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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若時光可倒回

  眉城的冬天也說不上冷,蜀州這個地方環境確實好,四季各有各的舒服。

  徐績在眉城得到消息,說陛下要改大寧天下道府劃分,這一下就讓徐績心里有些急。

  姚煥生作為他的親信,在徐績身邊地位和關墨差不多相等的幕僚,此時也跟著有些著急。

  其實他理解為什么宰相大人會一步一步布那么大的局,說白了,是害怕。

  當初在豫州的時候,徐績和楊玄機暗中勾結的事被陛下壓了下來,徐績自己能不清楚?

  現在他是大寧朝中第一重臣,看起來也是陛下的第一寵臣。

  然而徐績還是害怕,害怕真有那么一天,陛下把豫州的舊賬翻出來算。

  這種賬不是小賬,不管過去多久,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拿出來翻就依然是死罪難逃。

  徐績的目標當然也不是傾覆大寧,他還有這個自知之明,就算他權傾朝野他也做不到。

  他的目標是也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哪怕是關墨和姚煥生這樣的親信他也不會提。

  可姚煥生比關墨要聰明的多,關墨只當是陛下對徐績寵信,而徐績仗著這重新要把持朝政。

  可姚煥生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徐績的目標是陛下。

  徐績為什么想把手伸到各地節度使身上?

  因為節度使都手握重兵啊,徐績傾覆不了大寧,但他如果將來真的可以做到權傾天下的話,就可以逼著陛下讓位。

  或是......干脆除掉陛下。

  那時候陛下的孩子還小,徐績若能把持朝政的話,這大寧還不是他說了算。

  然而陛下這廢除節度使制度的決心一下,徐績的如意算盤就要落空了。

  說出大天來,手中沒有兵權,依然是連個屁都不算。

  陛下若想翻盤,隨隨便便調動大軍入京,再大的風浪不能壓下去?

  所以這個時候的姚煥生,不得不也多思考起來,為徐績思考,也為他自己思考。

  “大人。”

  姚煥生看了一眼徐績的臉色,壓低聲音說道:“大人剛才提到了書院?”

  徐績點了點頭:“是,你有什么想法?”

  姚煥生道:“學生剛才忽然間有了個念頭,只是,也不知是否合適......”

  徐績一皺眉:“有話就直說。”

  姚煥生連忙道:“是是是,學生是想著,書院確實是一個很要緊的地方,如今天下已經太平,自然要抑武揚文,大人可利用書院大做文章,讓那些大將軍把兵權放下。”

  他看向徐績說道:“陛下手里的利劍,無非就是唐匹敵等人,可若想辦法讓他們遠遠的離開長安......”

  姚煥生道:“世人都說讀書人最明事理,可換個想法就是,讀書人最容易挑撥,只要是用事理去挑撥,他們就會上當。”

  徐績眼睛一亮:“繼續說。”

  姚煥生道:“御史臺的大人們是不是讀書人?當然也是......若能想辦法讓他們覺得,現在那些擁兵自重的大將軍都是隱患,他們就會上奏陛下,削減諸位大將軍的兵權。”

  徐績點頭:“那你剛才提到書院是怎么回事?”

  姚煥生道:“書院的學生,是最容易挑撥起來,要不然學生悄悄回長安,想辦法讓書院的學生連忙上書,請求陛下削減大將軍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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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湊了湊:“學生的幾個朋友也在書院,而且在書院弟子中也頗有些威望,讓他們去牽頭......”

  徐績沉默片刻后說道:“若不會牽扯到我,以此來試探陛下心意,倒也不是不行。”

  姚煥生道:“歷朝歷代,開國的大將軍們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就拿楚國來說,楚國開國的大將軍們,在立國后十去七八......”

  他試探著說道:“萬一,一下子就被咱們猜中了陛下的心思呢?陛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也就成了。”

  徐績再次沉思起來,片刻后點了點頭。

  “京城里有消息送過來,說陛下有意在大寧設十九道,每道設一衛戰兵,這就是要把大將軍們手里的兵權分出去,分成十九份給別人......”

  徐績看向姚煥生道:“那你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就回長安。”

  姚煥生俯身:“學生遵命。”

  徐績道:“另外......我在冀州的時候,曾經養著一批死士......”

  說到這,徐績看向姚煥生,姚煥生連忙低下頭道:“學生不知此事。”

  徐績道:“現在你知道了。”

  他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然后伸手把窗子關好。

  “我在冀州為節度使的時候,暗中查到了當初山河印的許多秘密,而這些秘密,當時我沒有上報給陛下。”

  徐績道:“這其中不僅僅有大量的金印,還有一批實力很強的高手。”

  他回頭看向姚煥生:“如今這些人就潛伏在長安城中,你回去之后把他們聯絡起來,若有機會......還是要除掉陸重樓。”

  此時的徐績已經有些瘋了,他這是陰謀詭計不得逞,直接就要用最無恥的手段了。

  “大人......為何在這個時候,還是一定要除掉陸重樓?”

