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浮屠營地外邊等憾三州的時候,黑武劍門的大劍師大辛拓諾問耶伏芝道:“你說那憾三州武藝,在你之上?”
耶伏芝連忙回答道:“回座師,那馬賊頭領雖然粗鄙,可武藝著實厲害,確實是在弟子之上。”
大辛拓諾又問道:“他若勝你的話,需要幾招?”
耶伏芝沒敢直接回答,想著若是實話實說,八成會被大劍師看不起,還會狠狠責罵一翻。
所以他只能是咬著牙說謊道:“此人武藝雖然強過弟子,若是以性命相拼的話,弟子倒也不是沒有一分勝算。”
因為這句話,大辛拓諾的眉頭皺了起來。
耶伏芝還因為自己這靈機一動的妙語而有些慶幸,眼睜睜看著大劍師的臉色變得陰沉下來,這心里的慶幸瞬間就沒了。
只是他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這話是錯在什么地方了。
“你是劍門的劍師,出行做事,代表著的是劍門的尊嚴和威儀。”
大辛拓諾語氣有些發寒的說道:“既然你覺得若以命相搏未必沒有勝算,為維護劍門尊嚴威儀,你為何不以命相搏?”
這句話一問出來,耶伏芝直接從馬上跳了下去,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正巧這個時候,許素卿和肖亭帶著血浮屠其他首領出來,看到這一幕,許素卿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血浮屠四圣將軍之一的王歡壓低聲音在許素卿身邊說道:“那狗樣的是要在咱們寨門前立威?”
肖亭一停這句話就知道壞了,王歡這一句話,就能把大當家的怒意點起來。
他剛要說話,許素卿已經加快腳步向前了,肖亭的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許素卿邁步過去,走到耶伏芝身邊伸手去扶他:“在我這,你是我最尊貴的客人,是因為什么而被逼著下跪?朋友,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訴我。”
耶伏芝心里頓時把憾三州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這句話能直接把大劍師的怒意全都勾起來。
大辛拓諾的脾氣,劍門中的人有幾個不知道的。
劍門之中,如今有大劍師九人,說起來也不算少,可如果再看看劍門總的人數就能明白過來,這九個人有多特殊。
劍門是黑武帝國的國教,月神是黑武的祖神,在黑武帝國,連汗皇登基都需要由劍門的門主來加冕。
如果哪一位汗皇稱帝未得劍門門主加冕儀式,甚至可以被視為篡權奪位。
所以劍門在黑武帝國之內的信徒之多,超乎想象,若說黑武帝國所有人都是劍門信徒,倒也不算說的太過分。
如此龐大的規模之下,只有九個人能成為大劍師,其實力有多恐怖自然可想而知。
而在這九位大劍師之中,大辛拓諾的實力可以排進前三。
黑武帝國劍門大劍師的實力排在第幾位,基本上就等同于公認的黑武帝國江湖排名。
此時許素卿伸手把耶伏芝扶了起來,還說耶伏芝是他家里的貴客,卻沒有理會大辛拓諾......
對于一位地位尊貴的大劍師來說,這就是奇恥大辱了。
“耶伏芝,你是他們的貴客?”
大辛拓諾沉聲問了一句。
耶伏芝撲通一聲又跪下來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什么,許素卿一把又把他給扶起來了。
許素卿道:“你這是做什么,難道你到了我這里,我還能讓你被人欺負了?”
許素卿看向大辛拓諾:“你是誰?為何如此欺負我的朋友。”
耶伏芝都快給嚇哭了。
他連忙說道:“漢王殿下,這位是我劍門中的座師,地位無比的尊貴......”
許素卿道:“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人交朋友還要看出身?還要看他身份尊貴不尊貴?”
他拍了拍耶伏芝的肩膀:“如果你要這么說的話,那確實是沒把我當朋友啊......我憾三州叫朋友歷來都不看出身,只看投不投緣,你和我投緣,你是流浪的乞丐,我也可以和你稱兄道弟,和我不投緣,就算是貴族出身我也不看在眼里。”
說到這,許素卿再次拍了拍耶伏芝的肩膀:“你不是和我說過嗎?在劍門之中,你一句話就能讓門主改變主意,你還說,在黑武朝堂上,你一句話,就能讓汗皇下達旨意......”
他看向大辛拓諾:“這個人,比你還厲害?”
耶伏芝真的是要嚇尿褲子了,他想跪下去,可是許素卿手上力度奇大,他根本就跪不下去。
“耶伏芝......”
大辛拓諾問道:“你果然是這樣說的?”
耶伏芝連忙道:“弟子沒有,弟子怎么敢在他們這些人面前胡言亂語。”
許素卿:“你怕什么?!你當時就是這么說的,現在你也可以這么說,誰難為你,我給你撐腰!”
大辛拓諾怒道:“我看你是撐不住這個腰。”
許素卿一松開耶伏芝,耶伏芝就立刻跪了下去,可才跪到一半,許素卿一把又把他給扶起來了。
“你怎么總想跪?”
許素卿道:“我的耶伏芝兄弟,你不是跟我說過的 嗎,你是黑武帝國汗皇陛下派來的特使,哪怕是在南下的大軍之中,也就只有親王殿下比你高那么一點點,這個人是你同門,既是同門,那你怕什么。”
“若說他輩分比你高,這也不算什么,你是汗皇陛下的特使,按照我們中原人的規矩,陛下最大,特使老二,輩分比你高的,見了你還要給你磕頭呢。”
此時肖亭就知道,今天這事不可能善罷甘休了。
他雖然擔心大當家一下子把兩邊都得罪了,血浮屠以后無法生存,可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也就沒什么可選的了。
他向其他幾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圣將軍立刻就明白過來,回頭吩咐人下去召集兵馬,隨時準備開打。
許素卿卻在此時看向耶伏芝道:“你看這你這人,怎么吞吞吐吐的,你就實話告訴我,是你大還是他大?”
