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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插無心柳

  古道上,楊柳如煙。

  沉重的黑夜壓下了夕色中的揚塵,燈火靜謐如舊,一座老城的驛站里,寧長久立在長廊上眺望著星空,斗笠般的夜空上,月清瘦如鉤,與他相隔著不可及的遙遠,他無法想象,自己幾天前還在那里暫住過。

  夏天已悄然到來,溫度明顯地轉涼,但空氣中依舊暗暗翻騰著燥熱,好似摩挲著皮膚的細沙。

  寧長久看了會月亮,轉身回到屋內,一陣清涼。

  屋中未點燭火,唯有司命一動不動地靜坐著,她雙袖低垂,玉指在其中變幻,眉眼間寒霧氤氳,浮動著細細的冰晶。

  寧長久在她的身邊坐下,同樣打坐凝神,消解一日的疲憊。

  他們一路行來,雖總在打情罵俏,但速度半點沒有怠慢。

  天竺峰上,他與襄兒融合了純陽與太陰的神卷,邁入了五道之中,不可觀的幾日休憩,他又將這份力量補足,圓滿,但時至今日,他才終于有些閑暇觀察身軀真正的變化。

  他是以修羅入道的。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識海上,凝著一顆金丹,那顆金丹像是懸于識海的太陽,光線純金,內部卻又似蘊著諸多色彩。

  而他的靈氣之海,此刻望去已是一眼無際,其間的海水也變得濃稠,像是提純過數百次的汁液,每汲取一點,都能爆發出比過去強大數倍的力量。

  五道的另一強大之處是對于天地的把控,五道之前,人類是天空下跪行的客人。五道則是一把登云梯,將人抬到絕高處,俯瞰前所未見的景。

  譬如他此刻望向長街,可以感受到元素的流動,看到地底深埋的地脈、泉脈和靈脈,他既可以自然而然地隱入這片天地,也可以信手拈來地破碎虛空,去到更深層的宇。

  但因為修羅入道的緣故,此方天地對他有著明顯的排斥,可以想見,若他某一日生命垂危,恐怕會與司命一樣,受到整片天地的反噬。

  當然,對于五道而言,提升最大的莫過于權柄。

  這是不可思議的東西,是世界本源的元素、法則凝結出的事物,凌駕于任何道法之上。

  他認真審視自己的權柄。

  他感受不到權柄的具體位置,但它卻像是釘子一樣,牢牢地埋在身體里,牽一發而動全身,無時無刻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這種感覺與過去他那半吊子的‘時間’權柄是不同的,時間權柄算是掠奪來的,而現在的權柄,更像是獨屬于他的器官。

  寧長久感知著權柄……接著,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像是燒了起來。

  他霍然睜開眼,正襟危坐,身軀緊繃,作拉弓狀。

  他掌間沒有事物,卻像有毒蛇要彈躍出來,他身軀寂然不動,卻像是獵豹要炸起彈簧似的軀體。

  司命心生警意,不自覺地睜開了眼,望向了陷入奇異狀態的少年。

  許久之后,寧長久才從這種狀態中擺脫了出來。

  “怎么了?控制不住權柄么?”司命問道。

  寧長久搖了搖頭,道:“我感覺我多了一只眼睛。”

  “什么?”司命伸出手,撩開了他散亂的發,盯著他的額頭看了一會兒,道:“哪來什么眼睛?”

  寧長久笑著抓住她的手,輕輕放在大腿上,他說道:“你看著我。”

  司命不明所以,依言盯著他。

  寧長久與她平靜地對視著,狀似含情脈脈。

  片刻之后,司命輕輕咦了一聲。

  寧長久問:“感覺到了嗎?”

  司命神色微異,道:“我感覺背后有人在看我!”

  寧長久點了點頭,道:“這就是我的權柄。”

  這是真正的天眼,無需分神去展開神識,也不會被其他事物阻擋,他可以在任何角度任何方位鎖定任何人……而他甚至有一種預感,他只要將箭射向他天眼所在的位置,那這一箭,絕無落空的可能!

  司命清艷的眉間漾起異樣的神色,她的銀牙不自覺地摩挲過紅唇,問道:“你的權柄……竟是偷窺?”

