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凹坑中,著急奔跑而踉蹌到隨時可能摔倒的男人來到受傷的女兒面前,小心扶起女兒上半身,一張臉上盡是焦急神色。
“你在……這里做什么,快,快……走。”看到男人,氣息紊亂的貝穎斷斷續續說。
“女兒,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帶你離開。”心急如焚的男人已經顧不得喊出“女兒”會不會引起懷中女子的抵觸和反感。
盡管身體虛弱,可貝穎的體魄仍不是眼前男人能比的,用力之下推開了男人:“不想死就……快走,這里不是……你能待的。”
被推倒在地的男人望著倒下的女兒,淚水流滿了面頰。
“女兒,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懇請你原諒老爹,你不要這樣,讓老爹帶你走,你這樣下去會死的。”男人哽咽。
“我死不了,快走!”貝穎試圖呵斥男人離開,只是微弱的話語反而更令男人擔心不已。
白色光線在地面蜿蜒,宛若一條吐信白蛇,緩慢靠近巨坑。
光蛇用姆爾羙吷用來偷襲的手段,目標自然是巨坑中受了重創的貝穎。
光蛇氣息隱晦,主要以防貝穎以及其他道劍之主感知發現,亞當等人全力戰斗之下很難分神,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四尊王殿身上,而此時的貝穎深受重創,感知更是極差,直到白色光蛇到了巨坑中,仍沒有感知到危險的降臨。
可感知不到,卻不妨礙眼睛看到,背對光蛇的貝穎是無法看見,可與貝穎面對面的男人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光蛇在距離貝穎只有十米的地方悍然躍起,直擊這位重傷的光明之主的后腦。
看到這一幕的男人大驚失色。
即使深受重創,可到底是道劍之主,還是七元素道劍中高居第二的道劍·予禾的主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一瞬,貝穎終于感知到了危險,何況男人驚駭的面容和焦急的大喊也給了她足夠的警示。
只不過感知到了身后的致命攻擊是一回事,躲避又是另一回事,四肢無力的貝穎竭力扭轉身子,躲是躲不開了,只求不被敵人擊中要害一擊致命。
男人在焦急大喊一聲時就已經不假思索地沖了出去。
在自己女兒生命受到威脅的危急時刻,身體素質一般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差上一些的男人竟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速度讓男人如風一般出現在了女兒身后,雙手張開,眼神堅定,攔在了白色光蛇偷襲女兒的必經之路。
誰也沒有想到向來怕疼更畏懼 死亡的男人會在一瞬間有了莫大勇氣,哪怕是貝穎也始料不及。
白色光蛇撞擊在了男人身上,隱晦的攻擊并沒有帶來爆炸聲響,甚至連男人的身軀都沒有洞穿,可男人卻倒了下去。
當貝穎從呆滯中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倒在了她身后。
男人身軀倒下撲出塵土,一直對男人冷臉相對的貝穎此刻無法再維持冷淡神色,慌亂擔憂的神情中轉身朝著男人半爬半撲出去。
扶起面無血色的男人,感受到男人的生命特征逐漸減弱,貝穎心境徹底亂了。
淚水從眼眸溢出,順著臉頰流下,一只手扶著男人,另一只手緊緊攥著男人的手,這位自從加入俱樂部便堅強的烏克蘭女子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兩人都無聲無言,女子流淚,男人臉上卻浮現出了溫柔愜意的笑容,看著女兒,好似一切都滿足了。
光明元素小心注入男人體內,貝穎想要維持男人生命體征,可男人五臟六腑都已經嚴重受損,再多的力量注入也無濟于事。
“女兒,不要白費力氣了。”男人輕微搖頭。
“誰讓你這么做的!我不需要你救!”貝穎咬牙質問。
對女兒最后的倔強,男人的笑容反而更自然了:“這是老爹唯一能為你做的了,也是我對你們母女的彌補。我知道這點彌補不算什么,我欠你們母女的永遠還不完。女兒,別怪老爹自私,老爹是去見你媽媽,在另一個世界,好好彌補她。”
貝穎流淚,攥著的手更緊了一分。
“老爹不在了,你要保護好自己,你是你媽媽最大的希望,只有你活著,我和你媽媽在另一個世界才不會有任何負擔。”男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貝穎肩膀顫抖得厲害:“你混蛋!就這么拋棄我留我一個人在世上,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負責任!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男人笑容有了無奈和苦楚,但仍是歡快居多:“原諒老爹的自私,老爹后半輩子一直活在愧疚當中,如今也是上帝給了我一個去你媽媽身邊贖罪的機會。貝穎,我的女兒,保護好自己,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男人最后竭力看了一眼女兒,仿佛要將女兒的面容印在腦海深處,哪怕去了另一個世界仍是記憶猶新。
隨著男人的腦袋微微歪向一旁,淚流滿面的貝穎終于忍受不住,痛苦地喊了出來。
白色劍息不知何時從身上亮了起來,閃爍不定,紊亂的氣息也忽高忽低,光明元素從四面八 方涌來,治療著貝穎重傷的身軀。
可越是這般急功近利,效果越是適得其反,不僅力量恢復緩慢,傷勢更是不見好轉。
一番徒勞無功之后,貝穎放棄了掙扎,抱著男人徹底失去生命體征的身軀,腦袋貼在了男人胸膛,安靜無言。
而距離巨坑不遠的高坡,兩團黑光顯現,黑光長劍與黑色光劍碰撞,光劍抵擋不住,轟然碎裂成光點消散。
顯露身形的泫鷺羙吷后退三十米,拉開距離后看向了巨坑中的女子,一雙豎瞳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目光。
以辰也是趁此空隙望向巨坑,懊悔沒有早到一步,若是他能早些趕過來,興許就有機會不讓這種悲劇上演。
凡妮莎死了,貝穎的父親也死了,與艾雪不同,兩人是真真切切死了,可他體會過那種疼痛,心如刀絞、撕心裂肺。
晨悅彤的哥哥成了她的敵人,莫凱澤心儀的女孩是宿敵芙爾什羙吷的宿主,他的女朋友也站在了他的對立面,生死無從判斷,像是一個活死人。
這一切都讓以辰有種道劍之主被詛咒了的錯覺,難道這就是道劍之主應有的命運?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借用你的力量。”以辰好似自言自語。
腦海中響起稚嫩的娃娃音:“在你女朋友沒有現身前,我是不會借力給你的,你需要提防那個家伙,她是最喜歡落井下石的!”
