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沉默了許久,他在仔細的品味著武先生的那句話,現在......寧王是那個神話了。
寧王沒有派人去追查圣刀門的人,可能是因為寧王覺得不該讓夫子那樣的人斷后,可能是因為寧王覺得圣刀門的其他人也不都該死。
可不管怎么樣,活著就是好事。
所以此時此刻的離人,忽然一下子就覺得未來不再是一片黑暗。
“你想幫我打云萊島,然后換寧王對圣刀門的人既往不咎?”
武先生總算是問出了這句話。
離人點頭:“希望大人能答應。”
武先生道:“云萊島上有數萬賊寇,其中也不乏武功高強的江湖客,甚至還有從黑武來的奸細。”
他看著離人的眼睛說道:“以你一人之力,怕是做不到真能幫上我。”
離人起身道:“大人等我一會兒,我稍后就會回來。”
他出了雨聲茶樓后就直接跑了起來,在這濛濛細雨中,像是一道穿梭雨幕里的煙氣。
很快,離人就出了福樓縣城,他帶來的人都在縣城外等著他的消息。
如今在福樓縣外邊聚集了不少江湖客,其中也有規模比較大的門派。
所以圣刀門的人聚集在此,倒也沒有能引起什么懷疑的地方,他們不進城,寧軍士兵也不會過多約束。
回到圣刀門人中,離人跑了一路,先是緩了口氣。
“我見到了青州節度使武大人。”
離人看向眾人,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因為這句話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出現了光,一種對未來燃起了希望的光。
“告示上的事是真的。”
離人道:“武大人親口答應我,只要能協助他攻破云萊島,除掉那些叛軍,以前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在這一刻,壓抑了許久的圣刀門人,居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以至于其他的江湖勢力,紛紛往他們這邊側目,還有人猜測,是不是他們這一大群人,全都被武大人選中了。
有人猜測就有人信,于是,不多大一會兒,那些看向圣刀門人的其他江湖客,眼神里便出現了羨慕。
亂世就要結束了,他們沒能在之前的狂瀾之中有機會拼一條路出來。
現在,對于青州和冀州的江湖客們來說,再想成為錦衣人,這打云萊島的事似乎就是最后一個機會了。
所以圣刀門人的歡呼聲,引起其他人的羨慕,也是常理之中。
說起來,他們習武的目的是什么?
強身健體自然是一方面,可若僅僅是為了強身健體,怕是沒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辛苦習武。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練就一身武藝不但可以在亂世中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也可能會在這巨大的舞臺上嶄露頭角,建功立業。
如今寧軍中的那些將軍們,已經被天下人所熟知,他們也不是沒有聽說過程無節程將軍的故事。
傳聞中,程將軍可就是個落草為寇的山賊,運氣好遇到了寧王,又靠著一身武藝,在無數次的大戰中積累了赫赫戰功。
所以現在那個有些不著調的山賊,已經是將軍了。
離人看向眾人,停頓了一下后繼續說出他的想法。
“我只是說我的意思,不是強求大家聽我的話,你們聽我說完后,愿意跟我去干這件事的就站出來。”
離人道:“我需要選一批男人跟我去攻打云萊島,家中有老幼 需要養活的,就不必考慮了。”
“青壯男人,沒有后顧之憂的漢子,愿意去的可以上前,節度使大人說,只要滅了云萊島上的賊寇,我們能立下大功,非但既往不咎,還要論功行賞,且可留在軍中建功立業。”
“我們都知道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我們不必再去躲躲藏藏,不必再整日擔驚受怕。”
“如果我們這次拼贏了的話,我們可以換上寧軍的戰服,走在光明之下,接受百姓們的歡呼。”
離人舉起手:“這件事,我干了。”
“算我一個!”
一個看起來四十歲所有的男人跨步向前:“我孑然一身,此時家族需要我站出來,我便去拼了這條命。”
離人看了一眼,這個漢子是旁系出身,而那些嫡系的人,似乎還在觀望。
離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后說道:“如果你們愿意聽我的,那就再記住一句話,從今日開始,沒有什么嫡系和旁系之分了。”
“誰拼的命,誰自己去享受拼命換來的自由和未來,不可能再有旁系出身的人去拼命,嫡系出身的人來享受的事發生。”
一個年輕男人道:“可這不是一直都有的規矩嗎?”
離人道:“規矩是人定的,誰都可以定,我也可以定,如果我現在定下來嫡系的人必須去攻打云萊島,旁系的人可以坐享其成,你樂意嗎?”
那年輕男人道:“我當然不樂意。”
離人道:“那你憑什么認為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們還如以往那樣樂意做你們的奴仆?”
