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昭巒和彩南兩個人都沒有打算休息,她們必須盡快趕到芒碭山去見武親王。
因為武王妃給她們的時間就是要在兩天之內打一個來回,速度越快,越可避免節外生枝。
然而被耽擱的半日時間是補不回來了,等她們趕到芒碭山下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好一會兒。
進芒碭山下寧軍大營的時候,聽到了亥時三更報時,更夫高聲喊著走過,這兩人都楞了一下。
沒想到已經這么晚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進山里去。
穿過寧軍大營的時候兩個人抬起頭往芒碭山那邊看,只見林子深處有一條火光照亮的地帶,那應該就是左武衛的木墻。
只是太晚了,只能看到那邊的火把光亮。
“怎么辦?”
彩南輕聲問了一句,說話的時候還微微有些喘息。
連續趕路百余里,就算是男人體力都會受不了,更何況她們兩個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女子。
“試試看。”
昭巒回了一聲,然后就看向余九齡。
“余將軍,我們的要求是今天務必上山,雖然已到三更,可我們還是要上去的。”
余九齡立刻點頭:“沒問題,我們的人之前已經派人知會過山中楚軍,武王有沒有等你們我就不知道了,我先派人上去問問。”
昭巒心說這個余將軍此時倒是有些靠譜了。
余九齡卻話鋒一轉:“不過,話說清楚,寧王的意思是,兩位最好不要進楚軍的營寨,我們之前派人去知會過武親王,若要見你們兩個,他會打開寨門,在山路上與你們相見。”
“為了表達誠意,我們不會派人跟你們兩個上去,也不會靠近,你們說什么,我們絕不偷聽,只在山下等待。”
昭巒和彩南對視了一眼,心說我們上山之后,你們又不跟上來,進不進營寨你們還能說了算?
于是昭巒點頭道:“我們也會遵守寧王定下的規矩,不會有所逾越。”
余九齡道:“那好,我現在就派人上山去知會一聲,若是武親王沒有休息,應該會出來見你們的。”
說完之后余九齡就走了。
昭巒壓低聲音說道:“這個人看似滑稽沒什么心眼,實則是個蔫壞的人,要小心。”
余九齡若是聽到了的話,大概會震驚那么一下下,想著這才初次見面,怎么能把我看的如此真切?
彩南道:“這人最壞,拖延時間都是他在胡鬧。”
昭巒道:“應該是寧王下的命令,雖然我們還不知道為什么要拖延,但萬事皆要小心。”
彩南嗯了一聲。
不多時,余九齡歸來,告訴她們兩個說已經派人上山去了,讓她們兩個稍稍等待一會兒。
兩個人只盼著武王沒有休息,不然的話,明天肯定趕不回去了。
大概又等了能有半個時辰,算計著時間已經到了子時正,眼見著從遠處有人騎馬回來,馬上的騎士舉著火把,所以離遠了看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一團鬼火自己在半空中飄蕩似的。
“報!”
那寧軍士兵到了近前,朝著余九齡抱拳道:“余將軍,武親王的人回復說,武親王會出營寨一里遠,在山路上等候兩位姑娘。”
余九齡點了點頭,然后看向昭巒和彩南說道:“我會把你們兩個護送到山腳下,你們兩個自行上去即可,寧王說過,既然是答應了的事就不能反悔,也不能干涉,要坦坦蕩蕩。”
心說你們好一個坦坦蕩蕩,耽誤了這么久,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底氣說坦蕩。
可她們已經沒有時間再耽擱了,應了一聲后就往芒碭山那邊過去。
黑暗中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若非有前邊寧軍士兵舉著火把照亮,她們甚至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就這樣到了山腳下,余九齡遞給那兩人火把:“你們只管上去,不用害怕。”
昭巒和彩南對余九齡道了一聲謝,兩個人拉著手上山去了。
這山中小路確實崎嶇難行,腳下踩著的地方磕磕絆絆,好像都是碎石。
兩個人來時還想著不能讓那馬車上山,此時感受起來,別說是馬車,就算是馬也上不去。
這樣走了大概一刻左右,就看到遠處有火把光亮,兩個人加速向前。
走到近處,看到那里有一群左武衛的楚軍士兵站在那戒備,都舉著火把。
在那群人正中,武王坐在一塊石頭上,應該是在低著頭沉思什么。
看到火把,有幾名左武衛士兵過來,把昭巒和彩南攔下。
“站住!”
一個校尉打扮的人伸手阻止她們繼續上前:“你們是何人?”
“我們兩個是王妃身邊的人,武王見到我們就知道我們是誰了。”
昭巒說完之后,那校尉點了點頭:“在這等著。”
說完后轉身去稟告。
不多時,那校尉又回來了,請她們兩個過去說話。
等到了武王近前,兩個人同時楞了一下......武王竟然已經憔悴到了如此地步。
鐵盔下,露出來的頭發花白,火把光亮照耀下臉色還顯得有些發黃,唯一還有光彩的就是那雙眼睛。
“怎么會是你們兩個?”
