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騰空而起的那一刻,就說明追蹤開始了,它是一個能讓任何人都覺得頭痛無比的追蹤者。
聽到了天空中一聲一聲的啼鳴,韓飛豹下意識的往高處看了一眼。
當他看到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鳥兒一直跟著飛的時候,怒從心中起。
他抓過來一張硬弓,拉弓放箭,朝著狗子連發數箭。
可是狗子飛的高。
箭從角度上分析應該是射的很準,就是夠不著而已。
他帶著雍州軍的中軍在前邊跑,后邊則是寧軍的騎兵緊追不舍。
其實若有人能站在高處看的話,大概還會有幾分不解,甚至還想嘲笑。
因為前邊跑著的雍州軍隊伍,其實在人數上還是占據很大優勢的。
而追在后邊的寧軍騎兵,數量只有逃走雍州軍的四分之一而已。
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膽氣已破,士氣已潰,數量再多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好在是......這種局面,韓飛豹比較熟。
被寧軍追擊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逃跑的經驗那也是無比的豐富。
一邊跑,一邊下令軍隊分散開,一支往左一支往右,還有一支自由發揮。
而他在馬背上用最快的速度把披風解開,讓一名親兵穿上,頭盔也扔了,再下令他身后扛著大旗的騎兵別跟著他,去另一路。
就這樣,他居然成功的騙了一只鳥。
狗子大概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給騙了,那群奴仆,竟然如此大膽。
寧軍追上了象征著韓飛豹身份的那桿大旗,也把披著韓飛豹披風的那個人給圍住了。
然后每個人都忍不住有些惱火,堂堂西北霸主,竟然如此逃亡,各種手段運用起來,輕車熟路的又讓人有些淡淡的心疼。
韓飛豹帶著一支隊伍一路往西北方向逃竄,一直跑到馬都沒有力氣再跑的地步才停下來。
然后韓飛豹派人跑到高處去看,確定后邊沒有追兵跟上來,他這才松了口氣。
明明一場大敗,卻還有幾分慶幸。
得知追兵沒有跟上來,韓飛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可能是真的沒力氣了,干脆直接躺在地上。
而一路跟著他的元楨,看到自己盡力輔佐之人,竟然是這副德行,心里更為輕視。
然而元楨最感慨的,還是寧軍的戰力。
他可以理解一直軍隊的訓練有素,可以理解戰場上的臨陣指揮,可以理解戰術戰略。
但理解不了的是寧軍那種氣勢。
就好像,還沒打他們就已經贏了,而且理所當然。
他們有一種戰場上主宰一般的自信,不管是兵力占優還是兵力劣勢,完全不影響他們的自信。
他熟知的黑武帝國軍隊,也有這種氣質,但比起寧軍來好像還差了一些。
可是要說黑武帝國的軍隊擁有那種主宰般的氣質,是因為黑武帝國數百年來一直都處于統治地位。
黑武帝國的軍隊,走到任何地方,都是居高臨下的姿態。
中原如此之亂,寧軍為何也有那種氣質?
再想到剛才唐匹敵率軍攻擊的場面,元楨就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讓士兵戰力強悍的不僅僅是最有效最嚴苛的訓練,還有領兵之人的霸氣。
也許唐匹敵部下的每一個人,不管是士兵還是將軍,大概都覺得輸從來都不是他們的選項。
“元先生。”
韓飛豹緩了幾口氣后問元楨:“現在咱們該怎么辦?”
元楨在心里把這 個家伙狠狠罵了幾句,然后語氣溫和的說道:“韓將軍無需擔心,我們并沒有敗,因為我們還有北方。”
他抬起手往北指了指:“鐵鶴部的數十萬鐵騎,還在納蘭草原上征戰,此時將軍收攏隊伍,從這里往西北方向出發,與鐵鶴部騎兵里應外合。”
納蘭草原的位置在西北,想要入關其實不太容易,當年楚國太祖皇帝雖然征服了這片草原,可還是擔心會被納蘭草原的人反噬。
于是在納蘭草原入關之處,重修了關城,并且始終以重兵把守。
如今這些關城都是李叱的了,寧軍在這些關城中也布置了一些兵力。
所以鐵鶴部就算是攻下了整個納蘭草原,想要攻入冀州,也需打破那幾座雄關。
鐵鶴部的騎兵驍勇善戰不假,可他們歷來都不擅長攻城略地。
所以元楨才會想出這樣的戰略。
此時雍州軍雖然敗了,但把殘兵敗將都收拾起來,隊伍依然不算少。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西北,從內往外攻打城關,迎接鐵鶴部的騎兵入關。
這樣一來,韓飛豹和鐵鶴部的聯軍,還有很大的希望把冀州打下來。
韓飛豹聞言之后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道:“那就聽先生的。”
其實他想回雍州了。
只是一想到,反正要往西北方向走,去攻打城關的話,萬一贏了,還能有割據北方的希望。
主要是雍州那邊實在是太過疲敝,實在是養不起規模龐大的軍隊。
而且只要不是和唐匹敵打,他覺得自己也沒什么可怕的。
于是韓飛豹下令,分派出斥候隊伍,去收攏四散潰逃的隊伍回來。
寧軍這邊,一場大勝之后,光俘虜就有近七八萬人。
寧軍雖然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擊敗了雍州軍,但畢竟唐匹敵帶來的隊伍也確實只有幾萬人而已。
所以殺敵的數量,其實不如俘虜的數量人數多,大部分雍州軍都是被嚇破了膽子。
可是,以幾萬破幾十萬,打的還是如鐮刀割草芥一樣,這種仗,就應該被史書以重重筆墨的記下來。
一名將軍快步走到唐匹敵面前,抱拳道:“大將軍,俘虜都已經收攏看押,請大將軍下令如何處置。”
唐匹敵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地上,黑壓壓的跪著的人,一眼都看不到邊際。
“不留。”
唐匹敵語氣平淡的說了這兩個字。
“呼!”