  司命說著,下意識扯了扯自己的袍襟,覺得很不合理,又覺得人如其權柄。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我的權柄有這般下流么?”

  “那這是什么?”司命問。

  寧長久回想著天竺峰上自己睜開太陰之目,射出的一箭,認真道:“我決定給它起名為太陰。”

  司命蹙著眉,冷哼著反駁道:“你這不就是給偷窺換了個名字么!這樣也想蒙混過關?哼,你要這權柄到底做什么用?”

  寧長久深吸了口氣,解釋道:“我也不太確定它的作用,就趁此機會試試吧。”

  “怎么試?”司命問。

  寧長久取來了一個瓷碗,放在門的后面,接著,他打開紫府,翻掌之間,金烏掠過掌心,從中抖落下了那把陽凰蒼羽弓,他將弓握在手中,直立于地面。

  他打開太陰的權柄,盯著轉角之后,視線望不見的碗。

  與此同時,他拉弓振弦,四周空氣絞動,凝成一支直箭。

  他睜開右眼,盯著筆直的箭桿。

  手松弦振。

  箭化作一道纖細的光,倏然消失,下一個剎那,瓷碗破碎的聲音在門后響了起來。

  門反倒相安無事。

  司命微咦一聲。

  “這就是太陰。”寧長久的神色同樣凝重,他解釋道:“在射箭的過程里,太陰化作了兩個部分,一個落在箭桿上,一個則落在我任何想打擊的事物上。而只要裹著我太陰權柄的箭射出去,那它的終點,必然是我天眼所注視的東西!萬無一失。”

  寧長久這樣說著,太陰天目瞬間擴大,覆蓋了一整座城。

  他三指勾動,如撫琴般撩了三次弦。

  弦振之間,三道流光自弓上射出。

  他盯著街道中央的一塊石頭,石頭碎了。

  他盯著一片悠悠落下的樹葉,樹葉粉碎。

  他盯著河面上一片飄過的羽毛,羽毛瞬間被擊中,陷入了河水的淤泥里。

  分毫不差。

  這與其說是射箭,不如說是權柄的交匯,只要他窺視之處,便是箭必然而然的落點。

  也就是說,只要他將箭瞄準了一個人,那么,箭無論如何都能射中!因為只要人處在天地間,便不可能躲過他的太陰之目。

  五道仙人必中的箭,其殺傷力該是何等恐怖?

  司命也想明白了,她說道:“你這倒像是太古時期某位古神鬼王的權柄……鬼視。他可以用目光將自己看到的生靈瞬間千刀萬剮,只剩下一副骨頭。那鬼王曾叱咤一時,但這權柄也有弊端,便是只能消解骨肉,后來他遇到了一個靈態的仙人,被對方活生生剮出了雙目。”

  寧長久道:“你這是在嚇我么?”

  司命微笑著說道:“倒也沒有,你這是無形之目,看上去比有形之目更厲害一些,被剮了眼睛也沒事。”

  “……”寧長久嘆息道:“你怎么總想剮我眼睛?”

  司命坐在他面前,交疊著雙腿,語調冰冷道:“你這太陰權柄在手,若是心術不正,去偷看其他女孩子怎么辦?我可不放心你!”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道:“那還能怎么辦?我還能把權柄像私房錢一樣交到你手里?”

  司命冰眸更冷,“你還有私房錢?”

  “唉……”寧長久揉了揉額頭,道:“總之放心好了,見過了你這樣的美人,其他女子,哪里再能入我的眼呢?”

  司命將信將疑,道:“哼,小心別讓我發現了。”