  “威脅.......”

  徐績的回答只有兩個字。

  “滿朝文武都算在內,哪怕是高院長和燕青之那樣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唯有陸重樓是我最大的威脅。”

  “可說起來,這威脅來自何處?還不是陛下么......只是因為在陛下眼中,陸重樓是唯一一個可以取代我的人。”

  說到這,徐績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若非陸重樓資歷尚淺不能服眾,我猜著,陛下應該是更想讓他做大寧的第一任宰相吧。”

  徐績道:“你回長安做籌謀,我在外邊盡快把事情都安排好,未來五年到十年,是最為關鍵的時候。”

  “是!”

  姚煥生應了一聲,告辭離開。

  屋子里只剩下徐績一個人,他緩步走到窗口,再次把窗子打開。

  看著外邊怡人的景色,徐績又是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

  “陛下啊陛下......你真以為臣看不懂你要做什么?”

  徐績自言自語。

  “從一開始你不殺臣,臣就明白,以陛下的性格不殺人,只是因為這個人將來必有大用。”

  “別人都以為這個大用,是陛下必須用臣為宰相,所以當初才會網開一面。”

  “可臣心里一直都清楚啊陛下......當初不殺臣,只是因為那個時候如果臣就死了的話,對陛下來說,利用的價值遠遠不夠。”

“天下大局已定,陛下創立了大寧,那些功勛之臣必然跋扈  (本章未完,請翻頁)

  “陛下你才不會親自出面去和你的功勛之臣出現矛盾,臣,是陛下從多年前就選出來的那個人。”

  徐績看著窗外輕聲說話,好像李叱就站在窗外看著他一樣。

  徐績道:“陛下啊......世人都說陛下仁義,是有史以來第一明君,也是第一仁君。”

  “可只有臣知道,陛下的心腸比古往今來的任何一位帝王都要狠厲的多。”

  “陛下你要用臣來得罪那些功勛之臣,甚至不惜借臣之手來除掉一批人。”

  “如此一來,那些功勛之臣,尤其是那些大將軍們,自然不會怪罪陛下,他們會罵臣,說是臣做事太兇狠,是臣想大權獨攬,是臣要結黨營私。”

  “陛下你這么寵著臣,連各地廷尉府上的奏折都不理不睬,還不是因為你要把臣養大?”

  “臣一直都看的清清楚楚啊......可臣還能怎么辦呢?臣只能順著陛下你的心意辦,在陛下擺出的棋局里,靠臣自己的力量殺出來一條活路。”

  “陛下你不想讓臣活著,臣就得自己求活,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的話,一定會笑話臣這是以卵擊石。”

  “可臣不怕,臣也沒有退路,普天之下最了解陛下的人是臣,普天之下最了解臣的人是陛下。”

  “我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對方要做什么,而陛下手握國器,當然不覺得你會輸。”

  “臣也不想輸,所以臣只能真的去做那以卵擊石的事,臣還記得陛下說過,背叛這種事,一次不容。”

  “是啊......臣有過一次背叛了,陛下安能容臣常在?”

  徐績自言自語到了這,第三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心里的郁結有多重可想而知。

  “陛下,你做了皇帝之后應該也會很寂寞吧,因為天下已經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了,臣只好來做你的對手。”

  徐績轉身回到書桌那邊。

  他坐下來,提筆在紙上寫了兩行字。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看著這兩行字,徐績沉默了許久許久,然后又提筆在下邊寫了兩句。

  捅破青天頂,撥云看日出。

  他把毛筆隨意丟在桌子上,看著這幾行字看了許久許久。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徐績伸手把那張紙拿起來撕成了碎片,細碎細碎。

  “臣陪著陛下玩玩,陛下覺得是天下主宰,臣出一招陛下破一招......那臣就不在別處出招了,只出招給陛下看。”

  徐績轉身離開。

  桌子上還有殘陽的痕跡,那張紙卻已經變成了過眼云煙。

  徐績之聰明天下少有人及,他說的很對,天下最了解陛下的那個人,可能真的是他。

  他說的也對,天下最了解他的那個人,一定是陛下。

  徐績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陛下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帶他去見陛下的人說,你在見主公的時候,你不要與主公對視。

  他問為何?

  給他的回答是......你眼中的野望太重。

  徐績想著,野望重怎么了,少年難道不該有野望?那時候的他不覺得這有什么需要避諱的。

  可現在若時光能夠倒退回去,此時的徐績一定會做一件事。

  那天,他一定不要和主公對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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