武親王起身,臉色有些疑惑。
昭巒和彩南兩個人同時跪倒在地:“拜見王爺。”
武親王道:“起來說話吧......昨日寧軍派人來告知,說王妃到了,我心中怕的就是王妃真的會來,一見到你們兩個,我就知道我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昭巒道:“王爺,王妃一定會把你接出去的。”
武親王搖頭:“告訴她回去吧。”
昭巒道:“王爺應該知道,主母是萬萬不會回去的,她......她惦記著王爺。”
說到這,想起來自己帶著的東西,連忙把包裹打開:“主母親手做的酥油千層餅,還有王爺最愛吃的金州火腿。”
武王伸手把東西接過來,看得出來,他手都在微微發顫。
彩南道:“主母說,王爺見到這金州火腿,就什么都明白了,此地或許有寧軍耳目暗藏,王爺無需多說。”
武王微微一愣,看著那金州火腿,片刻后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們回去告知王妃,我已知她用意。”
昭巒和彩南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昭巒道:“為防止寧軍警覺,我們就不能隨王爺回營中了,盡快下去,避免寧軍懷疑。”
武王點了點頭:“回去吧......若,若有可能,再勸勸王妃,若你們退兵,就在白天正午時候,于營中燃起一堆狼煙,若你們不退兵,就在白天正午時候,燃起兩堆狼煙。”
兩個人應了一聲,起身離開。
又大概半個時辰后,兩個人回到寧軍大營里,想著此時趕回去已經沒有什么可能,只好暫時住下來,明天一早就趕回去。
余九齡為她們兩個安排了住處,然后就告辭離去。
又一刻之后,就在距離那兩個女子住的地方不足一里遠的地方,便是寧軍的中軍大帳。
李叱坐在那,看著剛剛進來的武親王忍不住笑了笑:“還確實有幾分像。”
武親王嘆道:“像是像,可真不敢多說話,唯恐暴露了......好在是你算的準,那兩人和武親王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又是夜里相見,燈火不明,所以破綻也就被遮掩了。”
他坐下來,李叱動手給他把臉上的易容去掉。
余九齡進門看到這一幕,笑了笑道:“大將軍這扮相不錯,若是能混進楚軍大營里去,說不定都能調動左武衛兵馬。”
這武親王,竟然是唐匹敵假扮。
何止武親王是假的,就連那營地都是假的。
進芒碭山只有那一條山路不假,可是只要不走那么遠,臨時開出來一條小路又有什么難的。
找一處山坡比較緩的地方,派人除掉雜草鋪上石塊,也就造了不到二里遠的小路。
唐匹敵又調派了萬余人馬提前爬上山,昭巒和彩南快到的時候,這支隊伍在山中林子里點起火把。
隊伍也只能上去那么高,在往上就是峭壁,根本上不去。
只是這深夜之中遠遠的看過去,怎么可能分辨出來。
這就是為什么一定要拖延時間的緣故,李叱一開始的計劃,就是要讓武王妃派來的人,見一個假的武親王。
這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譚的事,也沒有多大的技術含量。
第一,那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武親王了,又是在黑暗之中,想看破易容之術,極難。
第二,唐匹敵為了能打贏這一戰,很早之前就對武親王有過極深切的了解,只要話說的少,露餡的可能也不大。
唐匹敵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只是沒有什么收獲,我確實不懂這金州火腿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李叱:“更沒有想到,武王妃的心思如此之細,派來的人并不會和武親王明確約定什么時間,因為她知道,只要武親王看到這金州火腿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李叱看向那火腿,片刻后又起身到近處看,拿起來后仔細的查找了一下,沒見那火腿里藏了什么。
“大概是只有武親王和武王妃知道的什么過往,比如兩個人在什么時候去過金州,一起吃過這個東西,便是他們約定好的突圍時間。”
唐匹敵點了點頭:“不過,倒也無妨。”
他看向坐在稍微遠一些地方的那兩個小姑娘,笑著說道:“武王妃雖然沒有給出什么具體的時間,但是武親王給了。”
那兩個小姑娘嘿嘿笑了起來,都有些小小的得意。
她們兩個,才是真的去見了武親王。
為了保證不會露餡,劉英媛和苑佳蓓兩個人,在天才剛剛黑的時候進山。
在寧軍的保護下,要求武親王出木城相見,理由是李叱不準她們兩個進左武衛的木城。
武親王又怎么可能忍得住,所以真的出城見面。
在城外的山路上,幾乎同樣的光線,幾乎同樣的場景,只是武親王確實沒有懷疑她們倆。
因為這就不是武親王以前遇到過的什么兵法戰術,這是江湖詭計,是騙人的把戲。
兩個人見了武親王后下山,再把武親王如何表現告訴唐匹敵。
如此一來,唐匹敵再見那兩個真的,也就不會露出什么破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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