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人這次沒有再留任何余力,這座小城已經阻擋他們足夠久了,他們再不趕到邊關那邊接應渤海軍的話,大局就會被破壞,黑武漢皇陛下的怒火能讓他們徹底失去在中原分一杯羹的夢想。
還剩下不足七萬人的桑國水師軍隊,想在如此浩瀚的中原大地上翻起風浪,無異于癡人說夢。
沒有渤海軍入關,憑著他們的兵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燒殺搶掠一番,然后帶著東西撤走。
可這不是他們的目標。
按照黑武,渤海和桑國三方的會盟約定,如果這次打下中原的話,黑武會把兗州劃給渤海,把青州劃給桑國。
一個青州就比桑國本土大,桑人如何能不動心。
而且純邊斥力也很清楚,如果再打不下來的話,黑武親王闊可敵無言量的耐心也到了極限。
他可以預想到,下一步黑武人就會把他們桑人踢出局,只帶著渤海人玩,他們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權力。
在桑人的龐大計劃中,他們已經制定好了一個五十年的目標。
協助黑武人打下中原之后,他們得到青州,會用一個二十年來發展實力。
二十年后,他們將會逐步侵吞渤海人的地盤,那個時候,黑武人不會在乎渤海國的死活。
用十年的時間,逐步拿下兗州和渤海國本土,這時候,桑人就已經有了和黑武人在中原叫板的實力。
甚至,這個五十年計劃其中的一環,就是如何想盡辦法的讓黑武人在得到中原之后,沉迷于享樂,荒廢軍務。
在制定計劃這方面,桑人的能力不可小覷。
在這才剛剛開始的時候,全盤計劃就已經制定完成,甚至細化到將來如何挑起矛盾,蠶食渤海國的領地,如何誘使在中原的黑武皇族墮落,逐步讓黑武軍隊失去戰斗力。
然而現在,一座小小想縣城就擋住了桑人的計劃,不得不說有些諷刺。
“木上河!”
純邊斥力大聲吩咐道:“你率軍主攻,如果日落之前不能拿下駝山縣,你就在我面前以死謝罪吧。”
木上河心里一震,可是不敢違抗。
畢竟,如果不是他計劃不周的話,桑人已經拿下了戴勝關,從戴勝關一路往東北方向走,長驅直入,此時早就已經接應了渤海王的六十萬大軍。
他知道,這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機會,不然的話,就算這次大將軍純邊斥力不殺他,以后也會把黑鍋扣在他頭上。
將戰甲脫去,上衣也脫了,木上河光著膀子,抓起他的桑刀咆哮一聲,朝著駝山縣城沖了過去。
桑人的隊伍抬著云梯往前沖,黑壓壓一片。
城墻上,關崇圣緩緩吐出一口氣,緩步走到那桿烈紅色的大旗下。
“如果我倒下了,丁峰來替我,如果丁峰倒下了,他會找人來替他,在所有人倒下去之前,旗不能倒。”
他說完這句話后回頭問:“弓箭還有多少?”
丁峰回答:“只剩下不到一千支。”
一千支箭,一輪拋射就沒了。
“所有還有箭的弓箭手,都去那邊缺口!”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
這是一座老舊的小城,這缺口不是桑人打出來的,而是本就有的,他們在桑人進攻間隙的時候把缺口修補,然而在兗州十一月的天氣下,泥土會凍上但不會堅固,補的缺口一撞就會掉。
每一次桑人的進攻,在這個位置,都會留下更多的尸體。
“把敵人放到城下,用石頭招呼他們!”
關崇圣吩咐完,再次深吸一口氣。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才是邊軍的最好的歸宿吧,從穿 上邊軍戰服的那一天開始,自己不就已經準備好了嗎。
未曾青史留名,但也心中無憾。
來吧!
桑人黑壓壓的涌上來,他們知道守軍已經沒有多少羽箭了,所以跑過來的樣子,就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丁峰下意識的看向將軍,將軍的臉上無比平靜。
丁峰又下意識的看了看那一身滿是血污的鐵甲,想著如果將軍倒下去了,就讓那鐵甲留在將軍身上吧。
那是將軍甲,與將軍生死與共的東西,是身份也是榮耀。
所以,他要戰死在將軍之前。
“來了!”
關崇圣喊了一聲:“殺敵!”
隨著他一聲令下,城墻上的守軍將石頭搬起來,朝著城下狠狠的砸。
桑人在城下密集到一塊石頭都可能不止砸中一個人,可也正是因為他們人太多,所以云梯很快就立了起來。
這一刻,很多人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城池太小了,也太矮了,他們拼死在這城墻上,也無法阻擋所有桑人登上城墻。
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是一場死戰。
并沒有。
桑人的進攻才剛剛開始的時候,在一側的大地上,出現了一片紅。
那是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的一片紅,像是一場能燒掉整個世間所有陰霾和霉晦的大火。
桑人的隊伍多不多,是守軍兵力的數倍。
可是那片紅海出現的時候,桑人的隊伍都顯得沒有那么龐大了。
已經做好戰死準備的關崇圣,在看到那一片紅的時候,眼睛里的光彩像是在輝映那紅色的光芒萬丈。
“哈哈哈哈哈!”
