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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真-散伙

  時間回到之前,當三藏師徒還在小白龍背上觀看夢境,尋找著突破口時,整個結界突然巨震,然后碎裂。

  小長安崩潰了,小天庭崩潰了。

  無數夢境,化作夢幻泡影,一一散去。

  最后留下的,卻是關于大雷音寺的篇幅。

  盛況反反復復播放,依舊挽留不住里面的佛陀菩薩,天人五衰,一一寂滅。

  “師尊!”

  三藏看著,眼中露出悲慟。

  他知道,這些寂滅的不僅是夢,還是如來的果位。

  如來正在走向寂滅。

  三藏自然想要阻止,可理智告訴他,佛不比尋常生靈,正是在死亡中追求生機與輪回。

  如來寂滅于此,將來還是有涅槃重生的機會,假如強行打斷,任由其瘋魔,那才是真正絕了機會。

  邪王也是這么想的。

  嗯……

  于是乎,所有夢境全部消散,外界的青牛清晰地看到,那倒扣如碗的碩大結界,終于如暴曬在烈日下的冰雪,消融一空。

  “結束了嗎?”

  “這場劫難過去,這支團隊怕是再無畏懼了吧?”

  青牛不禁發出感慨。

  不得不說,沒了佛門天庭的幫助,傳經團隊一路上遭遇的磨難,是真的驚心動魄。

  尤其是這小長安之劫。

  所幸最終還是結束了,三無大師首先漫步而出,然后是三藏師徒。

  只是相比起進入之前,精氣神十足的傳經團隊,此時的他們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每一位的眉宇間,都露出思索之色,仿佛歷經人世滄桑,需要沉淀。

  但明明真實的時間,才過去了一天不到。

  “怕是這一場傳經之劫,怕是還未真正過去啊!”

  青牛微微搖頭,語氣里無悲無喜,竟也似得道高僧。

  老君出函谷關,化胡為佛時,就坐在他的背上。

  因此對于西方佛門,青牛有一份別樣的感悟。

  至于傳經能不能成功,他是無所謂,成了惡心玉帝,不成佛門衰落,再無與道門抗衡的可能。

  好像無論怎么樣,都是不錯。

  當然,照目前看來,怕是難了。

  小長安的劫數影響,沒有結束,反倒是更加深入了心靈,不斷拷問他們的內心。

  一場似夢似真的模擬,將未來擺在面前,當經歷了那些后,還希望才重蹈覆轍嗎?

  包括三藏在內,每一位都陷入了思考中。

  接下來的日子里,傳經團隊再也沒了之前的歡聲笑語,一個個沉默地往前走著,小白龍也化作白龍馬,馱著三藏跋山涉水,邪王和青牛則默默遠離,讓他們獨處。

  終于,前方浪涌如山,波翻若嶺,師徒一行抵達了弱水三千,流沙河界。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

  據說連仙槎都不愿意到此,佛門蓮葉也浮不起,想要過這流沙河,顯然不能如通天河一般,打造船只通過了。

  于是乎,三藏考慮之后,決定……

  飛過去。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可就在這時,一向默默走在最后的沙僧,突然將挑著的佛經放了下來。

  “沙師弟,你做什么?”

  佛經落地的聲音太大,前面紛紛轉頭,猴子莫名其妙。

  沙僧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三藏看著他,察覺到了接下來將要發生什么,但還是道:“悟凈,說吧,我不怪你!”

  沙僧望著三藏,緩緩跪下:“師父,我怕是不能陪你,去長安傳佛了!”

  他將決定說出,不理猴子震驚的注視,反倒是暢然了許多:“我的心愿,從來不是傳播佛法,是要做一位護衛者,保護師父一路不受磨難,以彌補當年被玉帝所貶之責!可我并不能守護師父,是師父一路上護著我們,我更不認同佛門,這樣的假象,我進行不下去了!”

  沙僧叩首,行師徒大禮,末了抬起頭,發出了一個疑問:“我修的是什么道?念的是什么經?”

  三藏聽明白了那個“我”字,代表著沙僧問的是自身,而非真正的佛法,不禁沉默。

  下一刻,沙僧雙手合十,釋然一笑:“我修的無情道,念的是鐵石經!”

  說罷,他雙手一分,一步一步向著流沙河走去。

  身上的金光褪下,猙獰的肌肉將僧袍撐開,頭發漸漸變得赤紅蓬亂,獠牙從嘴邊探出,如劍刃一般,手持寶杖,兇威赫赫。

  他大吼一聲,聲音里前所未有的暢快自在。

  從此以后,佛門少了一位金身羅漢,八百里流沙河多了一位主人。

一條水道,鋪了開  來,延伸向對岸。

  這是沙僧最后為三藏所做的事情。

  “沙師弟!”