耶伏芝只好說道:“當然是座師比我大,大的多了。”
“唔!”
許素卿立刻就不搭理耶伏芝了,朝著大辛拓諾一抱拳:“既然是你大,那我就和你談,不和他談了。”
大辛拓諾憋著怒氣,想發作,可又想起來耶伏芝剛才就說過,這些馬賊個個粗鄙,并無教化,和野人無異。
于是這口氣咽了下去,這些馬賊終究還是有些用處,此時若撕破臉,回去之后,親王殿下也會有不滿。
大辛拓諾從戰馬上下來,也不搭理許素卿,邁步往營地里邊走。
耶伏芝起身想跟著,卻被許素卿一把按了回去:“既然他比你大,你就在這跪著吧。”
剛才還不讓他跪,此時又不讓他起,耶伏芝的怒火也起來了。
可起來了沒有用。
許素卿一只手按著耶伏芝的肩膀,耶伏芝連續數次發力想起身,根本就站不起來。
那只手上仿佛有萬鈞之力,把一座山壓在他肩膀上似的。
他越是發力想起來,那反震下來的力度就越大,一開始還能膝蓋離開地面,后來膝蓋開始往地面之下陷。
這可是漠北,地還凍著呢。
“你想按著他到什么時候?”
大辛拓諾忽然一轉身回來,一把攥住了許素卿的手腕:“耽誤在這座什么,前邊帶路吧。”
他一發力,耶伏芝肩膀上的壓力頓時就減輕了不少。
趁著這個機會,耶伏芝就要站起來,可才剛剛起來那么一丟丟,肩膀上的力量就再次加大。
砰地一聲,耶伏芝的膝蓋就再次重重的跪在地上。
大辛拓諾的眼神里閃過一抹凜然之色,然后緩緩說道:“他既然是你貴客,你就這樣招待他?”
隨著他說話,耶伏芝再次感到肩膀上的壓力減輕,他便明白,大劍師已經和這憾三州斗上了。
那兩個人比拼內勁,可遭罪倒霉的是他。
只撐了片刻,耶伏芝額頭上就冒出來一層密密的汗珠,這汗珠可不是嚇出來的,而是疼出來的,從那汗珠的密集程度,就可見他此時承受的痛苦有多重。
終于,隨著耶伏芝一聲悶哼,他膝蓋大概是碎了。
許素卿笑著松開手:“這位大劍師說的也對,畢竟他是客人,雖然他騙了我,而我最不喜歡別人騙我,但我也不能這樣待客。”
他一松手,大辛拓諾的手也松開了,耶伏芝卻癱軟在地。
大辛拓諾若有深意的看了許素卿一眼,轉身朝著營地走去。
肖亭連忙過來,壓低聲音在許素卿身邊問道:“大當家,怎么樣?”
許素卿沒說話,只是微微搖頭,然后也朝著營地走過去,肖亭一時之間沒有明白許素卿這搖搖頭是什么意思,是這大劍師不足為慮,還是不可小覷?
那一群人進營地里去了,耶伏芝跌坐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可還不敢喊叫出聲。
一位在別人面前趾高氣昂,覺得自己無比尊貴的劍師,在大劍師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
就算是放了,也得是偷偷的放,不能出聲,擠出來的時候要小心翼翼,注意氣流。
血浮屠營地,這座被許素卿稱之為長樂行宮的木樓中,眾人紛紛落座。
許素卿裝作很粗獷的樣子,大大咧咧的問道:“大劍師是吧......這么稱呼沒錯吧?”
大辛拓諾沒有理他,只是端坐在那冷眼看著他。
許素卿繼續說道:“既然你比耶伏芝要大,那你來找我,一定是比耶伏芝找我說的事要大,是什么事?”
大辛拓諾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奉黑武汗皇陛下之命,自即日起,就留在你的血浮屠隊伍中,你們的任何舉動,都必須讓我知道。”
許素卿猛的站了起來:“就是來監視我們的了?”
大辛拓諾也站了起來:“去給我準備房間吧。”
許素卿道:“若我不答應呢?”
大辛拓諾還沒有說話,耶伏芝一瘸一拐的趕到了,才到門口就聽到許素卿說話,他連忙說道:“漢王殿下,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的旨意不可違背,不然要被處死。”
許素卿抬起手撓了撓頭發:“這樣啊,汗皇陛下最大,那他說了算。”
然后一擺手:“去給這個大劍師準備房間。”
大辛拓諾跟著許素卿的手下往外走,到門口看了耶伏芝一眼:“你跟我過來。”
耶伏芝疼的還在冒汗,可也不敢多說什么,連忙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被引領著進了一個房間,大辛拓諾坐下來后看向耶伏芝,耶伏芝立刻就又跪下了。
哪怕此時膝蓋劇痛無比,也還是咬著牙跪下了。
“座師,這些馬賊確實粗鄙不堪,毫無禮數,座師還請不要動怒。”
“粗鄙?”
大辛拓諾哼了一聲:“他故意裝傻,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說到這,大辛拓諾俯身看向耶伏芝:“你可知我為何沒有殺他?”
耶伏芝連忙搖頭:“座師思考,弟子揣摩不到。”
大辛拓諾忽然笑了笑:“他若是不裝傻,而是恭恭敬敬的對我,甚至表現的卑微,那他就一定有問題。”
耶伏芝陪著笑了笑:“是是是,座師慧眼如炬。”
大辛拓諾一擺手:“去治傷吧,我要休息,不許有人打擾。”
“是......”
耶伏芝又應了一聲,掙扎著起身,彎著腰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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