  兩人又一道調息了一會兒,待到靈氣充盈,狀態重歸巔峰,他們也沒有逗留,留下了房錢之后,便一道御劍,消逝在了黑色里。

  老城的燈火被拋在了身后。

  他們穿行在高空中,切風掠云,耳畔天地希聲,一片靜籟。

  當初,他們從古靈宗一路前往萬妖城,耗費了將近一個月的功夫,而現在他們返回古靈宗,最多只需十日。

  寒冷稀薄的天空上,雷音滾過。

  半個時辰之后,他們將要抵達天笏山脈。

  天笏山脈是當初兩人斬竹泛舟之處。

  其間萬里有大江環繞,無數奇峰拔地而起,如色澤蒼青的劍,直指蒼穹。

  劍閣四位弟子早在一天前便于峰中落位了。

  周貞月守在正峰之上。

  她是劍圣的第一位弟子,劍圣將自己名字中的舟,化為周姓賜給她,又因她是正月出生,所以起名為貞月。

  她枯坐在山峰上,于月下凝神等待。

  周圍的山峰皆是郁郁蔥蔥,唯她所在的那一座,如被熔銀澆過,一片銀白——這些皆是她溢散開的劍意。

  她做出了一副孤劍待人的氣勢。

  但其余的師弟師妹早已暗伏在各處山中,伺機而動。

  三師兄與四師兄守在右翼的山谷里,兩人彈劍成網,無形地交織,構成埋伏。只要對方一踏入,他們便可以立刻收網。

  左翼的一片山腳下,由二師姐鎮守。

  此刻江水滔滔,二師姐柳珺卓的衣裳正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岸邊,上面壓著一柄剛削的竹劍。

  大師姐已經推算過,按照司命的境界,最早也要今日清晨才能抵達此處。

  更何況那還是司命巔峰時的境界,萬妖城中,她險些神魂俱滅,如今勉強拼湊,境界想來要更低一些。

  柳珺卓在清澈的江水中沐浴著,滌蕩著這兩日趕路至此的疲憊。

  當然,她并未放松任何警惕,哪怕沐浴之時,神識依舊籠罩著方圓千里,隨時察覺任何靈力的異動。

  這是簡單而純粹的伏殺,沒有任何陰謀任何技巧,便是將天地劃為一線峽谷,他們守在峽谷唯一的道路上,等對方來闖,然后留下頭顱。

  劍閣殺人自古如此,無需圖窮匕見,千里飛劍便可直接摧毀宮殿。

  柳珺卓的玉軀散發著瑩瑩的劍光,將江水照亮,她烏黑的無法散在水面上,像是鋪開的藻,婉約的發梢隨水起伏。

  她想象著素未謀面的司命,猜想著她到底是何許人物……是風華傾城的佳人,亦或者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她的心中燃燒起了戰意。

  與此同時,那白衣少年的模樣也浮現在了腦海……當初天榜初見時,她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敗。她驚詫于對方的天賦,卻也沒有真正將他放在眼里。

  但與他終究是沒有過節的,若要這樣殺死對方,她始終覺得有些遺憾。

  可誰讓他是竊道者呢?

  他區區一人之性命,如何比得過天下眾生之命?

  柳珺卓張開雙臂,輕輕撩水,向著岸邊游去。

  天笏山外。

  司命負手而立,翩然的江水崩塌不息,卻帶不走她江中幽幽的倒影。

  她在為寧長久護法。

  寧長久立在左邊,同樣望著江水出神。

  “看到了嗎?”司命問了一句。

  “嗯。”寧長久目光盯著江面,天眼卻已在無形中擴張,覆蓋了天笏山的所有,他說道:“劍閣的兩位男弟子守在我們的左邊,躲在一片沼澤大谷的邊緣,準備伏擊我們。”

  司命望向了左邊,心中做好了應對的策略。

  片刻后,寧長久又道:“劍閣大師姐,在居中最高的峰上,架勢是要正面決戰。”

  司命冷哼一聲,幽幽道:“來了這么多人,還假裝孤劍迎敵,真是無恥。”

  寧長久許久沒有說話。

  司命疑惑道:“劍閣的老二呢?當初你在天榜遇到的那位,她沒來么?”

  寧長久面色如常,他說道:“來了。”

  “人呢?”司命問。

  寧長久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她人在我們右邊的峰林里,這條河進去,我們走自左往右的第三條江,就能看到她了。”

  司命又問:“你的語氣怎么怪怪的?”

  寧長久的話語平靜無波:“沒什么,只是有些奇怪,她為什么沒帶劍,只削了一柄竹劍,未免太托大了些。”

  司命更疑惑了,“嗯?有何奇怪?她的劍不是被你贏去的么?”