關崇圣仰天大笑。
桑軍隊伍的一側,遍地紅旗來。
大寧的戰兵隊伍中軍位置,冀州節度使徐績臉上帶著怒意,這中原大地,豈是任何宵小之輩都能來侵染的?
“滅!”
徐績伸手往前一指。
十萬冀州寧軍鋪天蓋地而來。
這是徐績為寧王李叱爭奪天下而訓練出來的新兵,這也是這十萬新兵第一次上戰場。
然而他們所有的嚴苛訓練,就是為了讓他們在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就比敵人強。
徐績這個人,自大甚至還有些心術不正,可是他的能力,沒有人可以質疑。
他被李叱調到冀州做主官的這兩年,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么,才能讓他重新回到寧王心中曾經很重要的位置。
兩年來,這十萬寧軍戰兵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說句有私心的話,這十萬大軍,是他為自己將來謀國公之位的最大手段。
山河大地滿目紅。
一紅是戰旗烈,二紅是敵人血。
如果徐績是等待李叱的軍令到了之后,再率軍來兗州,那就一定趕不上。
而這就是徐績超乎常人的地方,他知道,寧王不喜歡等待命令的人,那是庸才。
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等著寧王從豫州甚至是荊州送回來命令,可能整個兗州都丟了。
所以他在派人給寧王送緊急軍報之后不久,他就果斷作出決定,必須提前動身,不能等。
冀州官員們也覺得可以提前動身,但是他們全都認為,要去支援北疆才對,畢竟最大的敵人是黑武。
可是徐績力排眾議,徐績說,從現在的情況分析,黑武人是在等。
如果渤海人和桑人的聯軍沒有進入冀州,黑武大軍不會貿然進攻北疆 所以,阻止渤海人拿下兗州,才是阻止這次敵人入侵的關鍵。
在離開冀州城之前,徐績派人給在西北的連夕霧連大人送信,命令連夕霧帶上所有軍隊,糧草物資,放棄修建長安城,趕赴北疆馳援。
他在給連夕霧的信里說,停止建造長安城,如果將來出了問題,我來抗。
所以連夕霧也根本就沒有等李叱的軍令,他接到徐績的信之后,立刻帶上長安那邊的所有隊伍,包括大量的民夫,帶上所有物資趕往北疆。
徐績率軍趕到龍頭關之后,得知龍頭關并未受到攻擊。
手下人覺得一定出錯了,可能黑武人才是主攻,勸徐績轉而向北。
還有人覺得兗州就算是丟了,只要死死守住龍頭關確保冀州不丟,黑武人南下也無可能。
也有人勸說,以十萬兵力死守龍頭關斷然不會出錯,但去兗州就有可能把隊伍葬送掉。
徐績再一次獨斷專行,下令大軍出關,還是那句話,出了問題我扛著,與你們無關。
這種獨斷,反而是在特殊時期最為有效的方式。
一群人爭來爭去,做主官的再猶豫不決,那么事情才會變得更糟,甚至是最糟。
徐績帶著人馬一路趕到戴勝關,得知桑人已經轉攻駝山縣,徐績下令大軍不做休整,星夜兼程趕路。
此時此刻,出現在這的不是什么天降神兵,也不是關崇圣他們的運氣好,而是徐績的判斷正確。
當他喊出那一個滅字之后,他自己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十萬大軍,這種規模的戰役,誰指揮誰驕傲,因為那是寧軍戰兵!
當紅色的浪潮沖擊桑人的陣列之后,一切懸念都沒有了。
在陸地上,和寧軍打?
那是攆著殺,不是打一陣才是這樣的,從一開始就是。
桑人突然見到了那么多的寧軍出現,其實在還沒有打的時候膽氣就已經破了大半。
他們這么久的攻城戰中,士氣也沒剩下多少了,這次一鼓作氣想拿下駝山縣,是這士氣的最后一次提振。
當看到漫山遍野而來的寧軍,哪里還有什么士氣。
一觸即潰。
黑武親王闊可敵無言量站在高處,舉著千里眼觀戰,他本來要看的是桑人如何攻破縣城。
可是看到的是那支舉著烈紅色戰旗的軍隊,猶如沸湯潑雪一樣把桑人的隊伍干掉。
“哪里......哪里來的軍隊?”
闊可敵無言量的臉色都白了。
“是楚軍府兵嗎?!”
無言量大聲問了一句。
“是寧軍......”
他手下律也嚴完臉色更白。
“殿下,速走。”
律也嚴完急促的說道:“那是鎮守寧王李叱的寧軍,我黑武帝國的大軍數次南下,就是被寧軍擋住的,桑人絕非寧軍對手。”
闊可敵無言量只猶豫了片刻就轉身離開,朝著海船那邊跑過去。
不用律也嚴完勸他,他自己親眼看到了。
在這之前,他根本就不曾見過這樣的中原軍隊。
追在那些桑人身后殺,砍倒之后就薅著頭發往下剁人頭,那一刀精準且狠厲,絕對不會用第二刀再把人頭剁下來。
剁掉了之后,那些家伙隨意把頭發把腰帶上一別,然后繼續追殺。
這種兵,是中原的兵?
那甚至都不像是人間的兵。
何為虎狼?
此為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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