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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過世后的第八天,冀州城,鴛鴦樓。
鴛鴦樓是冀州城里一家有名的百年老店,靠著幾樣招牌菜,再加上每隔半年都不斷推新菜品,百多年來在冀州城屹立不倒。
許元卿在鴛鴦樓等了大概一刻左右,世子楊卓就到了,這個時間可以說拿捏的恰到好處,這讓許元卿對楊卓少了幾分輕視。
他們這樣的人,做事也好說話也好,要思謀顧慮太多,尋常百姓們想都不會想的事,他們卻必須想了再想。
比如今日這場酒,必然是許元卿要先到才對,因為身份在那,世子當然要晚到,可是晚到多少就是學問,可以說高深莫測,也可以說累的一批。
若許元卿才進鴛鴦樓世子就跟著進去,那就顯得世子急了,許家的人就看得出來,世子他這求人之心有多迫切,若是到的太晚,讓人家久等,那就是顯得托大,心也就不真誠。
不管怎么說,世子的身份再尊貴,那也是求人的。
分主次落座之后,許元卿親手給世子楊卓倒了一杯酒,楊卓擺手道:“母親大人剛剛過世,我不可飲酒。”
許元卿道:“世子殿下心里難過,喝幾杯酒應該會好些,今日之事,下官必不會四處宣揚。”
楊卓嘆了口氣道:“許大人真是體貼入微,我心里確實難過......”
他端起許元卿倒給他的酒,一飲而盡。
“我就不啰嗦了,也不繞彎子。”
楊卓放下酒杯后說道:“咱們就都開門見山一些,我需要許家的幫助,許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也不要有什么顧慮,只管開口。”
許元卿都沒有想到楊卓居然如此直白,這種話說出來之后,把很多試探都給省掉了。
他放下酒杯后說道:“世子殿下,承蒙抬愛,殿下對許家照顧,許家上下感激不盡......既然殿下問及,那我也不妨就冒昧的說幾句。”
他語氣誠懇的說道:“許家上下,都愿意為王爺效力,不管是出錢還是出人,許家必不會推諉輕慢,只要王爺有令,只要殿下需要,許家有幾分力就出幾分力。”
這話說的其實沒有什么實質意義,只是在表明一下態度。
楊卓知道,許元卿這個老狐貍,還是在等著他直接把條件開出來,如果條件不合適的話,這個老狐貍指不定還會兜兜轉轉多久。
許元卿的話聽起來像是真誠無比,態度鮮明,可實際上就是幾句車轱轆話。
“不知道......許家有沒有打算隨我父王出兵?”
楊卓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說道:“我就說的再明白些,許家人才濟濟,尤其是年輕一代,才俊層出,可是如今冀州軍中卻無許家多少人,這難免顯得有些用人不足。”
他的手指一停,說話的聲音微微大了些。
“我已經求過父王,出兵之日,我會以監軍身份督導一軍,這監軍......自然需要很多人輔佐。”
許元卿連忙起身道:“多謝殿下厚愛,我代表許家向殿下拜謝。”
楊卓伸手扶了許元卿一把,笑了笑道:“監軍這身份啊,真的是責任重大,若是領軍的將軍做的不夠格,難免就要換 人......所以這監軍身份,就是個吃力還不討好的。”
許元卿立刻笑道:“殿下說的是,監軍事大,重任在肩,殿下著實辛苦了。”
楊卓道:“我來安排你們許家的人進冀州軍,你們呢,就隨便幫我一點小忙,話說到這,其實已經有些顯得粗俗,可是我誠心而來,相信許大人亦如是,所以......”
許元卿連忙道:“世子殿下盡管吩咐。”
“我不喜歡幾個人,很不喜歡。”
楊卓道:“第一個不喜歡的自然是夏侯琢,但是我有辦法讓他離開冀州,他雖然走了,他母親還在,他那個妹妹還在,他那個兄弟李叱還在,尤其是那李叱,原本一個要飯花子,現在卻開了一家車馬行,混的風生水起。”
許元卿道:“我也聽說過這個李叱,確實有些不討人喜歡。”
他不提夏侯琢,不提夏侯玉立,也不提夏侯琢的母親,只提了一句李叱,這話里的意思其實很容易明白。
你雖然是世子,但隨便幾句漂亮話,就能讓我許家對夏侯琢出手?那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但是為了表示許家的態度,不動夏侯琢,動一個李叱還是沒什么問題。
前提條件是,世子你答應的事,總不能是空口白話。
“那家伙確實討人厭。”
楊卓笑了笑道:“明天我就要組建監軍營,我帳下最少也要三千親兵,不然的話,監軍都沒有監軍的分量,三千人,三個正五品將軍,六個從五品將軍,十余名校尉......”
