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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要臺階就有臺階

  雖然樸很勇的態度格外的好,把渤海國人骨子里的那種樸實的奴性表現的淋漓盡致。

  但程無節還是把他趕走了,因為這個人回去比留下來可有用的多。

  至于樸很勇說的帶路,程無節也好,唐匹敵也好,根本就不在意。

  因為寧軍不需要帶路,寧軍又不是來滅了渤海國的。

  渤海這個地方,現在打下來不是有多難的事,而是打下來毫無意義的事,非但沒有好處,反而會成為累贅。

  所以此時把樸很勇放走更有效果,這個人放回去之后,他能對渤海王樸普山說什么?

  無非兩個選擇。

  其一,宣揚寧軍不可戰勝,說寧軍有多么多么的強大,從而來減輕他沒有守住金湯關的罪。

  其二,宣揚對寧軍的仇恨,必須擺出來一副和寧軍勢不兩立的架勢。

  如果是第一種的話,渤海王聽他這么說,心里就會害怕,就會猶豫,到底該不該強勢一些,敢不敢拖延滿足寧軍提出的條件。

  如果是第二種的話,因為樸很勇而導致渤海王決定與寧軍決戰,那大將軍唐匹敵當然很開心。

  因為帶走八十萬青壯勞力雖然是首選,但要是改成殺死百萬青壯也不是不能接受。

  把樸很勇放回去,效果拉滿。

  樸很勇很不開心,非常不開心,他覺得自己在一個重要的人生路口走失了。

  他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該怎么面對渤海王,樸普山的兇狠他當然很清楚。

  雖然按輩分來說,他和樸很猛一樣都是樸普山的堂叔,可是樸普山要想殺人還在乎是什么關系?

  比他們關系還要親近一些的人,樸普山也不是沒有殺過。

  他們和樸普山的父親也不是親兄弟,是族中兄弟而已,樸普山的親叔叔就因為覺得自己有些功勞,對樸普山出言不遜,然后就被五馬分尸了。

  自此之后,樸氏一族,再也沒有人敢放肆。

  所以樸很勇這一路上不停的思考,自己回去之后怎么才能保命。

  誠如唐匹敵預料的那樣,擺在樸很勇面前只有兩條路可選。

  他離開寧軍大營之前,為了能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他請求程無節說多寬限他幾日,他好回去勸說渤海王。

  他還說,七天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就算是要召集起來八十萬人七天也不夠用。

  他還說自己走回都城去見渤海王,七天也不夠。

  程無節說你放屁,我給你一匹馬,算是送給你的禮物了,當然也是打金湯關的時候從你們手里繳獲來的。

  你騎著馬跑七天,都能從渤海國北邊跑到南邊了,你們渤海國有多大自己心里沒點數?

  此時的樸很勇真的有一匹馬,但他現在想把馬扔了......

  然后他在快到都城的時候,真的就把馬扔了,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撕的更碎了些。

  有用泥土在自己身上好一頓揉搓,想了想光是這樣也不大好,有咬著牙一頭撞在大樹上,撞破了自己的鼻子。

  把鼻子里流出來的血盡量更合理的利用起來,滿臉涂抹,如果有富裕就再抹抹其他地方。

  做完了這一切他準備進城,走了幾步之后覺得還是不大夠。

  然后他發了狠,找了一刻可以卡住自己胳膊的樹,狠狠的一轉身,把自己胳膊骨頭掰斷了。

  這種狠厲,在戰場上他可沒有,所以有些時候人真的太復雜,也太奇怪。

  耷拉著胳膊,滿臉滿身的臟污,鼻子還歪了,這樣的樸很勇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都城門外。

  很快,他就被護送到了渤海王的宮殿中。

  樸普山只有三十幾歲,正是一個男人的巔峰時期,不管是心智還是體力,都在巔峰。

  但他還是被樸很勇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絲毫也沒有去懷疑這傷是怎么來的。

  “陛下啊......”

  樸很勇掙扎著跪在地上,腦袋頂著地面,嚎啕大哭,那個委屈的樣子,讓人看了無不動容。

  “陛下,臣有罪,臣沒能守住金湯關,請陛下賜臣一死。”

  “陛下,臣沒有自我了斷,只是想趁著還有一口氣回來再見陛下一面,把寧軍的情況向陛下稟明,然后臣在求死......”

  樸普山見他這個樣子,竟是被感動了,從高臺上快步下來,伸手扶著樸很勇:“你快起來,來人啊,去請醫官來。”

  “陛下,臣有罪啊。”

  樸很勇入了戲,可能在這一刻連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一個忠勇之人。

  “臣雖然拼死抵抗,可和寧軍的兵力差距實在太大,況且寧軍洶涌善戰,我金湯關五萬將士全部戰死,無一人臨陣脫逃,卻還是沒能擋住那些該死的寧軍......”

  “唉......”

  樸普山重重的嘆了口氣:“朕也知道寧軍兇猛,唐匹敵善戰,你沒能守住金湯關,也不能都怪你......”

