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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帝臨

  太陽從西邊緩緩的下沉,像是有些不舍的告別這個人間,它應該是愛這個人間的,因為它每天都在不舍。

  有人說,月亮是不愛這個人間的,它總是敷衍。

  每一個晴天你都能看到太陽準時出現,但每一個同樣晴朗的夜晚,你未必會看到月亮升起。

  有時候你看到它,以為它是剛剛才升起來,可是后半夜它就消失不見了。

  可是詩人們總是會把更多的溢美之詞給月亮,這又是何故?

  因為你可以直視月亮,卻不能直視太陽。

  韓飛豹退走,殘兵敗將不過萬余人,唐匹敵率軍還在追擊,李叱也想去,可唐匹敵說,你該去大興城。

  于是,寧王駕臨大興城的光芒,讓很多人不敢直視。

  這光芒,便是他的兵鋒。

  一隊一隊看起來氣勢兇悍的寧軍隊伍開進大興城,圍觀的百姓們都不敢靠近,只是躲在遠處偷著看。

  前軍進入大興城之后,李叱才到大興城門外,而作為這座大城曾經的主人,楚皇楊競站在城門外迎接。

  當他看到李叱的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的驚訝,因為他本就已經猜到了,之前來的夏侯琢就是寧王。

  楊競的手中捧著大楚的傳國玉璽,看到寧王騎馬到了之后,帶著所剩無幾的文武官員,撩袍跪倒。

  李叱從馬背上跳下來,將楊競扶起:“不必如此。”

  楊競道:“理應如此。”

  李叱道:“理應如此的事情很多,你都沒有去做,在這個時候做了理應如此的事,倒也沒什么必要。”

  這話說的稍顯尖刻了些,楊競心里苦笑,因為他知道,這些話李叱在之前應該就想當面對他說了。

  可那個時候李叱還是夏侯琢,所以有些話,哪怕雙方都明知道身份已經昭然,可話卻不能多說。

  李叱這句話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對楊競說了,因為理應如此的事如果楊競都做了的話,大概大楚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楊競總是覺得自己悲情,很多人也都覺得他悲情,不是他無能,只是沒有回天之力。

  其實他有。

  他只是沒有理應如此的去做。

  “寧王以后就會明白,其實坐在那個位子上,很多理應如此,都會變成不該如此。”

  楊競反駁了一句,但是底氣卻并不是很足。

  李叱道:“那我試試。”

  這一刻,這四個字,就是李叱對一切阻擋他心中夢想的敵人最后一次宣戰。

  “寧王要去世元宮嗎?”

  楊競問了一句,李叱搖頭:“去城墻上看看。”

  于是,一大群人跟在李叱身后,呼啦呼啦的上了城墻,這些跟隨在李叱身后的人,大概心情各不相同。

  夏侯琢也在李叱身后,他特意多看了楊競幾眼,然后覺得倒也沒什么值得自己在意的。

  他多看楊競幾眼不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血脈關系,而是他想看看這個人留下后會不會對李叱構成威脅。

  楊競不是他的兄弟,李叱才是。

  站在城墻上,李叱看向遠處,他的大將軍正帶著寧軍追殺雍州軍殘余隊伍。

  韓飛豹的歌凌軍確實戰力很強,應是從側翼撕開一條缺口殺了出去。

  可是這只能代表著韓飛豹今日不死,不代表他可以再有下一次絕處逢生。

  仔細想想就知道,為什么評書故事里那些絕處逢生的敲斷都會讓人驚訝?

  因為太少了。

  “澹臺。”

  李叱輕輕叫了一聲。

  澹臺壓境俯身:“臣在。”

  李叱道:“分派隊伍,把陣亡和受傷的將士們都安頓好,其余隊伍進大興城后安營駐扎,嚴肅軍律,可以在大興城中隨意走動,但不可欺人,寧軍要有寧軍的樣子。”

  “是!”

  澹臺壓境應了一聲。

  李叱繼續說道:“所有參與了這一戰的楚軍將士,盡快把新的軍服發給他們,答應過的軍餉也要盡快發。”

  “是!”

  澹臺壓境抱拳,然后轉身下去安排。

  李叱回身看向余九齡:“九妹,把東西給我。”

  余九齡上前,雙手平伸托著一面折疊的整整齊齊,也是嶄新的寧軍戰旗。

  楊競心里一緊,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必然要發生的事,可是就在他眼前發生,他心里還是格外難過。

  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的,畢竟他剛才親手交出去傳國玉璽的時候,心里都沒有什么難過。

  然而當他看到寧旗要替換掉楚旗的時候,心里卻難受的好像要窒息一樣。

  李叱接過來那烈紅色的戰旗,大步走向城墻上那高大的旗桿。

  親兵們過去將楚旗放下來,沒有隨意丟開,而是也疊好遞給了站在不遠處的楚軍將領金潔銀。

  李叱親手將寧軍的戰旗在大興城上升起,片刻后,整個大興城里都聽到了巨大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歡呼聲之后,便是雷聲。

