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余九齡來說,在夜里趕路七八十里到未名山絕對不是什么難事,以他的腳力,別說七八十里,再多一倍也能到。
這個世上的人說是一樣,都有四肢和大腦,可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其實真的很大。
快到未名山的時候,余九齡擔心會被納蘭族的暗哨直接干掉,索性讓人把火把點了起來。
已經快到山下了,倒也不擔心黑武人的斥候。
不久之后,余九齡他們就被納蘭族的人圍了起來,又不久之后,余九齡他們就到了孛兒帖赤那面前。
看到余九齡的那一刻,孛兒帖赤那興奮的張開雙臂:“好久不見啊我的九妹!”
余九齡也張開雙臂:“好久不見啊我的孛兒哥。”
這兩個人見面就擁抱,而這稱呼,把沭陽川聽懵了。
隱隱約約的,他仿佛看到了人類感情的另一扇門。
他看了看那雄壯的孛兒帖赤那,再看看相對來說畢竟瘦弱的余九齡,想著這兩個人應該是什么角色。
然后沭陽川就使勁兒搖了搖頭腦袋,心說自己這是怎么了,這是在想他媽什么......
余九齡把寧王的軍令說了一遍,孛兒帖赤那他們隨即開始準備撤回關內。
未名山上確實沒有糧草,別說太久,十天都堅持不下去。
如果再被黑武人圍住,不需要攻山,只圍而不打,山上的人就只能去啃樹皮,去吃樹葉。
這邊安排妥當,他們有足夠多的戰馬,擊敗了鐵鶴人的騎兵之后,孛兒帖赤那的隊伍還繳獲了大量的馬匹,這樣一來,未名山上的敕勒人也都能上馬撤離。
反正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天亮之前隊伍就朝著東邊開拔。
等到黑武人察覺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出去幾十里,黑武人也不敢貿然去追。
況且對于黑武人來說,未名山上的騎兵車撤走,也不是什么壞事。
可是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孛兒帖赤那卻忽然改了主意。
他下令隊伍分出去一多半的兵力,給敕勒人帶路,從息烽口入關。
然后他帶著兩萬納蘭族的勇士,每個人配三匹馬,一轉身,朝著西北方向進發。
北山關那邊的戰事還是在持續,黑武人不會輕而易舉的放棄,他們已經在這損失了數十萬人馬,若就這樣退走的話,黑武汗皇必會勃然大怒,說不定很多人都會在這勃然大怒下掉腦袋。
光是黑武人的損失就超過二十五萬,再加上十幾萬鐵鶴騎兵,仗打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每一天,黑武人都還在攻城,每一天,都是尸山血海。
而孛兒帖赤那的隊伍則一路往西北,繞過了黑武人的大軍,在二十天后,突然出現在了黑武的南苑大營。
最為善戰的黑武南苑兵,絕大部分都已經調去了北山關那邊,大營其實沒有多少留守兵力。
這一下,可把孛兒帖赤那高興壞了。
他帶著兩萬輕騎,在南苑大營里狠狠的禍害了一翻,一路走一路殺,一路走一路燒。
他們也不戀戰,風一樣在南苑大營各處掠過,打一仗就走,絕不拖延。
這支兩萬人的隊伍像是一場蝗災,所過之處,可以說是寸草不生。
倒也沒用多久,消息就傳回了黑武大營,業夫烈聽聞之后,一下子氣的腦袋里都嗡嗡的。
那支納蘭部族的騎兵明明已經退走了,天知道他們怎么會突然折返回來。
黑武人的斥候也不是沒有跟蹤,跟了能有一百多里才回來,而孛兒帖赤那他們是走了三百里之后才突然分兵的。
城墻上,李叱舉著千里眼,看到了黑武大營那邊有兵力調動,尤其是騎兵,能調動的看起來都已經在集結了。
不久之后,黑武人的騎兵隊伍就先一步出發,然后是步兵也在集結。
李叱還不知道孛兒帖赤那居然跑去了黑武南苑大營那邊,但他猜著,大概是黑武人的后方出了問題。
又十來天后,已經到了九月初,孛兒帖赤那的族人帶著敕勒人繞了一圈,終于到了北山關內。
李叱聽聞孛兒帖赤那去了南苑大營,雖然知道這樣做有可能迫使黑武人退兵,可也對孛兒帖赤那擔心起來。
黑武人兵力雄厚,他們可以從各地調兵圍堵孛兒帖赤那。
沭陽川代表敕勒人向李叱行禮,鄭重誠懇的表示,敕勒人愿意歸順寧王。
李叱讓他們到后方休整,分撥了糧草物資,沭陽川安排人帶著老弱婦孺去駐地,他則帶著剩下的敕勒人青壯留了下來。
這個時候,沭陽川知道他需要作出什么樣的選擇。
既然已經入關,已經已經得到寧王的接納,那從這一刻開始,就要適應自己新的身份......寧臣。
黑武人分兵之后,依然沒有放棄對北山關的攻打,從三月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半年的時間,這一片土地上,雙方戰死的士兵數量之巨,難以計數。
而從李叱開始準備迎戰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個月。
這十個月來,中原大地上發生了諸多大事,只是此時此刻這些大事,和在北疆抵抗外敵的寧軍,似乎沒有什么關系。
