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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聚散別離萬般癡

  長夜過去,黎明在天邊顯露出了模糊的形狀。

  夏日,干澀的風帶著燥熱,翻滾過一片狼藉的骸塔廢墟,白骨的粉末被風帶起,掠過稀薄的光,向著遠處吹去,天地間盡是骨灰,從高處望去時,倒像是風變成了粉塵與微粒的凝聚體。

  世界一點點被照亮,毀滅性的瘡痍在并不明亮的光中像是一座座丑陋的雕像。

  趙襄兒持著傘,殘垣斷壁間濾來的光落在傘面上,薄薄的傘面發著亮,古舊得文靜。

  傘下,少女清美無儔的側臉承著純凈的光,英氣而溫柔,她一襲暗紅的裙衣,長可曳地,火鳳與朱雀的圖案花團錦簇般壓在上面,卻不顯繁復艷俗,反而襯得少女清幽秀麗。

  司命跪在深坑邊,仰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她,透來的陽光中,司命覺得自己見到了世上最純凈的顏色,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襄兒?”司命胸脯起伏著,冰眸含著朦朧的清光,她定了定神,問“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寧長久亦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要死在柯問舟的劍下了,而當時,生死關頭,一朵紅花在他眼前綻放,接著他被人抱住了,遁入了一個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世界里,避過了那必死的一劍。

  趙襄兒微笑道:“你不是說要收我做端茶倒水的女婢么?所以我特意來了呀,嗯……師妹要踐行一下么?”

  司命愣住了,她不曾想到自己的話語竟會被聽去,這又是什么掌管山河的神通么?

  趙襄兒初入五道不久,比起司命而言境界自是不足的,但此刻,司命的氣勢已被完全壓了下去,聽聞此言,更是雪頰微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有些促局。

  “嗯,我……我沒有……你怎么偷聽啊……”

  司命尚跪在地上,銀發微亂,漆黑的神袍上,纖細的銀白紋身還未褪去,泛著淡淡的光澤,她咬著唇,還未在悲傷中走出來,不知該哭該笑,又被趙襄兒問了這當頭一棒般的問題。

  她之前說這句話的時候多囂張,此刻被揭穿的時候就有多局促。

  趙襄兒顯然不想放過她,繼續道:“雪兒妹妹有膽子說,沒膽子認嗎?”

  司命咬著唇,胸膛尚在劇烈起伏著,她看著趙襄兒眼眸含笑的臉,只覺得自己丟人極了。

  她目光避開,低下頭,伸手去理發絲,一時間也拿不出氣勢去反抗什么了。

  寧長久輕輕蹲下身子,搓去了自己手上的血污,將滿是傷痕的手遞給了司命,輕聲道:“雪瓷,別哭了,我還在的。”

  司命心緒微動,身子終于放松了一些,卻聽趙襄兒又道:“雪瓷?私下里不是雪兒,雪兒,卿卿我我得很么,怎么當著我的面,就不敢喊了?”

  “……”寧長久自知理虧,也不敢說話,他與司命偷偷交換著眼神。

  而趙襄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她明明是最小的一個,此刻卻老師一樣很有威嚴地在訓話。

  趙襄兒也沒有太為難他們,因為她不能呆在這里太久,很快就要回去。夢中的三年她們早已相熟,雖也沒談不上情比金堅,卻也算得上是姐妹了。她深知,對于雪瓷這般的,不該只有譏諷,更應當恩威并施。

  趙襄兒將傘向著司命傾了一些。

  司命立刻想到了當初萬妖城里,她與寧長久一同撐傘的畫面,也不知道趙襄兒是不是又在暗示什么。接著,襄兒瓷白纖嫩的手伸了過來。

  “起來吧,難得相逢,我們一起走走。”趙襄兒說。

  司命猶豫了一會兒,右手握著寧長久的手,左手握著趙襄兒的手,緩緩起身。

  身后,陽光越過了城頭,將他們的身影照得泛白。

  趙襄兒立在中間,寧長久與司命一左一右地立著,身高并不協調,看上去卻有著莫名的和諧。

  “襄兒師姐是怎么來的?”司命終于平復了心緒,重新拿捏起了些許氣質。

  他們從萬妖城至此都花了好多天,按照寧長久的說法,襄兒應是在西國三千世界,那里到這里,少說也要半個月吧……

  趙襄兒解釋道:“這與三千世界的某種能力有關,總之,我可以在各個世界之間通過躍遷,在短時間內跨越不可思議的距離。說不定哪一日你們在背后說我壞話,聊到一半,就聽到敲門聲了。”

