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大將軍府。
涼州定海神針澹臺器從京城長安才回來沒多久,這次回來后,大將軍就真的是要把擔子放下了。
而接下來這個擔子的人,正是他的獨子澹臺壓境。
本來在西疆大將軍和禁軍大將軍之間做選擇,李叱也是猶豫了許久。
他是真心想把澹臺壓境留在身邊,可是考慮到西疆的局勢,再考慮到澹臺家在西疆的影響,所以最終還是把澹臺放回了西疆這邊。
李叱這樣安排不僅僅是因為澹臺家在西疆的地位,還因為李叱對西域人的判斷。
用李叱和燕先生聊起西域諸國的時候的話說就是......一群想占小便宜的人,你不讓他們吃些虧,他們就一直都會想著怎么占你便宜,哪怕占不到,他們也會惡心你。
西域諸國的使團第一次呈上國書和禮單之后,就印證了李叱對這些小人的猜測沒錯。
西域這些小國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忘疼忘的特別快。
用中原話來說,就是一群賤到了骨子里的人。
打個比方,若是你和一個正常人有了矛盾,錯處在對方,不管是礙于面子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不愿意認錯,最終只能是兩人打了一架。
你把他打疼了,他還是嘴硬不肯跟你認錯,但他會避開你,以后盡量少跟你接觸。
但西域這些小國的人不一樣,他們的反應就是賤人的典型反應。
你把他打疼了,他暫時害怕會躲開你,過兩天他們就會想,你不打他了,是不是你打不動了啊。
于是他還會來招惹你,你再打他,他還是會怕,再過幾天后他們依然會想,這家伙應該是打不動了吧。
楚國時候大將軍徐驅虜在西域殺了一個血流成河,讓西疆迎來了一陣子太平。
可是過了些年,這些家伙就想著,要不咱們再試試?
李叱把澹臺壓境調回西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這打仗,沒有誰比澹臺家這父子打的更好了。
別看在長安城里,李叱和燕先生聊天的時候說起過,西域人若誠心來談通商的事,那就可以談。
但李叱從開始的判斷就沒改過,到現在依然如此判斷。
對付西域人,你不把他們打疼了,他們就不會真心的按照你的規矩和你做生意。
現在大寧剛剛立國,戰兵是最能打的時候,不趁著此時把四周該打的都打一打,以后再打就要深思熟慮瞻前顧后。
一個國家會必然經過幾個時期,如果大寧現在,看起來剛剛立國百廢待興,但大寧不怕打仗。
跟誰都不怕,別說是西域人渤海人,黑武人再來一次,大寧還是跟他硬碰硬的干。
可是若安穩發展了十年二十年后,大寧再打仗,就真的要慎重思考了。
因為這個時期,大寧各方面都處在一個起步發展的階段,一場大戰,就可能讓大寧才剛剛好起來的經濟倒退多少年。
李叱的意思很清楚,該打的仗,都交給他來打就是了。
他的孩子,就安安穩穩的把大寧發展起來。
然后大寧就會迎來第三個階段,一個國家,強盛到了不怕打仗的時候。
不管是財力物力人力,還是人的斗志和民族的自信,都到了這個時候。
那么如果大寧就進化到了另外一個高度,不是你招惹我的時候我敢不敢打你。
而是你不招惹我,我都在想著要不要找個理由和你打一架。
黑武人南下的時候,李叱在長安城剛剛稱帝,那時候他和高院長等人有過一次長談。
李叱說:朕現在什么都不怕,打仗這種事,現在打了比以后一百年內打要好多。
該打的仗朕不打,那朕的子孫后代也要打,百姓們的子孫后代也要打,那個時候打會觸及國家根本。
現在不一樣,大寧現在說富有,說不上,說強盛,說不上。
但說兵強馬壯,那一定說的上。
朕打完了這些仗之后,可能會讓大寧將來起步的時候低一些,但發展的會快起來。
朕現在去想著應該盡量把大寧發展的富裕起來,那就會瞻前顧后不敢打。
然后面對的一定是一邊打一邊發展,那樣太慢了也太難了。
先打,打到四方五十年不敢來犯,那這五十年的發展就會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起來。
澹臺壓境回涼州之前,李叱和他也有過一次長談,在場的也有大將軍澹臺器。
對于陛下的判斷,老將軍澹臺器深表認同,他和陛下的看法一致。
沒有人比老將軍更了解那些西域人,他知道那些人都是狼子野心。
而這次西域諸國組成使團要朝覲大寧,澹臺器把沐言沐笛請到涼州城里來住,卻沒有理會其他人,就是有意在表達這個態度。
其一是用這樣的行動來告訴西域人,你們真心想做生意,如迦樓國這樣,那么大寧就會如對待朋友真心相待。