  “原來如此……”寧長久干燥地答了一句,不再多言,他攤開了右掌,金烏在他掌心停留。

  他將手探入了金光凝成的神雀里,從中取出了郁壘劍,遞給了司命,道:“凝氣而成的劍,怎么也比不上真正的神劍,你拿這個吧。”

  司命并未客氣,她知道寧長久若一心要射箭,是無暇去出劍的。

  哼,有了箭就不要劍……果真是喜新厭舊的東西!

  司命接過了劍,對著空氣舞了個劍花,還算趁手。

  寧長久從金烏中取出了陽凰蒼羽弓。

  他將弓正立于身前,對準了天笏山的方向。

  他的左手搭在弓臂上,弓臂的質感宛若魚鱗外胚的釉質,看似光滑,摸上去卻有砂紙般的粗糙,這種粗糙與掌心抵著。他將弓握得很穩。

  寧長久的右手搭在無形的弦上,將弓咯咯地拉開,整張弓隨著他手臂的動作彎曲變形。

  不知不覺間,金色的箭已在弦上。

  寧長久體內的靈力隨著拉弓的動作翻涌了起來,那片靈海中,似隨時要有大鯨拱背而起。

  “選定目標了么?”司命問。

  “柳珺卓。”寧長久道。

  “為何是她?”司命不解。

  “因為她伏擊我們,也膽敢分心……”寧長久聲音如箭,凝成一線。

  “嗯,總之第一箭,務必謹慎。”司命沒有再問,只是出聲提醒。

  這是對方意想不到的敵明我暗。

  沒有比這一箭更容易造成傷害的時候了。

  太陰的權柄裹著箭。

  箭的所在是起點,而他天眼所注視的地方,則是此箭必將到達的終點。

  他用目光給這支箭畫出了一條筆直的線,因果般將它與敵人鎖在了一起。

  “嗯!”寧長久死抿著嘴唇,眼睛一閉一瞇,認真回應。

  夜色越來越沉重。

  江水奔流的聲音在耳畔宛若咆哮。

  這是寧長久第二次射箭,但他的動作無比熟練,似反復練習過了上萬次。

  萬物失色,百萬石的力量繃在弦中,周圍的空間不停顫抖,似被切割成了無數片。

  弓已拉至圓滿。

  柳珺卓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

  那人或是流經足畔的滔滔江水,或是自發間落下,滾過身體曲線的水珠,亦或是周圍所有的一草一木。

  這種感覺很不好。

  竹劍飛起,白裳黑裙的劍衣嘩得飛起,隨著她身子一旋,裹在了身上,羅帶初系之時,她的瞳孔駭然一縮。

  前方的江面上,一道纖細的金光倏爾劃過,憑空出現,似江底亮起的閃電。

  閃電來到面前時,卻已如巨蟒。

  轟然一聲巨響。

  沒有絲毫的前兆。

  金光炸開,無數電球從中迸撞了出來,或砸入水中,或嵌入峽壁,它們碰撞著,飛濺著,摧枯拉朽般撕碎一切,頃刻間,金光將大江與河水全部籠罩,似有三百位雷公電母齊齊敲鑼打鼓,降下神罰無數,耀目的雷電金光瞬間充盈了整片峽谷,可怖的氣息瘋狂外溢。

  巨大的爆炸聲瞬間被風鳴聲壓了過去。

  風鳴聲來自于箭。

  電光與火焰洪流般驕傲地洗刷過去,而那正中間,高速飛旋的箭矢掀起了更強大的風暴,繼續向前沖撞過去。

  一道黑影被箭從火光電流中壓出。

  黑影是柳珺卓。

  她長發散亂,發與衣的水跡早已被蒸干,一雙劍眸像是燒了起來。

  在箭來的一瞬間,她察覺到了。

  那一刻,她的身影變幻了數千次。

  但劍亦隨著她變幻了數千次。

  它像是長了眼睛,穿破層層疊疊的宇,筆直地射向了自己。

  這究竟是什么箭?!