年輕男人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出些什么來。
“就一句話,愿意去的,誰去了誰保下自己想保的人,不愿意去還想被保下來的,現在可以走了。”
那個年輕男人沉默片刻,回頭看向他的母親,然后舉起手:“我去。”
天黑之后,忙了一整天的武先生剛剛才回到住處,親兵就跟進來,說是外邊有人求見,就是下午和大人一起吃飯的那個家伙。
武先生連忙吩咐把人帶進來,不多時,離人就到了武先生面前。
“大人。”
離人俯身行禮。
武先生問:“可是征求了你族人的意見?”
離人點頭道:“是。”
武先生又問道:“那他們都是什么意思?”
離人回答道:“我這次帶來了二百四十個人,如果大人放心,我可以帶著這二百四十個人幫大人把云萊島打下來。”
武先生搖頭道:“二百四十人著實少了些,你可以再等等,等我招募到更多人手,然后對你們加以訓練,準備妥當訓練有成后才能進攻。”
離人道:“大人,那若我們這二百四十人,能為大人攻破云萊島的寨門,且為后續大軍守住足夠長的時間,我們會得到什么獎賞?”
武先生倒是好奇起來,他問:“你真有把握?”
離人道:“大人,我們是圣刀門的人,我們有夫子傳下的刀法。”
武先生點了點頭,他看著離人說道:“你心中應該已有想法,不妨直接跟我說明。”
離人抱拳道:“大人,如果我們真的做到了,不管活下來幾個人,除了不再追究圣刀門過往之外,只要活著的,都要直接升到校尉軍職。”
武先生忍不住笑了笑道:“口氣好大。”
離人道:“大人不妨試一試,若我們成了,大人一舉拿下云萊島,剿滅叛軍,如果我們敗了,也不過是死我們二百四十人而已。”
武先生搖頭道:“寧王的子民,一個都不能枉死。”
離人怔住。
他有些不敢相信,一個都不能枉死這種話,是一個當官的人可以說出來的。
想想以往的楚國,那些當官的什么時候在乎過百姓們的死活?
如果此時在離人面前的是一位楚國的將軍,聽到離人的話之后一定會立刻答應下來。
離人道:“大人,夫子的后人到現在,其實各地皆有,唯獨我們這一脈最大,現在算起來,男女老幼,出來的和留在家中等待消息的,能有七八千人。”
“大人可以理解為,這不是我們要為自己去爭什么功名,而是為了讓這七八千夫子后人,以后可以堂堂正正的活著。”
離人俯身一拜:“請大人成全。”
武先生沉默了許久,然后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就帶大軍配合你,若有什么變故,你們立刻撤回來。”
離人后撤一步,忽然單膝跪倒在地行禮。
“謝大人,給我們一個希望。”
第二天一早,離人就帶著二百三十九個圣刀門的弟子到了福樓縣城里。
算上他在內,一共二百四十人。
武先生問:“你們可都知道那是多兇險的事?”
眾人點頭。
武先生又問:“那你們可知道,你們此去二百四十人,或許有全都戰死在島上的可能?”
眾人再次點頭。
武先生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對離人說道:“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且已經準備好,那我現在問你的就是關于打仗的事了,你們需要些什么?你說出口的,只要我有,都會盡力給你們。”
離人沉思片刻后說道:“每人一套完整的皮甲,厚實些的,不要鐵甲,鐵甲行動不方便。”
“我們來的時候沒有帶上兵器,所以需要大人為我們配刀,每人長短雙刀,最好是環首刀不是軍中慣用的橫刀。”
“繩索,鐵扣,飛爪,連弩,弓箭,這些軍中有的東西,大人可讓我們隨意挑選。”
武先生點了點頭:“都有,都給。”
離人抱拳:“多謝大人。”
武先生道:“該是我謝謝你們才對。”
離人道:“除了兵器甲械之外,我們還需要酒,出征之前的一頓飽飯,要有肉。”
武先生再次點頭:“我來安排。”
離人回頭看向他的族人問道:“你們還有沒有什么想要的,大人一言九鼎,他說能給的就一定會給。”
眾人紛紛開口,有人要暗器飛鏢,有人要至少三石的大弓,還有人要鎖鏈飛爪。
武先生只要能滿足的,一一滿足。
都準備妥當之后已經快天黑,武先生看向這二百四十名圣刀門弟子,沉默片刻之后說道:“你們從今日起,再也不是圣刀門弟子了。”
離人抱拳:“大人放心,我們也會忘掉這圣刀門的身份。”
武先生再次看過眾人,這二百四十名漢子,個個都是那么精悍,那么強勢。
二百四十個人站在這,人人背后背著環首刀,這整齊肅然的氣勢,像是千軍萬馬才能有。
武先生道:“既然都不是圣刀門弟子了,離人,你是這支隊伍的首領,你給你的隊伍取一個名字吧。”
離人回頭看向他的族人,忽然腦海里亮了一下。
他看向武先生抱拳道:“大人,我們可稱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