  司命一想到自己確實背地里說過許多壞話,而這些話都讓趙襄兒聽了去,心里便很慚愧,只好低著頭接受嘲諷,暫時妥協于襄兒的威嚴。

  寧長久打圓場道:“襄兒也知道,雪瓷平日里總是心口不一的,更何況,她也說過許多你的好話的。”

  “嗯?是么?”趙襄兒問道:“我怎么沒聽見?”

  寧長久微笑道:“襄兒又不是一天到晚監視我們,當然有漏聽錯聽的。”

  “哼。”趙襄兒下頜微抬,清傲道:“我當然沒這般無聊,一天到晚關心你們的破事。”

  寧長久雙手攏袖,笑了笑,偷偷看了司命一眼。

  司命立刻避開了目光,今日的她格外乖巧。

  三人走過孤云城的街巷。

  街道上的青磚皆碎成了礫石,兩側的墻壁大部分也被夷平,許多人們從災禍中醒來,看著狼藉的一切,木然無語,也有許多人再也不會醒來。

  他們越過街角,一路向前,看著倒塌的樹木,輕輕說著話。

  “劍圣那一劍落下時,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襄兒是怎么救下我的?”寧長久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趙襄兒道:“這與我的權柄有關。”

  寧長久好奇道:“什么權柄?”

  趙襄兒反問道:“你的權柄是什么?”

  寧長久沉吟了一會兒,道:“簡而言之,就是我每次出劍或者射箭,都可以一定命中敵人。”

  趙襄兒薄而紅的唇傾起,她說道:“我與你恰好相反,我的權柄,可以躲過一切攻擊。”

  寧長久愣了一會兒,無奈的笑了起來,心想這到底是夫妻還是冤家對頭呀。

  一旁的司命忍不住拱火道:“那用你的權柄去攻擊襄兒的權柄,結果會怎么樣呢?”

  趙襄兒看著她,眨了眨眼,道:“師妹很想知道答案嗎?”

  司命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沒骨氣道:“不想了。”

  寧長久看著司命吃癟的樣子,忍俊不禁。

  三人走到了城的深處。

  趙襄兒抬起頭看了一眼蒼茫的長空,道:“也不知他們能不能殺了柯問舟。”

  劍圣身外身回歸本體之后,便強行殺出退路,遁逃而走,其余三人呈夾攻之勢,追了上去。若非司命憂心寧長久,狂奔入城,他們四人聯手,或許今日劍圣就真的要隕落了。

  司命說道:“柯問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強。”

  趙襄兒道:“因為此刻的他,還沒有真正被天道接納……唉,希望他們能殺死他,否則以后他成為第二個鹓扶,成為天道完整的代言人,那時,就是真正的災難了。”

  司命本是憂心忡忡的,但她看著趙襄兒青春秀美的影,心定了一些,莞爾一笑,道:“柯問舟固然后患無窮,但我們不也有朱雀娘娘撐腰么?”

  趙襄兒明媚地神色黯了一些,她淡淡道:“朱雀一直想殺我,我與她已決裂,或許朱雀年來時,就是我們的死戰之日了。”

  司命愣住了,她不知這些日子發生了什么,困惑道:“她不是你的娘親么?”

  趙襄兒輕輕搖頭,細編的貝齒輕磨著,道:“朱雀……是前世殺我的人,她篡奪了我的力量,只留我一縷神魂,不知為何于今世令我附身,做了她的女兒。”

  司命縱是見過大世面的神官,聽到這番話,心中也是震驚的。

  襄兒……前世……朱雀將自己前世的死敵收為了女兒?