  不管是在城墻上已經接管防御的寧軍士兵,還是在大街上的寧軍隊伍,全都肅立,筆直的站著。

  他們長刀出鞘,用刀身敲打著他們的胸甲。

  那聲音比天雷還要讓人敬畏,久久的在大興城里回蕩。

  這一天的這一刻,大興城里的百姓們或許很多年都不會忘記。

  他們看著那些敲響胸甲的士兵,似乎看到的是一座座山,一道道梁,一個個巨人。

  夏侯琢抬頭看著那面戰旗,忽然間想起來很早很早之前,他在冀州城里教李叱認識那些大家族標徽的時候。

  他對李叱說,每一個大家族都有自己的標徽,很多家族都會把姓氏放在標徽中,這樣就容易被人記住。

  他問李叱羨慕嗎,李叱搖頭說,以后有一天,我會把婆娘的名字寫在旗子上。

  如今不但名字在旗子上,這旗子也必將飄揚十三州。

  城中很多人都自發的到世元宮門口等著,他們知道,作為這座中原都城新的主人,必然會進入皇宮。

  然而他們錯了,等到太黑他們也沒有等到李叱。

  那皇宮李叱不喜歡,別說皇宮,這大興城李叱都不喜歡。

  哪怕這大興城在楊競登極之后,為了有個好的寓意,還改名為紫御城。

  但紫御城的名字并沒有被百姓們接受,也沒有帶來什么好的改變。

  李叱還是住進了宜賓苑,而楊競也不可能再住在皇宮里,李叱就算不進皇宮也是李叱的,楊競就算不走也不是楊競的了。

  收拾好了東西,楊競暫時住進了于文禮家中,他把自己關進書房里很久都沒有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把一條腰帶綁在了房梁上,他三次踩著凳子把自己掛上去,三次都沒有勇氣踢翻那個凳子。

  而此時,在另外一個地方,寧王手下的文官們正在一起議事。

  文官領袖,有著絕對重要身份的燕先生,還有這絕對影響力的高院長,都在這里。

  “燕大人。”

  其中一人說道:“應該盡快把主公進位稱帝的事操辦起來了,此事已經是頭等大事,不可再拖。”

  另一人道:“這當然是第一大事,這是都城啊,已經打下來都城了。”

  燕先生看了那人一眼,說話的人,激動的嘴唇都在發顫。

  燕先生提醒道:“是楚都城。”

  此時,李叱不想把都城定在大興城的事,知道的人還不多。

  燕先生也當然知道這些官員們心中的想法,他們也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久,就差這一步了,他們也就全都名正言順。

  而且這個時候,誰更賣力的勸說寧王進位稱帝,當然就顯得功勞更大一些。

  “主公的意思是,等到把江南諸州全都收服之后,再說進位和定都的事。”

  燕先生解釋道:“本來主公很早之前就對我說過,但我給忘了,是我的疏忽。”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面面相覷。

  “燕大人,楚皇禪位,這是順應天意民意,定都大興城,這也是天意民意。”

  一個官員有些不解:“大興城可是數百年古都,不可輕易放棄啊。”

  燕先生道:“還是要聽主公的,諸位的心意,我一會兒會轉達主公。”

  此時,有人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楊競如何處置?”

  一句話,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燕先生道:“主公的意思是,給楊競封公封地。”

  那說話的人搖頭道:“明面上可以這么做,而且還要大家宣揚,可是楊競不死......必有遺禍。”

  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想法,至少半數以上的人,都覺得楊靜不能活。

  “諸位。”

  燕先生起身道:“此事還是不要再說了,我再提醒諸位一句,江南還有數州之地沒有收服,此時諸位不要影響了大局。”

  說完后抱拳:“我和高院長還要去宜賓苑見主公,諸位回去休息吧。”

  兩個人告辭離去,出門上車后,高院長忍不住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我本以為,著急的會是武將巨多,沒想到被你猜中了。”

  燕先生笑了笑道:“人之常情。”

  高院長有些遺憾。

  他看著窗外的大街上,沒有什么燈火,這不是他曾經認識的大興城,讓他覺得陌生,也覺得不喜。

  “本來我也是想力勸李叱定都大興。”

  高院長搖了搖頭:“現在看來,不破不立這句話,真的是太對了。”

  他伸手把車窗關了,似乎這夜色讓他心里越發的不舒服起來。

  良久之后,高院長忽然自言自語了一句:“為何他們反而不容得楊競活下去?”

  燕先生沉思片刻,搖頭道:“我也沒想明白。”

  高院長道:“你也是讀書人。”

  燕先生:“我還是先生你教的呢。”

  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后笑了笑。

  “我們要去宜賓苑嗎?”

  燕先生問。

  高院長道:“何必去給他添堵說這些瑣碎事,我們去找個地方喝一杯,難得沒有那兩個老家伙在。”

  燕先生點了點頭:“那就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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