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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侵神

  寧小齡身形極快,如今城墻坍塌,更是讓她暢通無阻。

  僅僅是一個眨眼,視線之中便已捕捉不到那一抹身影,皇城如湖,她的身影一下子沒入了其中。

  聲響漸寂,寧長久從殿中緩緩走出,他手臂無力垂落,袖袍隨風輕擺,神色疲憊。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么分明的無力感。

  哪怕他此刻身體問題很大,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但因為康莊大道他前世已走過一遍,所以對于未來的修道,他總抱有莫名的自信,而今日,他才真的體會到了當日陸嫁嫁說的四個字“時不我待”。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血濺到師妹身上,看著她入魔,看著她因為不想傷害自己,所以在極端的掙扎之中逼迫著自己離開他的眼前。

  他無力阻止這一切。

  中午的陽光將熾白色的光灑向大地,明媚地點亮了一切。

  趙襄兒走到他的身側,神色凝重,熾烈的陽光下她面如金紙,無一絲血色。

  她取出一根紅線咬在唇齒間,手指伸至腦后,攏起長發,一手箍住,另一手取紅線系發,紅線自淡色的唇間劃過,轉瞬間扎成了一個干凈的馬尾。

  她沒有與寧長久多說什么,淡淡地看了一眼重傷瀕死的血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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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在血羽君心底積壓了數十年前的寒意再次爆發出來,那一瞬間徹骨的寒冷幾乎讓它忘記了渾身的傷與血,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將它死死壓在地上,而它的雙爪捂著胸口被寧小齡一拳打塌的骨頭,幾乎喘不上一口氣。

  趙襄兒可以折磨它,可以將它千刀萬剮,也可以讓它承受最嚴酷的刑罰。

  但她還是沒有去管那頭重傷不起的妖雀,而是直接提著劍向著寧小齡消失的位置走去。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等!”寧長久叫住了她。

  趙襄兒腳步微頓:“什么事?”

  寧長久問道:“你要去哪?”

  趙襄兒道:“不用你管。”

  寧長久道:“她如今修為已至紫庭初境,你攔不住她的。”

  趙襄兒閉上了眼,淡淡道:“我自有決意,皇城中另有鎮魔的手段。”

  寧長久問:“國璽還是九靈……”

  趙襄兒打斷道:“這是趙國的秘密,你不必知道。”

  寧長久嘆息道:“你縱真有手段又如何?如今你根本找不到她,再好的手段也不過是屠龍技罷了。”

  趙襄兒看了他一眼,道:“世間有真龍。”

  寧長久沒空和她抬杠,神色認真道:“我有辦法找到師妹并……制住她”

  宮墻上,血羽君翅膀張開,兩柄鐵劍如釘子般將他釘在了墻壁上,劍傷處,兩道鮮血蜿蜒而下。

  “你的血勾起的魔,怎么樣才能壓下去?”陸嫁嫁冷漠地盯著它,又一劍釘在了它的翅膀上。

  血羽君慘鳴不止,斷斷續續道:“我哪個知道……那頭老狐貍臨死前,就讓我把血潑在那小丫頭身上,說一旦成功,她……她就能為我所用……”

  陸嫁嫁問:“那你為何控制不了她?”

  血羽君張著鮮血淋漓的翅膀,崩潰道:“肯定是那頭老狐框我啊,他就是想讓你們不安生,哪個管我的死活……”

  陸嫁嫁怒道:“你就這么蠢被他騙了?”

  血羽君駁斥道:“你要是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呼來喝去十多年,忽然有個機會弄死她,你能忍得住?”

