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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暗之蓮(三)

  以天正來到書房,書房的實木門打開著,三兩步就走到電腦前的以天正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和檔案。

  果然,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狠狠地一拍腦門,怎么就把密碼設成了結婚紀念日,這在愛人面前算得上密碼嗎?隨便設個一位數密碼都比這個安全。

  相識三十年,二十五年的婚姻,到頭來竟然連枕邊人的真實身份或者從事什么都不清楚,被瞞得跟傻子一樣,以天正已經能想象此刻的愛人有多么傷心,有多么崩潰。

  二十五周年,這已經是銀婚了,可……

  指甲在掌心扣出了血,以天正眼睛卻始終盯在電腦屏幕上,下一秒,他飛快奪門而出,跑向車庫,如今他要做的,不是后悔,是道歉,是挽回。

  巴博斯是當之無愧的猛獸,在以天正手中的巴博斯更是猛獸中的猛獸。

  以天正清楚,在董冪兒心中,她是最了解他的人,現實中也確實如此,拋開那些算不上這個世界該有的事,她真真切切是最了解他的人,就是兒子以辰,都比不上。

  如果以辰知曉老爹此時的心理活動,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可越是堅定的信念,在某種程度上就越是脆弱,一旦事實不再是事實,或者是事實開了小差,打擊就會成倍劇增,也讓堅定之人的心靈變得弱小,變得不堪一擊。

  出了徐匯區,到了郊外,在空曠的高坡草地上,以天正找到了董冪兒,她坐在有了一層灰塵的木椅上,望著前方經過凈化勉強干凈的小河出神。

  以天正小心來到董冪兒身邊,站在一邊,不敢坐下。

  董冪兒望著前方,忽然開口:“坐吧。”

  “老婆,我還是不坐了。”以天正如犯了錯的貓,小心翼翼縮在一旁。

  董冪兒微微抬頭,看著自己的愛人:“你還有什么不敢的嗎?”

  “我……”以天正啞口無言。

  “我讓你坐。”董冪兒說。

  以天正這次不敢再站著了,聽話的在愛人身邊坐下,只是那如坐針氈的苦味實在讓他難受,更讓他揪心。

  “兒子不知道吧,那瞞了兒子多少年?二十一年。”董冪兒自問自答。

  “老婆,我——”

  不等以天正說完,董冪兒就說道:“瞞了我多少年?遠不止二十年吧。”

  以天正低下了頭。

  “你知道我看著這張合照是什么感覺嗎?”董冪兒將手中照片遞給以天正,眼中有淚水盈出,“兒子去了什么極限運動俱樂部,你現在又從事一些我連聽都聽不懂的工作,你覺得我該是什么反應?”

  接過照片,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合照,以天正滿臉自責:“我也不想,老婆,可我……真的沒有辦法。”

  自責,但他不后悔,正如兒子一樣瞞著他們父母還有艾雪那準兒媳婦,對于普通人來說,知道那些其實就是災難。

  “如果你想解釋,還是從那些我聽不懂看不明白的事說起吧。”董冪兒望著小河,抹去眼中淚花。

  看著愛人的側臉,最終以天正一嘆:“這還要從我的曾祖,兒子的高祖說起,那些事情的起源都要從一個叫‘劍陵’的異世界說起,在遙遠的宇宙……”

  起先的董冪兒只是望著小河俏臉平靜,但隨著以天正講話的深入,那張臉上的平靜再也繃不住,先是驚奇一點點浮出來,最后變為震驚。

  聽到危及愛人性命的地方,董冪兒一顆心揪了起來,可一想到愛人瞞著自己,氣就又不打一處來。

  聽完以天正講的前因后果,董冪兒覺得自己面前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只不過那扇門的背后卻是一個殘酷無情的危機四伏的新世界。

  她有些理解丈夫的苦衷了,那些事,換成她,大概也會選擇瞞著丈夫和兒子,因為牽扯到其中,就會有生命危險,她不允許丈夫出事,更不允許兒子有危險。

  母親對孩子的愛永遠無法用尺度衡量,就如當初如若不是以辰那一席話以及以天正的認真保證,董冪兒是絕對不會讓兒子參加什么極限運動俱樂部。

  董冪兒有些理解愛人了,畢竟那劍陵背后牽扯的太大太大,大到她不敢放開想象力去想象,能幫助人類突破身體素質極限的強化劑、稀奇古怪又具有浩瀚力量的強大元素、能吞噬人靈魂占據人身體的可怕敵人,這本該虛幻的東西卻讓此時的她沒有任何質疑的意思,書房電腦里的照片和檔案就是最好的證據。

  董冪兒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少有的識大體的女人,不過她卻沒有在這件事上打算輕饒愛人,她心里的火還沒有消。

  任誰突然某天發現二十多年的枕邊人一直瞞著自己,都不會輕易接受現實,尤其還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

  “你做的這些事都有誰知道?”董冪兒問。

  以天正老實答道:“就我跟咱爸兩個人,這些事在以家都是男人來做的,以辰他姑姑都不知道。”

  董冪兒訝然問:“咱媽也不知道?”

