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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章 穩

  一夜平安,天命軍并沒有夜襲,夜晚之中只是發生了短暫的不平靜。

  如果是在平原野戰,夜襲會有奇效,但是夜里渡河本身就極兇險,裴芳倫這樣的名將,不會再冒險。

  第二天一早,天命軍大營那邊就號角連連,一隊一隊的天命軍士兵開始在岸邊集結。

  昨夜里其實有一場小規模的激戰,雙方廝殺的時間并不久,各自退去。

  夜里,夏侯琢安排隊伍劃小船過去想把天命軍的浮橋一把火燒了,可是天命軍重兵把守,沒能成功。

  昨天一場火攻,摧毀了一段浮橋,可大部分都還在,天命軍自然會死命把守。

  已經沒有什么遮掩了,雙方的實力都已經擺在了明面上,所以天命軍的第二次進攻,沒有任何特殊變化,如昨日一模一樣。

  他們重新鋪造浮橋,漁船還是運載著士兵渡河,裴芳倫的底氣就在于,他的兵力遠遠高于夏侯琢。

  指揮集團軍隊作戰的經驗,他遠比夏侯琢要豐富的多。

  夏侯琢的底氣在于,寧軍的武器裝備,天下無雙。

  再沒有一個如李叱這樣的主公,把所有的銀子幾乎都用來增加軍隊裝備器械上,所以也就再沒有一支這樣的軍隊,裝備多到可以放肆的用。

  在李叱的想法里,不管消耗掉多少器械,都不必心疼,因為人命才最重要。

  而這,也是寧軍士兵對李叱無比忠誠的原因之一。

  別的叛軍首領,是想用人命換江山,他們才不在乎死多少人,士兵的生死在他們眼里就是螻蟻,是草木灰。

  有一個詞語叫不計代價,在別人的軍隊里,一說到不計代價的戰爭,就是不管死多少人都要打。

  而在李叱的寧軍之中,說到不計代價,就是敞開了打,不要心疼物資補給。

  所以當第二次進攻上來的天命軍,看到寧軍陣地前邊推出來兩排床子弩的時候,表情都是一樣的。

  他們睜大了眼睛,驚訝也恐懼。

  這兩排床子弩錯落擺放,幾乎可以對河道形成覆蓋式的平掃。

  每個人都知道,一旦進入射程之內會發生什么。

  夏侯琢站在岸邊,看著那兩排床子弩,又看了看后隊正在運上來的排弩,滿眼都是羨慕。

  “我在北疆的時候,如果有這些東西......嘖嘖,我覺得我能打到黑武紅城。”

  李叱聽到后就笑了:“那時候咱們不是還比較窮么。”

  夏侯琢道:“現在隊伍里的裝備,都這么奢侈?”

  李叱道:“基本上都很多,老唐的隊伍里尤其多。”

  夏侯琢道:“回頭我單獨領一支隊伍的時候,必須比老唐的東西還要多,必須,知道不?”

  李叱道:“必須必須,你說必須就必須......”

  夏侯琢哈哈大笑。

  這次和昨天的防守不一樣,夏侯琢決定一邊用拋石車攻擊,一邊把敵人放進來打。

  把敵人的縱深拉長,后隊還在河道上,前隊已經登陸,讓敵人的優勢兵力發揮不出來。

  打仗不是兒戲,不是看幾個故事,看兩本兵書,或是聽別人講了些什么,就能覺得自己是領兵之才。

  從沒有過戰爭經驗的人,真到了戰場上,能不被尸山血海嚇尿就算不錯了。

  拋石車把石頭扔出去,已經調整好了方位,只管朝著浮橋砸,就看雙方的速度了,是砸的更快還是補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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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軍這邊在賭寧軍的拋石車損耗,賭拋石車還能砸多久,而寧軍這邊賭的是時間,是把時間的主動權攥在自己手里。

  把天命軍的時間打亂,讓通過浮橋的士兵和乘船的士兵不能形成配合,那就是勝利。

  石頭在人群的頭頂上飛過去,一塊一塊的飛向預訂的位置上,可并不能保證每一塊都砸的那么準。

  哪怕已經校對了方向,可石頭的大小形狀不一樣,飛出去的遠近不一樣。

  河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朝著北岸靠近。

  夏侯琢將長刀沖出來指向河道:“箭陣三輪拋射,然后就撤回到弩車后邊。”

  呼的一聲,第一輪羽箭飛了出去。

  從低處起到高處落,這該死的美妙的殺人拋物線。

  一輪落下,船上就瞬間長出來一層白羽。

  不久之后,第二輪落下,船上的羽箭密集到難以落腳。

  船上的天命軍士兵損失可想而知,被大漁船拉著在后邊飄的天命軍士兵,紛紛翻入水中,靠水阻止羽箭的殺傷。

  三輪拋射之后,寧軍的箭陣開始整體后撤,迅速的轉移到了弩車陣地后邊。

  弩車的位置是經過計算的,射程就是剛剛上岸的距離。

  “聽我號令再放箭。”

  夏侯琢走到沙地高坡上停下來,看向那個年輕的傳令兵:“我喊你就吹角。”