  這是何等的惡趣味?

  對于襄兒又是何等的羞辱?

寧長久聽著,輕聲嘆息。他與襄兒共同做過那個夢,見到了他們歡愉過的千年無憂歲月,也見到了外神入侵,世界崩亂的場景。關于襄兒與荒河龍雀的恩怨,他也已大概地猜出來,所以也并未細問  司命聽聞,卻是義憤填膺道,道“朱雀竟做這種事?真是天下第二的大惡人了。”

  寧長久一愣,好奇道:“天下第一惡人是誰?”

  司命瞥了寧長久一眼,趙襄兒淡笑著搖頭。

  司命看著趙襄兒臉上淡淡的哀傷,愧疚道:“我不是故意問這個的。”

  趙襄兒也很大度,灑然道:“無妨的,是我前世太笨了,得了天時地利人和也沒打贏,真是丟人,不過都是幾千年前的往事了,早都云淡風輕了。”

  寧長久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趙襄兒神色一變,挑眉問道:“你也覺得我丟人?”

  寧長久一驚,反問道:“你不是說云淡風輕了嗎?”

  趙襄兒將傘遞給了司命,開始卷起自己的袖管。

  “殿下息怒。”寧長久不戰而降。

  趙襄兒冷哼一聲,一想到幾千年前自己對他百依百順的模樣,就很是生氣,倍感丟人,而現在,自己變得越來越優秀了,寧長久的優良品質卻似被歲月淘汰了個干凈,只留下了那處處沾花惹草的劣根,真是可恨!

  司命看著氣呼呼的趙襄兒,想要伸手去揉,卻礙于顏面,只好百無聊賴地轉動傘柄。

  孤云城的城樓處受損嚴重,幾乎沒有一片完整之地,但劍圣的摧城一劍最終沒有大面積壓下,只瞄準了寧長久,所以城市后面的街道住宅倒奇跡般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只是屋上的瓦片茅草幾乎被吹了個干凈。

  有幾家店鋪還艱難地支棱了起來,甚至有賣肉串、瓷器玩具、冰糖葫蘆的車子如常地推了出來。

  趙襄兒看了一眼冰糖葫蘆。

  寧長久會意,去買糖葫蘆。

  只是那糖葫蘆被摧殘嚴重,最終寧長久也只買到一串能吃的。

  寧長久將唯一的一串給了趙襄兒。

  司命譏諷道:“又拿嫁嫁的錢討好其他女孩子。”

  趙襄兒眸光微動,也覺得不太好意思,道:“要不我們一人吃一粒?”

  司命點頭道:“嗯,不如我們打個賭,誰吃到最后一粒,誰就是老大。”

  “無聊。”

  “幼稚。”

  寧長久與趙襄兒不屑地說道。

  接著,三人開始一人一口地吃糖葫蘆,因為糖葫蘆第一顆和最后一顆有籽的緣故,所以寧長久負責吃了第一口。

  按著次序,最后一粒時,恰好遞到了司命的手里。

  司命抿唇瞇眼,心中暗喜,卻無意間對上了趙襄兒的目光,趙襄兒面容清冷,不怒自威。

  司命深吸了口氣,將最后一粒遞給了趙襄兒,道:“我……我吃飽了。”

  寧長久揉著額頭,想著雪瓷平時比誰都兇,關鍵時刻怎么比自己還丟人呀。

  趙襄兒接過糖葫蘆,嫣然一笑,她看著司命,道:“雪兒師妹張口。”

  “嗯?”司命微怔,檀口卻輕輕張開了。

  趙襄兒持著竹棒,輕輕將它送到了司命唇邊,司命看著她微笑的臉,紅唇輕顫,玉齒試探性落了上去,輕輕咬下一口,她蛾眉微顫,睫羽翕動,這……這最后一顆怎么和沒有成熟似的,這么酸,酸得人想掉眼淚。

  司命咬下了半粒,玉指掩唇,慢條斯理地嚼著。

  趙襄兒盯著她隨著晨曦一點點微紅的臉,伸手理著她看似冰冷,實則柔軟的銀發,道:“若尚有閑暇,我倒是想給雪瓷師妹梳下頭發。”

  司命一怔……這都看到了嗎……她口中的糖葫蘆更不甜了。

  寧長久亦有些尷尬,總有種被捉奸的感覺,他感受著周圍的寂靜,強笑著打破平靜,道:“你們對半分了,我吃什么?”