  樸很勇立刻抬起頭,眼睛里出現了一種不可妥協不可消弭的仇恨。

  “陛下,唐匹敵出爾反爾,毫無誠信可言,一邊和我們談判,一邊偷襲我們的關城。”

  樸很勇大聲說道:“陛下,臣請求陛下,讓臣以戴罪之身再回到戰場上去,誓死保衛都城!”

  這話,稍稍有些巧妙。

  他說的是自己的忠誠勇武,可是想告訴樸普山的卻是......我們擋不住寧軍的,他們很快就會打到都城了。

  保衛都城這四個字,才是他這句話里的精髓。

  “陛下,臣有決死之心,臣若必死,也要死在都城被攻破之前!”

  樸很勇看向樸普山,樸普山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朕問你,你五萬守軍全部陣亡,寧軍的傷亡有多少?”

  樸普山問,樸很勇張了張嘴,然后又開始不住叩首了。

  “陛下,寧軍傷亡......臣不敢欺瞞陛下,寧軍傷亡確實,確實不算很大。”

  樸普山聽到這句話,又重重的嘆了口氣,雖然心里已經有所預料,可被樸很勇證實,這讓他心里還是很難受。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趕上了一個對渤海國不大友善的時代。

  從現在的跡象來看,那個寧王李叱對待他們渤海人的態度,和之前的楚國完全不一樣。

  也許在未來,可能渤海國的生存會更為艱難。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渤海國之主,他必須提前做出判斷,然后做出決策。

  如果不按照唐匹敵提出的條件去做,渤海國可能面臨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

  因為這個時候的寧軍,可是殺氣最重的寧軍,那支隊伍是打敗了無數強大敵人后傲立于世的唯一了。

  而寧軍所擊敗的任何一個對手,實力都要超過渤海國。

  如果打呢?

  打能堅持多久?

  如果不打的話,就要交出去八十萬青壯勞力,對于渤海國來說,這絕對是傷及根本的大事。

  只怕二十年渤海國都難以恢復過來。

  本來渤海國的青壯就已經死傷無數了,前幾年,渤海國兩次配合黑武人出兵。

  結果黑武人沒能攻入中原,且導致渤海國死傷數百萬人。

  其中一小半都是青壯男人,死于戰場,另外一多半死于中原人的報復。

  “朕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委曲求全的答應了寧軍的要求,那么就必須盡快派人和黑武帝國取得聯系。”

  樸普山一邊走動一邊說道:“寧軍欺負了我們一次,就可能會有第二次,所以不管多艱難,都要派人去求見黑武汗皇陛下,若能得汗皇庇佑,我們也就不必懼怕寧軍了。”

  樸很猛一直都沒有說話,此時立刻站出來說道:“陛下圣明,雖然答應了寧軍的無理要求,可這并非是我們妥協,而是我們在為以后爭取時間。”

  他看向樸普山道:“陛下決策英明,唯有如此,才能讓寧軍放松警惕,以為是我們害怕了。”

  樸很勇此時也立刻說道:“宰相大人所言極是,我們不是妥協,不是屈從,而是主動的迷惑敵人。”

  “讓寧軍以為我們不敢打,從而放松對我們的警惕。”

  樸很勇跪在那,卻挺直了上半身,大聲說道:“以陛下之英明,不出幾年,我渤海就能恢復強盛,到那個時候,臣愿意親率大軍攻入中原,將今日所受之屈辱,十倍討回!”

  樸很猛道:“陛下,如果已有決斷的話,必須盡快去做,唯有盡快完成了唐匹敵的要求,他才能盡快退兵。”

  樸普山雖然覺得實在過于屈辱,可是此時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別的什么選擇了。

  于是他嘆息一聲后說道:“此事就交給宰相大人去做吧。”

  樸很猛俯身道:“臣遵旨。”

  樸很勇立刻說道:“臣可協助宰相大人。”

  樸普山道:“你身負重傷,還是先回家去修養,朕讓醫官去你家里給你診治。”

  樸很勇道:“陛下,臣愿為陛下分憂,臣愿為渤海盡忠,這點傷又算的了什么!”

  他站起來大聲說道:“忠誠,不是靠張嘴閉嘴說說的,臣哪怕就是死在為國效力為陛下盡忠的路上,也義無反顧!”

  樸很猛嘆道:“陛下,雖然臣和樸將軍關系親近,本不該多說褒獎之詞,可是此時此刻,臣不得不感慨,如樸將軍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表率!”

  樸普山點了點頭,他倒也沒多說什么,現在心情煩躁著,也確實無力改變什么。

  所以這兄弟兩個的表演,他也就看著得了。

  他有不是真的傻,難道還看不出樸很猛和樸很勇這兩人在做戲?

  他只是也需要一個臺階啊......

  可是這個臺階寧軍是不會給的,所以他只能從自己人身上找。

  他的這兩位堂叔,倒是把他需要的臺階給砌好了,還很好走的樣子呢。

  有了臺階就順著下去吧,現在的渤海真的沒辦法和寧軍抗衡。

  只要寧軍不滅渤海,這侮辱受了也就受了。

  樸普山擺了擺手:“宰相大人去安排吧,朕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樸將軍......你愿意去協助宰相大人的話,也去吧。”

  說完后,樸普山轉身走了。

  樸很勇和樸很猛這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時在心里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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