  那小伙子使勁兒點了點頭,相比于昨天,他已經少了緊張,多了興奮和期待。

  漁船開始靠近岸邊,每一艘船上的死尸都多的讓人頭皮發麻。

  這些大的漁船上,都有數十名天命軍士兵劃槳,可是從出發到靠近北岸,就看不到一個最初劃船的士兵活著,都至少已經在半路上換過一批人。

  而被大漁船拉著的天命軍士兵,差不多已經精疲力盡,他們掙扎著起身,互相幫忙把背后綁著的橫刀解下來。

  領兵的人已經在催促了,岸邊的這一條線上,天命軍士兵聚集的越來越多。

  差不多夠了形成沖鋒陣列的人數,各營的將軍們就開始呼喊著催促進攻。

  濕漉漉的人群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前沖,他們其實都知道,第一批沖上岸的人,可能一個都活不下來。

  然而這就是戰爭,這就是士兵的命運。

  他們會用自己的死,來為后續的隊伍擴大占領的區域,如此就能讓更多的隊伍集結起來,組成更大規模的進攻。

  當天命軍以散亂陣型往前沖鋒開始,夏侯琢的眼睛就微微瞇了起來。

  “吹角!”

  夏侯琢一聲令下,那年輕的號手隨即把號角吹響。

  嗡的一聲!

  錯落擺放著的兩排弩車同時發威,一大片黑影與地面平行著疾飛出去。

  那種場面,若非親眼所見,無法理解其壯觀,無法理解其威力。

  許多人小時候都玩過,拿著一根竹竿或者是木棍,跳進草叢中,或者是油菜花田里,一陣橫掃,那些野草被齊刷刷的攔腰斬斷。

  有這樣的經歷,大概能想象出來一二分此時戰場上的畫面。

  腦海里可以想象一下,把被齊刷刷攔腰斬斷的草或者是油菜花,替換成人就行了。

  齊刷刷的倒地。

  那與地面平行著飛來的重弩,是無情的收割者。

  所過之處,整個覆蓋范圍,沒有一個人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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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在沙地上的尸體,沒有一具稱得上完整。

  這就是讓李叱癡迷的力量。

  站在那,看著這一幕,李叱的內心之中格外的自豪。

  把自己的士兵兄弟們武裝到牙齒,在近身接觸之前就對敵軍造成大規模的殺傷,這是李叱一直都在追求的目標。

  他甚至想過,在未來,一定會出現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覆蓋打擊武器。

  大楚府兵戰斗力的強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器裝備的先進。

  可大楚府兵的武器裝備那最多叫標配,而寧軍的武器裝備叫頂配。

  這個世間可以裝備上的武器和護具,寧軍都有。

  李叱就像是一個一門心思只想搞錢的老父親,把自己搞來的錢,全都換成了自己一群兒子們身上無敵的裝備。

  李叱沒有一息時間覺得自己不窮的,以前他和師父流浪的時候,口袋里能有一些碎銀子都算是暴富。

  現在,口袋里有個幾百萬兩銀子,李叱都覺得窮的受不了,因為他想造的東西太多,欲望太大。

  昨夜里,他和夏侯琢在岸邊架起火堆烤饅頭吃,可是李叱的那群兒子們吃的比他倆可要好。

  摳門在自己身上的李叱,對比著的就是他在寧軍士兵們身上的付出。

  一個窮苦小子出身的家伙,卻打造出了這個世上最昂貴的軍隊。

  一輪排射之后,天命軍的膽氣就破了半數。

  后邊的人,已經在猶豫,不敢再往前攻,他們眼前看到的不是死亡,是全部死亡。

  然而這是戰爭,這不是兒戲,催命的號角聲告訴他們,不進也是死。

  這種威力的弩車,天命軍士兵沖鋒的時候,手持的步兵盾根本沒有多大作用。

  聊勝于無。

  “陣型再散開一些。”

  已經駕乘小船到了北岸的裴芳倫,嘶啞著呼喊。

  隨著他將長刀往北邊一指,天命軍的第二次沖鋒上來了。

  寧軍的弩車第二輪齊射也來了。

  如剛才一模一樣,如此密度的重型弩箭飛過去的地方,就是一片空白。

  站著的人群變成了倒地的死尸,沙地上已經鋪了一層。

  夏侯琢和唐匹敵之前應戰的時候選擇差不多,放給敵人一片區域,其一是為了讓寧軍武器裝備上的優勢發揮出來,其二則是因為沙地柔軟,敵軍沖鋒的速度顯然會降低。

  在最合適的地方,對敵人造成最大限度的屠殺,這是戰爭的真諦。

  許多人會吹噓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可那不是戰爭的全部,甚至連一小部分都算不上,戰爭的百分之八十,是殺戮。

  死亡,死亡,還是死亡。

  重弩造成的傷口能讓人頭皮發麻,運氣不好的士兵被兩支重弩擊中,身體都會被打裂開。

  裴芳倫知道此時不能有絲毫的心軟,必須一鼓作氣沖上去形成近身戰的局面,那樣天命軍才能有勝算。

  后續的士兵還在登陸,可是他的浮橋一直都延伸不過來,兵力輸送就難以為繼。

  那個叫夏侯琢的年輕人,把所有的優勢都發揮到了極致,也把所有的計算,都算計到了極致。

  相對于唐匹敵領兵的驚,奇,詭,而又大氣磅礴,夏侯琢領兵就一個字。

  而這一個字,就讓天命軍體會到了什么是絕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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