  趙襄兒淡淡道:“我們吃糖葫蘆,你吃葫蘆籽。”

  司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長街上,三人的身影迎著晨光,漸行漸遠。

  寧長久看著趙襄兒,問道:“金烏里還有我們的國,雖只剩下碎片了,卻也值得懷念,要一道進去看看嗎?”

  趙襄兒輕輕搖頭,微笑道:“今日來不及了,若你能從中尋到些我的遺物,倒可以收拾一下。”

  寧長久歉意道:“那時候我沒保護好你,是我不好。”

  趙襄兒難得地低下頭,道:“那時是我太任性了,不是你的錯。”

  寧長久說道:“至少我們都還活著,故事還沒有結束,前世的遺憾尚有今生可以彌補。”

  他們來到了城的后門口。

  世界在盛大的光下竟顯得壓抑。

  趙襄兒的目光越過了傘,望向了城門。

  “是啊,如果我們的前世今生是書里的故事,那么那樣的書,該是何等的錦繡篇章呢?”

  司命聽著他們的話語,一句話也沒說,心中酸溜溜的。

  他們一齊望向了城門。

  寧長久道:“走過了這么多城,還是趙國最好。”

  趙襄兒道:“以后若有機會,可以一道回去的,雪瓷師妹應從未來過吧?”

  司命被提及,睫羽輕顫,應了一聲:“沒有的。”

  寧長久笑了笑,忽然問:“下次還要完璧歸趙嗎?”

  趙襄兒微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她別過頭,薄翹的紅唇勾起,笑意純凈而清媚。

  “那就看本殿下的心情了。”趙襄兒說。

  真當我聽不懂么……司命聽著他們的話語,鼓著香腮,暗下決心。

  身后,陽光越來越亮。

  趙襄兒側過身,看著升起的朝陽,細長的睫毛蒙上了光,好似一片霧。

  “我要回去了。”趙襄兒說。

  寧長久別無話語,只好道聲珍重。

  襄兒要走,司命膽子大了一些,忽然笑道:“襄兒姐姐真是清秀,衣裙錦繡,眉目亦含青山秀水。”

  趙襄兒也微笑道:“司命妹妹勝似冰雪,丹唇如血,玉骨更盈冰魂雪魄。”

  兩人相視一笑。

  三人行,少了一人。

  寧長久與司命對視了一眼,心中竟皆有些空落。

  他們立在城門下,一句話也沒有說。

  趙襄兒坐在云端,最后遙遙地看了一眼,眸光依依,隨后她身影閃爍,來到了一個透明的世界中。

  那是三千顆世界珠子的一顆。

  三千世界才是真正的法寶,她在通過試煉之后,得到了三千世界的控制權。

  趙襄兒輕輕鉆入世界里。

  此處前往西國的路上,均勻地分布著無數個泡沫般的世界,趙襄兒進入了一個世界,身影很快跳躍到了下一個,她在一個個世界中閃爍著,須臾萬里,漸漸遠去。

  司命亦與寧長久走出了孤云城。

  “險些又是生離死別了。”司命心有余悸道。

  寧長久道:“是啊,多虧了襄兒。”

  司命也點頭道:“嗯,襄兒姐姐真好。”

  寧長久有些奇怪,道:“你心悅誠服地認她為姐姐了?”

  司命忽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對啊,襄兒分明才剛邁入五道,而我距離突破五道也只有一線了,我……我方才那么懼她做什么?竟還喊了這么多聲姐姐。”

  寧長久笑了起來,道:“剛剛雪兒乖得像是小綿羊啊。”

  司命眉尖輕蹙,道:“哼,這小丫頭定是算計我了,利用我的善良和單純……”

  寧長久懷疑地看著她,似在問你真的有這兩樣東西么。

  司命冷冷道:“看什么看?你也是的,方才看我被這么欺負,你也不知道幫我?你就這么怕她?”