七月的時候,大賊李兄虎不得不對大興城展開進攻。
李兄虎仗著兵馬眾多,一開始就攻的極為兇猛,可是大興城實在太高大堅固,而且守軍數量也不少。
有武親王楊跡句的兵馬退回大興城,還有皇帝楊競的新兵,皇帝的改變之后,軍民又有同仇敵愾之心,所以李兄虎想把那樣一座雄城打下來,談何容易。
也是在七月,休整之后的楊玄機再次出兵,這次他學的聰明了,選擇繞過荊州。
梁州和京州接壤之地并不多,而且道路難行,遠不如走荊州要來的方便。
所以當初楊玄機在拿下梁州之后,才會不遺余力的攻打荊州。
此時的楊玄機,已經對寧軍多了幾分懼意,哪怕明知道寧軍主力在北疆,他也不敢輕易招惹。
選擇走梁州入京州,雖然難走且緩慢,但最起碼穩妥。
到了八月中,楊玄機的大軍從梁州進入京州,然后開始提速,朝著大興城趕來。
這一次,楊玄機打出了勤王救楚的旗號,目標直指李兄虎。
也是八月,在蘇州的唐匹敵派人出去,給李兄虎分派留守在蘇州境內的大將軍曹英送去了一封信。
曹英奉命留守蘇州,李兄虎給他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唐匹敵再次南下。
如果寧軍趁著李兄虎攻打大興城的時候,再次南下突襲揚州的話,李兄虎可能連退路都沒了。
李兄虎也沒少給曹英留下隊伍,足足二十萬大軍,他離開之前,給曹英的交代是......只可死守,不可出擊。
曹英當時的想法是......霸王你就算讓我主動出擊攻打唐匹敵,我可能都不去。此時此刻,在闖軍的大營里,曹英拿著唐匹敵的親筆信,哭笑不得。
唐匹敵的信很短,意思也很簡單。
四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你可以來打我了,如果你不來打我的話,我可能要去打你了。
曹英能說什么呢......唐匹敵信守承諾,四個月不與闖軍交戰,算是還李兄虎的人情。
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人家要打,那就只能準備迎戰,但他又不想迎戰。
這四個月來,曹英也不是一直都傻等著毫無作為,他擁有二十萬大軍卻從沒有想過主動攻打蘇州城的事,但他想了怎么阻擋寧軍南下。
這四個月內,他下令在蘇州城南,修建了許多土墻和箭樓,還挖出來不少壕溝。
總之,能阻擋寧軍出城的辦法,他都想到了。
沉吟了許久,曹英提筆,給唐匹敵回了一封信。
意思是,大將軍你看,我這邊挖了許多溝,建了許多墻,我還修建了許多土城箭樓。
如果打起來的話,對咱們都不好,所以不如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我不招惹你,你也不招惹我,多好。
你老大在北疆,我老大在京州,咱們這些做小弟的,何必打來打去呢。
第二天,唐匹敵的信又來了。
曹英展開信看了看,又哭笑不得。
唐匹敵在信里說,你的提議很好,本來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是我這里的糧食確實不多了,我不能讓我手下人挨餓,也不能讓蘇州城里的百姓挨餓,所以我只能搶你的。
曹英算計了一下日子,九月秋糧就要收獲,唐匹敵這就是奔著搶奪秋糧來的。
他又計算了一下寧軍在蘇州城里的兵力,估摸著應該絕對到不了十萬人。
他的兵力最少最少也是寧軍的兩倍還多,所以,還是打不過。
作為和寧軍交戰過不止一次的人,曹英很清楚他手下的軍隊在裝備上和寧軍相差有多大。
拋開裝備不說,寧軍的戰力,也遠超他的隊伍。
所以沉吟再三,曹英又給唐匹敵回了一封信,這封信比起上一封來說要短許多。
大意用六個字就能概括出來......要不,我給你點?
作為領兵的大將軍,能寫出這樣一封回信,其實已經足夠的卑微了......可誰教他面對的是寧軍大將軍唐匹敵?
更何況,唐匹敵手下還有一個打仗不要命的羅瘋子。
又一天過去,唐匹敵的回信再次送到了闖軍大營,曹英給唐匹敵的回信用六個字就可以概括,而唐匹敵給曹英的回信都不用六個字,也不用概括,因為那信上一共就三個字。
給多少?
看到這樣的回信,本該有些屈辱感才對的曹英,居然覺得自己應該開心......
什么應該不應該的,能不打仗的話,就值得開心。
于是他再次給唐匹敵回信,沒有具體說給多少,但迫切的希望能和唐大將軍面談。
又是一個第二天,唐匹敵的回信又來了。
大概意思是......寫信挺好的,不用見面了,給多少?
曹英只好再次回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意思是不管給多少,還是見面談比較好,這樣書信來往確實太麻煩了。
又又是一個第二天,唐匹敵的信到了。
信上說,書信往來多好啊,我還挺喜歡的,給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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