迦樓國就是一個表率,想做朋友就拿出來真情實意,大寧回贈的也是真心實意。
就在這涼州大將軍府里,澹臺器父子正在和沐言沐笛一起吃飯。
“陛下的意思是。”
澹臺壓境看向沐言沐笛說道:“迦樓國的皇帝是真誠的,那大寧也要拿出來真誠,所以如果親王殿下愿意現在就啟程去長安,我會安排向導帶路,在大寧的規矩之內,送你們到長安。”
沐言沐笛的眼睛頓時亮了。
這種區別對待,他可真的是太喜歡了。
他不是一個笨人,如果是的話,他也不會勸他的哥哥,迦樓國的皇帝勒野庫辛不要動起兵的念頭。
所以他當然也知道這區別對待的利弊何在,大寧要在西域過扶植起來一個能做表率的國家。
現在這個國家,就是他們迦樓國。
如此一來,迦樓國會從大寧這里得到最大的優惠待遇,不管是想做什么生意,都會優先照顧迦樓國。
無論是大寧需要往外賣的東西,還是大寧需要從西域采買的東西,都會優先和迦樓國來談。
也正是如此一來,迦樓國就會成為西域諸國的眼中釘。
沐言沐笛有著超強的領兵能力,也有著超絕的武藝,更有著超前的思維。
在這個時候他要做出取舍,是親近大寧,還是和西域諸國綁在一起。
而此時他眼睛里露出來的光彩,已經足以表明他的態度了。
沐言沐笛起身,學著中原人的樣子,朝著澹臺器和澹臺壓境抱拳行禮。
“多謝兩位大將軍,多謝大寧的皇帝陛下,若大寧皇帝陛下真的準許我們提前去長安,我無比的感激,甚至想著明日一早就出發。”
澹臺器笑道:“若你想明日一早就出發,倒也不是什么難事,我來安排就是。”
沐言沐笛再次抱拳:“多謝大將軍,這真的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我一會兒回去之后就和他們說。”
澹臺器笑道:“這些都是小事,安排起來也不難。”
他端起酒杯敬了沐言沐笛一杯酒,然后像是隨意的問了一句:“我聽聞,很多人因為我請你住到涼州城里來而不滿?”
沐言沐笛笑著回答道;“大將軍不在乎他們的不滿,我也不在乎他們。”
澹臺器點了點頭:“我當然不在乎,你也無需在乎,但如果有些人真的聒噪起來令人厭煩,那我就會有些在乎了。”
沐言沐笛從這句話里聽出來了幾分殺意。
澹臺器是什么人,在涼州那么多年,靠一支涼州鐵騎就能讓西域諸國怕了那么多年。
這樣的人領兵,在孤軍奮戰的時候都能打的西域諸國狼狽不堪。
現在有了一個新的帝國的支持,且大寧皇帝陛下又在西疆布置重兵,澹臺器當然更有底氣了。
如果是普通人,喝酒聊天多半都是打屁胡吹,可是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的人,哪有多少酒桌上的廢話。
從澹臺器這些話里,沐言沐笛瞬間就判斷出來,這位大將軍是要挑個人出來打一打了。
如果沒有大寧皇帝陛下的首肯,大將軍想打仗也要三思而后行。
思考片刻后,沐言沐笛道:“有些人確實很讓人厭惡。”
澹臺器笑著問道:“看來親王殿下也有自己不喜歡的人。”
沐言沐笛笑呵呵的說道:“當然有,或許和大將軍厭惡的人,還是同一個呢?”
澹臺器道:“喝酒喝到此時,也著實有些無趣,這般干喝酒沒什么游戲,怎么都少了些滋味,不如這樣,親王殿下把討厭的人寫下來,我也把討厭的人寫下來,親王剛才說或許是同一個,那咱們就以這個為賭,真是同一個,我喝三杯,若非同一個,殿下喝三杯。”
“好!”
沐言沐笛笑道:“這么說就有趣的很了,請大將軍派人取紙筆來。”
兩個人等紙筆拿上來,就各自寫下了一行字,然后對視了一眼,同時笑起來。
澹臺器道:“那就一起放在桌子上?”
沐言沐笛應了一聲,兩人同時把寫好的紙拍在了桌子上。
沐言沐笛雖然中原人的話說的不錯,但中原文字卻不怎么會寫,所以寫的是迦樓文字,看起來挺長的一串。
而大將軍澹臺器這邊就簡單了,只有三個字。
可實際上,沐言沐笛那一長串文字翻譯過來,也就三個字。
小月獅。
在西域,如今有能力和迦樓國叫叫板的,就是小月獅國。
大寧如今是中原當之無愧的老大,而迦樓國在西域也可稱得上老大。
兩個老大要搞搞事情,那么倒霉的一定是老二。
而老大和老二的區別就在于......涼州城外,那個做老二的號召了一大批人在那商量著。
咱們打一打老大啊?
一群人雖然看起來很興奮,覺得打老大也確實是值得興奮的一件事,可實際上都是各懷鬼胎。
而兩個老大坐在一起的時候,說一聲打老二啊,那肯定是......那就打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