這般說著,擁有以辰身體掌控權的途毫不猶豫接管了以辰這位雙劍之主的身體。
可下一秒,娃娃音就變得焦急起來:“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的后果!快住手!我答應你,我借力給你!”
途大概也沒有想到此刻的以辰會如此強勢果決,在他接管對方身體后,對方竟是直覺要斬斷與他的聯系。
劍主斬斷與劍的聯系,可不是放棄劍主身份那么簡單,尤其他還不是七元素道劍,比道劍更高層次的他若是被以辰斬斷聯系,他這初劍與以辰這位初劍之主將會兩敗俱傷。
沒有動用初劍力量便能在與泫鷺羙吷的交手中隱隱占據上風,有了途的力量,以辰自信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打敗對手。
眼下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他必須有所作為,才能挽回劣勢,防止再有悲劇發生。
英雋之氣充盈的眉宇間,粉金色的小劍紋路亮起,一股仿佛天地初開的原始氣息從以辰身上彌漫而出,一把閃爍著粉金色光芒的長劍出現在其手中。
初劍·途!
這是初劍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敵,而面對初劍散發出來并不強烈的氣勢,路璇卻感受到了一種厚重的壓迫力。
“果然還是自私的。”路璇盯著以辰手中的粉金長劍。
“道不同不相為謀。”以辰鬼使神差說了句聽不懂的話,然后又說道,“如果我的選擇是錯的,那么你們也不會幾次三番對這一任的道劍之主留手。”
路璇出奇沒有反駁,沉默地看著嘴不聽使喚的以辰。
途說得沒錯,他們現在的做法未必是正確的,或許到頭來,他們最終還是要走最后一條路,那就顯得當下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可沒有辦法,歷史和人類不止一次給過他們教訓,他們不放心將全部賭注壓在人類身上,他們最先依靠的就是他們自己。
第一計劃的實施難度是巨大的,失敗了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們也沒指望第一計劃能夠成功,畢竟在前幾次人類文明中,他們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不論如何,第二計劃他們都要竭力一試,也只有第二計劃,才是他們最看重的,哪怕付出生命,哪怕以他們七尊王殿全部死亡為代價,只要計劃能夠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第三計劃,時光長河中人類帶給他們的教訓數不勝數,出爾反爾和趁人之危用來代表人類毫不為過。
之所以在情感文明中幾次三番對道劍之主留手,甚至當磨刀石暗中幫助其成長,這些比以往都要重視的行為,完全是在這一時代,他們看到了第三計劃成功的一縷希望。
那屹立在新秀谷中如擎天之柱穿云而過的青銅鐵塔,就是希望的象征,也是他們苦苦尋找數個文明時代才終于找到的東西。
新秀乃至地球上所有人都不知道青銅鐵塔的來歷,可他們卻知道,他們不僅知道,更清楚其與劍陵的聯系。
只是在前幾個文明時代中,他們歷經千辛萬苦也沒有找到一點有關它的消息。
當時他們有兩個懷疑,一是鐵塔在大地或者海洋深處,深不可測的地底不必說,哪怕是海洋,以其的體量,若是深度足夠,哪怕水王殿或水之主是控水的神祇,也無計可施。
另一個懷疑就是那個與他們有著血海深仇的家伙,他們懷疑是那個家伙掩蓋了鐵塔的氣息,以至于他們遲遲無法尋找到鐵塔。
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一直大,直到這第五文明,相較于亞特蘭蒂斯文明,大陸和海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青銅鐵塔也得以浮出視線,他們才意識到鐵塔的消失完全出在前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