他的手指再次輕輕敲打著桌面,笑容里有些淡淡的自信,因為他很清楚,許家不可能拒絕這樣的條件。
許元卿沒有接上楊卓的話,而是笑了笑說道:“車馬行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這世道亂,天知道會出什么意外,又或者,天知道會有什么失利,尤其是強撐著開一家車馬行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會賠的血本無歸,可能還會賠上性命,所以許家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做這樣的生意。”
楊卓笑起來,很釋然。
“說的對,車馬行的生意,真的不好做。”
他伸手把酒壺拿過來,許元卿連忙再次起身,楊卓給他倒了一杯酒后說道:“明天我會到校場選兵。”
許元卿笑道:“下官預祝殿下選兵選將順利。”
北境,燕山營。
虞朝宗從戰馬上跳下來,隨手把韁繩遞給手下親兵,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冀州那邊可有什么消息來?”
新晉的斥候營將軍常定歲跟在虞朝宗身后回答道:“今天一早,咱們的斥候從冀州趕回來說冀州城門突然關閉,六門都關了,進不去出不來,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不過我已經加派人手去冀州了,什么時候城門開就進去,盡快聯絡上二當家和三當家。”
虞朝宗嗯了一聲:“前幾日羽親王派人過來,說是要封我為正三品將軍,領信州府,領代州府,還說讓我出兵把冀州之內的其他義軍隊伍剿了......”
他看向常定歲說道:“羽親王大概是要起兵了,可是卻突然封閉城門......你做的很好,不過我還是放心不下。”
他停頓了一下后說道:“我讓你大哥常定舟守信州,之前讓西籬 子率軍去代州關駐守,家里的事也就都踏實,所以......”
常定歲立刻搖頭道:“大哥,你不能去冀州。”
“我能。”
虞朝宗笑道:“誰也不會想到我敢去冀州,我偏偏就要去,唯有我親眼看看老二和老三都沒事,心里才踏實,你去挑選人手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
常定歲道:“可若是冀州城門還不開呢?”
虞朝宗一擺手:“等到城門開。”
與此同時,冀州。
少將軍羅境坐在校場的高臺上,看著麾下虎豹騎操練,他覺得有些無趣。
從高臺上跳下來,他看了看旁邊的石鎖,這石鎖大小不一,最輕的石鎖三十斤,最重的石鎖一百二十斤。
他用腳勾了一下,往上一挑,一百二十斤的石鎖隨即飛起來,他單手把石鎖接住,拋上半空,石鎖落下再穩穩接住,一邊走一邊拋,看起來如閑庭信步。
“沒什么好玩的。”
羅境看向親兵校尉羅芃說道:“我初來冀州,不似在幽州那樣人人皆知我名,城門不開,我們也就暫時不能領兵征戰,你說,我該想個什么法子,讓整個冀州城的人都知道我羅境的名字,都知道我的本領。”
羅芃笑道:“少將軍,冀州城內的百姓,哪有人不知道你是誰,哪有人沒聽過少將軍的威名。”
“不一樣。”
羅境隨手把石鎖扔了出去,那一百二十斤的石鎖飛出去兩丈多遠才落地,砸在地上激蕩起一片塵土。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想讓冀州的百姓們都親眼看看。”
羅芃忽然間想到一個辦法,笑了笑說道:“少將軍可以如三年前一樣,在冀州城擺下擂臺,誰能接得住少將軍十招就有厚賞,而且還會招致少將軍麾下,冀州這邊那些沒見識的,應該會有人想試試。”
“還有就是,少將軍到了冀州已經七八天,可羽親王始終都沒有見少將軍,若是擂臺打的漂亮,羽親王知道了,也會贊少將軍勇武。”
羅境笑道:“辦法是好辦法,那就按你說的辦,去讓人在城中張貼告示,就說接我五招的,賞白銀一百兩,接我十招的賞二百兩。”
羅芃立刻應了一聲:“我馬上就去辦。”
第二天,羅境讓人在冀州城內四處張貼告示的事就傳到了羽親王府。
正坐在書桌后邊發呆的羽親王聽說之后臉色立刻變了,他眼神一寒。
“羅家的黃口小兒,王妃剛剛過世就在冀州城里擺擂臺?”
羽親王道:“他是想表示什么?是在告訴我,王府剛剛治喪,他就要在冀州城里找點樂子嗎?!”
最后幾個字,羽親王的嗓音驟然尖銳起來。
“去把曾凌叫來,我要問問曾凌,他把羅境從幽州帶回來,就是為了羞辱我的嗎。”
羽親王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老子羅耿是個白眼狼,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他這個小的,就更是個白眼狼。”
羽親王越想越氣,啪的一聲拍了桌子。
“我想知道,他擺擂是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