那將軍應了一聲,轉身朝著俘虜那邊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
“大將軍令,不留!”
于是,這里變成了屠戮場。
寧軍還沒有詳細統計過到底有多少俘虜,只是粗略估計有七八萬人。
實際數量,可能比預估的還要多一些。
這么多人命,唐匹敵卻沒有絲毫的仁慈之念。
只因為......這些敵人,是在圍攻寧王。
李叱從戰馬上跳下來,走到唐匹敵面前,先往遠處看了一眼,那邊寧軍正在瘋狂的剁人頭。
“都殺了?”
李叱問。
唐匹敵道:“若是其他戰場上,這些俘虜或許還有命可留,但他們是圍攻你,是要殺你的人,不能留。”
李叱點了點頭:“聽你的。”
唐匹敵把李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因為李叱身上全都是血跡,所以他看得格外仔細。
“沒我的。”
李叱笑了笑。
唐匹敵嗯了一聲,看起來依 然平淡的說道:“嗯,那就好。”
可是眼神里,那抹擔憂卻消散了。
在他們身后,屠戮場上,那般血腥慘烈的事還在繼續著。
可是兩個人所在的世界,仿佛安靜的不像話一樣。
唐匹敵一句話,就把近十萬降兵送進了地獄,只因為這些人圍攻的是李叱。
他就是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你們和我打,可能還有活路。
你們招惹寧王,便是必死無疑。
他必須讓全天下的人都死死的記住這一點,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種記住,寧王的身份,不容侵犯。
遠處的哀嚎聲連成了一片,那些雍州軍士兵已經被繳械,也去掉了甲胄。
此時他們雖然也有反抗,可哪里還有什么意義呢,被武裝到了牙齒的寧軍屠殺,他們根本就沒有生路。
屠殺會把人變成魔鬼,但在戰場上,當一支軍隊被稱為魔鬼軍隊的時候,還沒打就已經贏了一大半。
遠處,高希寧臉色很悲痛,因為她的黑騎損失慘重。
她的護衛韓山寺,再加上四位千辦,全都身負重傷,能不能救治過來,其實看天意。
沖入敵軍之中的一千二百名黑騎,損失八成以上,還活著的人也幾乎個個帶傷。
擔架把一個一個的重傷者抬走,一個一個的在她面前經過。
千辦虞紅衣躺在擔架上,經過高希寧面前的時候,還努力擠出來笑容。
“都廷尉大人,我們沒給廷尉府丟臉。”
他努力的伸出手,朝著高希寧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高希寧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不只是一處傷勢,醫官跟著擔架跑,找地方給他們包扎治療。
而這一次大戰總計的傷亡,也很慘烈。
守山城的四萬寧軍,短短幾天之內,死傷一萬余人,他們殺了的雍州軍可能會有七八萬之多。
最大的傷亡就來自于最后兩天的血戰,因為坡道的建成,寧軍堵住那個缺口的時候,是用人命堵的。
最后這兩天,寧軍每天都是幾千人的死傷,而雍州軍那邊,每天都超過兩萬以上的死傷。
寧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打過這么慘烈的仗了,可是即便如此,沒有一個人感到后怕。
再看雍州軍這邊,連續猛攻之下,損失至少有七八萬,前幾天每一天都有數千人戰死,最后兩天死亡的數字直接翻倍還不止。
唐匹敵殺過來后,直接擊殺的雍州軍大概有四萬人左右,殺俘虜七八萬。
雍州軍四十萬大軍,被殺的就有一半。
剩下逃散的隊伍,估計著有五成左右,韓飛豹想收攏都收攏不回來。
所以唐匹敵推測,韓飛豹一邊退走一邊收拾殘兵敗將,可能還會拼湊起來一支十余萬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會往西北逃竄,聯想到納蘭草原的事,唐匹敵推算韓飛豹會去攻打邊關。
他看向李叱說道:“你回蜀州那邊等我,可直接攻城,我帶騎兵去追韓飛豹,必須在他到西北之前把他打掉。”
李叱點了點頭:“我已經提前派人往冀州送信,連大人的隊伍會在西北方向攔截,還有唐安臣,他也會帶兵阻攔。”
唐匹敵嗯了一聲,回頭看向屠戮場。
殺七八萬俘虜,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迎風而來的血腥味鉆進鼻子里,很久很久都不會消失。
他語氣依然很平淡的說道:“雍州那邊,我可能會殺的更多些,不然壓不住。”
其實確切的說不是壓不住,是殺的少了,不能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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