  寧長久無辜道:“你怨我做什么?雪瓷姑娘也并不勇敢啊。”

  司命惱道:“我還不是為了救你……哎,竟還哭了,還被趙襄兒看到了。”

  寧長久微笑著發誓道:“以后我不會讓你哭了。”

  司命冷哼一聲,假裝不信,她想著趙襄兒,越想越可惜,道:“如今她還是五道初境,這是我最有機會狠狠教訓她立威的一次了,卻被她嚇了過去,唉,以后若再見面,我難道真要心甘情愿認了這個三師姐嗎?”

  寧長久道:“我感覺你已經心甘情愿了。”

  “你……”司命雙臂環胸,不想說話。

  自己可是活了上千歲了,竟被二十來歲的丫頭唬住了……真是虛度光陰,太丟人了。

  寧長久安慰道:“放心,惡人自有惡人磨,等夫君厲害了,襄兒若再敢欺負你,我就幫你打她屁股。”

  司命半點不信,道:“哼,指望你護著我,我還不如指望嫁嫁。”

  “誒,嫁嫁……”司命眼眸忽亮,嚴肅道:“寧長久!”

  “怎么了?”寧長久微驚。

  “我給你一個表示忠心的機會!”司命認真道:“夢境里的帳可還沒和嫁嫁算呢,等會去之后,你不許幫她,讓我來和嫁嫁好好算賬。”

  這話她說過很多次了,但總害怕寧長久護短,所以又特意強調了一遍。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司命,對于嫁嫁已經躋身五道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鎮重承諾道:“嗯,我兩不相幫。”

  孤云城外,虹光拔地,兩人御劍走起。

  寧長久離孤云城遠去,他的腦海中,卻又翻滾起了一個聲音:“南溟、南溟、南溟……”

  寧長久知道,大陸之外有無邊無際遼闊的海,最為有名的便是北冥,當初那頭靈龜便是出自于北冥,傳說中的神獸鯤鵬也是北冥中孕育的,而南溟則是名聲不顯,據傳說已經快成為一片死海了。

  那里藏著什么秘密么?

  那是誰留下的信息?

  寧長久總覺得這并非巧合,命運的推手似依舊在冥冥中指引著自己。

  “你在想什么?”司命問。

  寧長久本想說沒事,但他看著她的眼眸,覺得他們以后應當更坦誠些。

  寧長久將南溟一事如實說了。

  “那片識海的信息么?”司命亦有些費解,道:“南溟曾是古龍的國度之一,不過那早就是老黃歷上的往事了,但骸塔之墟據說與燭龍相關,說不定那片識海也是燭龍殘留下來的。”

  寧長久問道:“這會是機緣嗎?”

  司命笑了起來,道:“除我之外,你什么時候遇到過正經的機緣了?”

  “嗯,也是。”寧長久笑著附和。

  司命又問:“回去之后要去哪里?”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師尊讓我去斷界城。”

  司命輕點螓首,問:“能稍稍耽誤一下嗎?”

  寧長久問:“耽誤什么?”

  司命認真地說道:“若我所料不差,白藏與師尊應已在斷界城了,那里是必須要去的,只是太過兇險,生死不知。所以在那之前……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遺憾了。”

  寧長久雖早有心意,卻也不希望她因為沖動而勉強,輕聲問道:“你不再眷戀你的神國了嗎?”

  司命微笑著看著他,道:“我已經找到我的神國了。”

  寧長久釋然地舒展眉眼,柔聲道:“好,我也不想留下遺憾。”

  長空中,兩人牽起了手。

  天空中被勁風吹了整夜,干凈得沒有半縷云朵,他們馭劍的身姿在天空中留下了淡淡的虛影,這抹影越拉越長。

  三日之后,他們將順利回到古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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