  以天正搖了搖頭:“爸一直瞞著媽,一瞞就是五十年,年齡越大,越是不敢說,到現在,更——爸不是有失眠癥嘛,根本不是年老引起的,就是害怕媽哪天知道了不原諒他,整天晚上思來想去,自然就睡不好。”

  聽了這番話,董冪兒心情緩解了許多。

  “其實,以我的身份,本就有讓家人知道的權利,那樣我處理事情也不用藏著掖著,可我……希望讓你們的生活更平靜。”以天正眼神黯然地低著頭。

  “那兒子知道嘛?你告訴他了嗎?”董冪兒問到最關心的問題,她甚至有些緊張,“你打算讓兒子……接替你?”

  以天正抬起腦袋,臉上卻是一種為難的古怪神色。

  夫妻這么多年,以天正一擺出這種臉色,董冪兒就知道了沒有什么好事,緩和的面容板起來,冷著眼說道:“以天正,我警告你,我們就這么一個兒子,我不管什么大義,你要是敢讓兒子做那些危險的事,我跟你沒完!”

  “老婆,你別著急,我還沒告訴他,也不會讓兒子接替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說到最后,以天正腦袋又耷拉下去,聲音也明顯小了下來。

  “什么意思?”董冪兒察覺到了愛人的異常。

  “雖然我沒告訴兒子,但兒子好像猜到一些了,我以公司身份見過他,當時蒙著面,可他應該察覺到了一些,還有就是,俱樂部那邊也快要瞞不住了。”以天正聲若蚊蠅。

  “俱樂部?”剛嘀咕一聲,董冪兒就意識到了什么,直接從站了起來,大聲質問,“你說的那個什么世界各國聯合組建的神秘俱樂部就是兒子參加的那個極限運動俱樂部!”

  以天正不敢與愛人對視,只能細微點點頭。

  董冪兒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然后就是強烈的眩暈感。

  以天正眼疾手快,急忙扶住險些摔倒的愛人,重新扶回木椅,就被愛人用力一把推開。

  “你早就知道那俱樂部選中了兒子是不是!你都知道那俱樂部是個什么地方你還讓兒子去!以天正,你是不是想讓兒子死!你說!”董冪兒滿眼淚水地對著愛人大喊。

  “老婆你別急,你聽我說,那是我們的兒子,我以天正怎么會把兒子往火坑里送?”以天正苦著臉說,他現在可是在替兒子背鍋了,“老婆,你還記得兒子說參加俱樂部那天有帶回來一把劍嗎?”

  只提了一句,以天正也就閉嘴了,他不敢再往下說了,他也相信愛人能想明白過來。

  果然,聽了以天正的話,董冪兒竟沒有再大吼大叫,而是望著小河出神,口中呢喃:“那把劍,那把劍是外面來的,它選中了兒子,兒子是那什么劍之主……”

  說著說著,董冪兒居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種笑容卻讓以天正看得心慌。

  以天正不敢出聲打擾,等董冪兒消化了半天這些一個比一個震驚的消息,他懸著的心才踏實了許多,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比較強的。

  “那天兒子回來,你看到那把劍就都明白了,是嗎?”董冪兒問愛人。

  以天正老老實實點頭,小心翼翼地說:“看到那把劍,我就知道,我攔不住兒子了,兒子肩上的責任比我重,重了千倍萬倍。如果只是那俱樂部單純要人,讓兒子去當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普通打工仔,我怎么可能答應?更何況有我和公司在,給那些家伙膽子他們都不敢。”

  “你就沒有想過讓兒子接替你的工作?”董冪兒突然問。

  以天正愣了一下,不敢與其對視:“這個想沒有想過不重要,我不希望兒子接替我,正如咱爸當初不想我接替他,可不想又怎么樣?不想就不用接替了嗎?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原本我是想著等兒子大學畢業就開始讓兒子一點一點接觸那些事,可天意弄人,兒子還沒畢業就成了道劍之主,還是排名非常高的道劍之主。”

  董冪兒看愛人:“有多高?”

  “七中第三,掌控黑暗的黑暗之主。”

  “也沒我心里的兒子高,差遠了。”

  以天正連忙附和:“是,差遠了,咱兒子本身才是最優秀的。”

  看到以天正趁機挪動屁股靠近過來,董冪兒美眸一橫,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么大力氣,一把就將愛人推到了木椅邊緣。

  “我告訴你以天正,只要兒子一天沒回來,一天沒丟掉那些事,我就一天不會原諒你!要是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做好沒有這個家的準備吧!”董冪兒很是認真又嚴厲地說。

  這是以天正最害怕的話,也是他最害怕的結果,不過這一刻的他卻沒有再表現得軟弱。

  他站了起來,挺直腰板,望著遠處的天空,聲音不大,神色也平靜,卻給人一種深信不疑的信心:“要死也是我以天正死在兒子前面,兒子有個三長兩短,那么我定會將敵人……挫骨揚灰!”

  董冪兒怔怔看著以天正的背影,這一瞬間,愛人的身影忽然在她眼中高大起來,變得如大山一般巍峨,一般擋風擋雨,一般堅不可摧。

  是啊,這才是她的男人,這個男人本就是剛強果斷的大丈夫,只不過在她面前才收斂起了威嚴和勢頭,變得溫和乃至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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