  猴子直到沙僧走進流沙河中,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說離開就離開了?

  “猴哥,隨沙師弟去吧!”

  攔住他的,卻是八戒。

  看著這呆子,往日里嬉皮笑臉,色欲熏天的神情不在,竟主動扛起了沙僧放下的佛經,猴子涌起了不好的預感。

  這份預感,很快得到了實現。

  過了流沙河,就是烏斯國界。

  而來到這里后,八戒卻似是感應到了什么,在前面帶頭引路。

  目標地點十分明確,直指高家莊。

  眼見著目的地越來越清晰,猴子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呆子,你去那村莊作甚,莫不是里面有你的老相好?”

  八戒看著猴子,露出了笑容:“猴哥真是明察秋毫,是的,我要與她相會,這些年她一定等我等得很辛苦……”

  笑容里既有重逢的甜蜜,也有分別的苦澀。

  猴子呆住:“為什么連你也……”

  “我下界來,本就不是為了當和尚的,雖然凈壇使者的油水,讓我有些懷念……”

  八戒舔了舔舌頭,解釋道:“猴哥,還記得天竺國的玉兔兒嗎?還記得那時我與你說,是廣寒宮翠娥仙子告發我,才使得玉帝將我貶下界來,投了豬胎嗎?”

  猴子點頭:“當然記得。”

  八戒道:“俺當時問那些兔子,才知翠娥早已下界,后來反復推算,才明白了她的一番苦心,是天庭不允私戀,特意下凡結成連理,不料俺老豬運道不好,成了這副模樣……”

  猴子明白了:“這么說,那翠娥仙子正在這村莊中?”

  八戒努了努豬嘴,猴子看了過去,就見一位人比花嬌的姑娘,正在村口眺望,當看到八戒的一剎那,不僅沒有為那兇惡丑陋的外形嚇住,反倒目光盈盈,激動地揮起了手。

  猴子明白了:“所以,你也要走了嗎?”

  “猴哥,保重!”

  八戒來到三藏面前放了佛經,一如沙僧那時拜下,行師徒大禮,同時捫心自問:“我怕的是什么魔?畏的是什么妖?”

  這是對這一段傳經之路的總結,也是對小長安的拷問。

  三藏看著八戒,有些欣慰。

  這看似最不成器,實則心中自有一桿秤的徒弟,也悟了。

  自從沙僧離開后,他也想了許多,修行并非只在佛門之中,這些徒兒能有自己的理解,作為師父,應該給予祝福。

  三藏的態度慰藉著八戒兩難的心情,他的淚水由衷地流下,自問自答:“怕的是心中魔,畏的是情中妖,師父,保重!”

  “去吧!”

  三藏露出不舍,輕輕拍了拍他的豬頭,八戒褪下僧袍,一步步向著高家莊走去。

  他再也不壓制自己的欲望,耳如蒲扇顯金睛,獠牙鋒利如鋼銼,糾糾威風欺太歲,昂昂志氣壓天神,高喝一聲,聲音里前所未有的幸福美滿。

  從此以后,佛門少了一位凈壇使者,烏斯國界高家莊多了一位女婿。

  隊伍里少了兩個,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猴子牽著白馬,白馬背上馱著佛經,一路往南瞻部州邊界而去。

  終于,出了烏斯國界,抵達了海岸邊。

  海面一望無際,想要穿越大洋,對于普通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如果有小白龍的話,又算不得什么。

  可白龍馬也將佛經放下。

  猴子麻木了,就見小白龍化出人形,來到三藏面前拜下,雙手合十,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我求的是什么果?了的是什么心?”

  三藏默然。

  小白龍尋找的是振興龍族之法,入佛門也是看上了佛門的大興,可最終他明白了自身所求,不在此道,自己回答了心中的答案:“我求的是寂滅果,了的是三世心。”

  寂滅是滅敵,三世是因果,小白龍將佛門之行完全當成了一場戰斗學習,倒是受了天龍紋身的影響。

  無分對錯,各自有各自的理解。

  在感情方面,小白龍倒是最為灑脫,颯然一笑,雙手合十:“多謝師父一路栽培!”

  說罷,他縱身而起,化作一條大威白龍,蜿蜒高飛,向著四海而去。

  長嘯一聲,聲音里前所未有的清晰明悟。

  從此以后,佛門少了一位八部天龍廣力菩薩,四海多了一位真龍。

  最后,陪伴三藏的只有猴子。

  哦對了,還有如小山一樣的佛經。

  猴子瞅了瞅三藏,三藏瞅了瞅猴子,師父倆神情微妙,無招勝有招。

  作為徒弟,最終還是由猴子無奈地挑起佛經,頓時一咧嘴,留下了感恩的淚水:

  “沙師弟,這一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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