  柳珺卓無法理解。

  她的竹劍與箭抵著,被立刻毀去。

  那支箭也消磨了大半,但她抵擋倉促,靈力還未來得及調度為成型的防御,箭破長空的爆鳴里,她身子被掀飛了出去,流星般砸上了崖壁。

  這一箭的威勢驚動了周貞月。

  她霍然起身,望向了柳珺卓所在的方向。

  兩座山峰不知受到了什么恐怖的力量,竟向著中間緩緩地垮倒了過去。

  “師妹?”她立刻明白,戰斗在那里爆發了。

  周貞月毫不猶豫,立刻御劍飛去。

  天笏峰外寬闊的大江畔。

  寧長久扶著弓,臉色泛白。

  陽凰蒼羽弓是圣人圣器。

  他初入五道,哪怕有修羅加持,想要將此弓拉滿,也顯得吃力了。

  司命問道:“怎么樣?”

  寧長久道:“柳珺卓傷了。”

  司命面露異色。

  五道初境一箭傷了五道巔峰,哪怕是在絕對的偷襲之下,亦是極不可思議的事了。

  “動身!”寧長久立刻道。

  司命問:“直接乘勝追擊去襲殺柳珺卓么?”

  寧長久道:“去找劍閣的老三老四。”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弓箭立在另一塊巖石上,直立長弓,調轉弓頭,指向了天笏山的另一側。

  金箭再度凝成,光華幽然。

  他張弓搭箭的姿勢宛若猙獰神像。

  夜色中,肅殺之意轉瞬凝重,雖不如先前一箭,卻駭人依舊。

  司命立刻明白,那一箭非但傷了柳珺卓,還支開了二師姐,此刻去擊破較弱的兩位男弟子是最好的選擇!

  天笏峰的另一側,一大片沼澤之中,三師兄與四師兄懷抱古劍,相對而立。

  “似乎有人。”三師兄忽然說。

  “什么人?”四師兄疑惑。

  “師姐那好像有動靜。”三師兄說。

  “嗯?這么早?”四師兄沉吟道:“不過他們運氣真差,竟直接撞上了兩位師姐,希望我們趕到時,他們還沒敗。”

  三師兄冷冷道:“他們能在破曉之前抵達天笏峰,已超出了預計,絕不可托大。”

  四師兄懶懶得應了一聲。

  他正要說話。

  光吞沒了聲音。

  “小心!”三師兄忽地嘶吼了一句。

  箭幾乎是憑空出現在面前的。

  那是一支金色的箭。

  箭過大江,卷起水流,過云層,卷起雷電,過山峰,卷起石屑,過長空,激顫狂鳴。

  箭穿過無形的虛空,所挾帶起的,卻是真實的元素。

  它們凝城了箭鏃,在接近兩人時炸開。

  又是猝不及防的一箭。

  金光中,兩人凝結的劍網被瞬間撕毀。

  劍閣的護體劍意激發了出來,金箭帶起的沖擊力推著他們,一同卷上了高空。

  三師兄與四師兄狼狽的地從金光中跌出。

  他們共抗此箭,倒是未受太重的傷,只是先前的埋伏都被摧毀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接震惑不解。

  這是怎么回事?

  對方是怎么發現自己的?

  這一箭又是從何而來?附近根本沒有出箭伏擊的角度才是啊……

  正當他們思考著,一道凜冽的殺意卻又逼到了面前。

  先前被掀飛的沼澤地里,忽地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女子極美,碎片般的沼澤風暴般肆虐著,卻沾不上她衣裙半點,兩人看著她,分不清這是死神降臨還是天國神祇投影凡間!

  司命手持郁壘。她是神,也是手握冥劍的鬼。

  她冷漠地抬起頭,對著天空舉起了劍。

  另一邊,周貞月來到了光芒爆發的山崖旁。

  她看著倒塌的巨峰、截斷的江水、堆累的巨石,難掩心頭震驚。

  “到底發生了什么?!”周貞月身影掠動。

  柳珺卓眉目蒼白,她胸襟間透著些許的血……那是箭傷。

  她寒聲道:“他們率先發現我了,先前一箭射來,我設防未及……”

  “箭?”周貞月更覺奇怪:“他們人呢?”

  柳珺卓沉思片刻,剛想說他們很有可能來追殺自己,但話音才起,兩位劍閣的得意弟子,齊齊轉頭。

  東方,黎明似乎提前到來,霎時劍光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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