  陸嫁嫁深吸一口氣,連出數十劍,將它的翅膀打得千瘡百孔,血羽君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停響起。

  “你們好歹是名門正派,給個痛快不行?非要這么本天君……我要是知道什么我早說了啊,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了啊。”

  陸嫁嫁冷冷道:“那我給你個痛快。”

  “等等等等……等一下!先等殿下回來,她應該是想把我千刀萬剮的,你這樣直接殺我也太便宜我了,而且殿下對我恨之入骨,你擅自動手,也不好和她交代對吧……畢竟這也是人家趙家的私事對吧……”血羽君苦著臉央求道。

  陸嫁嫁漠然道:“斬妖除魔是天下事。”

  不知為何,寧小齡沒有直接離開皇城。

  城西一大片荒廢的久宅院里,寧小齡一頭扎了進去,砰得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巨大深坑,寧小齡立在深坑中央,道裙上盡是泥水,她雙手死死地陷在泥土里,神色不停地變幻掙扎。

  “別白費力氣了,你一個小丫頭,能維持到幾時?放棄抵抗吧,我占據了你,這樣你什么都聽不到,看不到,不管做了什么,你也不會有負罪感,還能省去所有的痛苦,你也不會死去,這不過是寂眠,等到神魂穩定,我可以讓你出來,一起看看這個世界。”

  極具魅惑性的聲音不停地響起,哪怕寧小齡將耳朵捂得嚴絲合縫也堵不住,因為那聲音來自自己的內心。

  她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一頭雪白的斷尾狐身姿矯健地朝著自己走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你給我閉嘴!”寧小齡怒喝道。

  那頭雪狐冷哼道:“最多半個時辰,我就能徹底吞沒你,你的掙扎有什么意義呢?到時候啊,我留你一線神智,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師兄被我一點點地撕成碎片。”

  寧小齡額角青筋畢露,稚顏上顯露著陰間般的白色。

  “我師兄會殺了你的……”寧小齡說。

  那雪狐冷笑道:“那你為什么要跑?帶我去找你師兄啊,讓他殺了我啊!”

  寧小齡道:“師兄只是不想看我死。”

  “哈哈哈哈……”雪狐忽然爆發出一串尖銳的笑,它道:“你真當你師兄是什么好東西?他和我一樣,也不過是附身的魔頭,只是他成功地把你師兄吞噬了,而我還沒來及把你吃掉罷了,你還不明白嗎?對你最好的師兄,就是被現在的他殺死的啊……你竟然還認賊作兄,小丫頭可真是可笑。”

  寧小齡心神動搖,差點直接在她的話語挑動中淪陷,“你閉嘴!”

  “怎么?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雪狐冷笑聲像是寒冬的永不停止的風,無時無刻地在耳畔呼嘯著:“他不奇怪為什么他對你這么好?呵呵呵……那不過是那具身體的原主人對你好而已,他不過是多多少少繼承了那具身體的情感,而你,被那么一丁點好久淪陷了?可是真正對你好的師兄呢,已經神魂俱滅了啊……”

  寧小齡執拗道:“他就是我師兄!”

  雪狐道:“你不過是不敢相信罷了,別忘了,你師兄以前可是個呆子!他難道還是忽然開竅了不成?”

  寧小齡身體陷在那個泥坑里,不停地哆嗦著,她睜大了眼,那妖異的黑白純色瞳孔暫時褪色,只是此刻她的瞳仁依舊很淡,仿佛還是隨時會被吞噬。

  寧小齡艱難地張開嘴,道:“師兄一直在救我,而你想害我,你覺得,我應該信你還是信我師兄?!”

  雪狐短暫地默然,這是很樸素的是非觀,哪怕他現在的師兄是世界上最邪惡的魔鬼,他也是在救她,而自己哪怕是最善良的天使,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想吞噬她。

  所以她的師兄現在是誰對她來說并不重要,因為,他一直在救她。

  雪狐冷笑道:“你可真是個苦命,離你最近的我想吃了你,與你最親近的師兄又是偽善的魔頭,你這樣的丫頭,活著不如死了!”

  寧小齡同樣冷冷道:“我現在就在你眼前,你怎么還不吃,老狐貍牙口這么差怎么不去死?”

  雪狐笑的愈發暢快,它聲音如刀刃割肉:“那我可不客氣了。”

  這座空宅之中,少女的慘叫聲時不時地響起,壓抑著,低低回蕩著。

  正午的陽光無比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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