆趕回來,一進縣衙就看到了滿地的殘肢斷臂。
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兇徒殺進來的,場面竟然如此慘烈。
他跑到后院,遇到沒死的人詢問,才知尹昌已經被人帶走了。
“敲鑼敲鼓,把人都給我找來!”
尹信誠嘶吼著說道:“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先把大人救回來再說!”
一群捕快拿著銅鑼跑出去,一邊跑一邊當當當的敲響。
在這小小的縣城里邊,還有不少人是尹昌招募的兵,他們平日里看似和尋常百姓一樣,但都已經拿了尹昌分發的銀子。
聽到銅鑼聲敲響,縣城里的人全都被驚醒,逐漸的,整個縣城所有住戶家里的燈燭都亮了起來。
從四面八方,都有尹昌的人趕來,城里的混混,潑皮,暗道上的人,江湖客,賭場的打手,酒樓的伙計,所有人都被銅鑼聲召集起來。
呼啦啦的,火把的光芒很快就讓大街全都亮了起來。
六百多人的捕快隊伍其實死傷并不大,縣衙這邊被歸元術一人殺了四五十個,酒樓那邊被鄭順順他們打死打傷了有一百人左右。
還有近五百人的隊伍,再加上亂七八糟的人,這小小的縣城里,居然有近一千五百人集合在縣衙門外。
尹信誠大聲喊道:“縣令大人被擄走了,但賊人還沒有出城,他們也出不去,所有人都分派出去給我找,把大人救回來,把那些混賬東西碎尸萬段!”
“是!”
那些人應了一聲,立刻就往四周分散跑了出去。
尹信誠看向手下的捕快:“繼續敲鑼打鼓,讓所有人都給我出來幫忙找人,告訴他們,不管男女老幼,不出來的,都要死!”
他咬著牙說了一句:“我就不信,在上安縣,還能讓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