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武打開房間,門外站著一個老人,老人滿頭銀發,身形瘦削,仿佛拾荒城的炎熱榨干了他所有水份,他的臉皺巴巴的,遍布皺紋。
這是穹武的管家,是這座房子里為數不多的人之一,其實管家的年齡跟穹武差不多,當年穹武從一群流民手中救了他。
在往后超過四十年的歲月里,這個管家就一直跟著他,默默見證了穹武從一介無名之輩,成為今天拾荒城五大組織之一的首領。
在穹武的心中,管家是可以信任的人,當然,是有限度的信任。
四十年的經歷,讓穹武永遠只會信任自己,從不會真正的,完全信任別的人。
“盧瑟先生來了,他想向你匯報這段時間組織里的一些問題。”管家小聲地說道,他已經不年輕了,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他,能夠在拾荒城里活上這么久,是一件相當少有的事。
年邁的他,已經無法再大聲地說話,而換成另外一個主人,說不定早被當野狗一樣丟了出去。
能夠繼續為穹武服務,他很滿足,保持著四十年來養成的習慣,永遠向眼前的男人低頭。
穹武嗯了聲,隨手拿起‘血飲’,走到哪,縱使睡覺也會帶著武器,這是他的習慣。
他們先走在安靜且窄小的走廊里,作為血城的首領,穹武這座房屋和奢華一點關系也沒有,縱使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住在更好的地方。
事實上,在他成為職級7以前,確實也住在相當豪華,擁有著數十名仆人的房子里。
但晉升職級7之后,他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當看到那個世界的風光之后,世俗的一切就已經不在穹武的視線里。
現在他看到的只有更高的山峰,想要看到壯闊的風景。他把所有能夠支配的資源,都投入到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用每一分資源堆砌出登天的石階。
他把物質方面的享受降到最低,一來他已經對這方面沒有太大追求,二來則是為了擠出每一滴能夠擠出的資源來。
他用那些東西購置升華媒介所需要的材料,并且每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時間,花在各地堡壘的逆界里,用以提升自己的升華進度,錘煉自己的戰斗技藝。
如果不是血城每年都為他帶來可觀的利益,他早就離開拾荒城了。當然,他并末對自己所做的事哪怕有一絲一毫的負罪感。
在穹武的世界中,弱者本來就是強者用來墊腳的基石,哪怕每年因為他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他也不會認為自己做得不對。
到了他這個年紀,這種層次,信念早就堅逾精鋼,不會輕易動搖。
而這,無關正確與錯誤。
推開門,穹武步入餐廳,看到一邊顯得有些不安的副統領盧瑟。
事實上,穹武更喜歡另外一位副統領,金圣的行事比較符合他的胃口,盧瑟這個西陸人在很多事上總顯得畏首畏尾。
但盧瑟有盧瑟的優點,他在經營方面頗有天賦,并且擅長和各方勢力打交道。晉升職級7后,穹武對血城已經鮮少過問,組織里的工作通常都是盧瑟和金圣在安排。
盧瑟主內,金圣主外,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可惜。
金圣不久前死了,為了深海堡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的遺產’。
那是穹武的目標之一,只要能夠提升力量,哪怕再怎么虛幻的事物,他也會去調查。
金圣作為他的得力臂助,竟然死在東陸,確實讓他意外。
見穹武出現,盧瑟連忙起身,打過招呼后,有些惶恐地坐下。
昨天被‘雷霆議會’挾持之后,迫于無奈,他給出了穹武的信息。今天來到這,除了是報告組織事務外,也是來看看首領是否出事。
現在見穹武一點事也沒有,盧瑟心情有些矛盾,有種既放心又不甘的感覺。
放心是看到穹武安然無恙,沒有因為自己的‘招供’而出現損傷。
不甘同樣是因為穹武依然健在,否則的話,血城以后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穹武在餐桌的上首落座,‘血飲’就擱在腳邊,一個廚師帶著助手,推著一輛餐車進來,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擺放到桌子上。
開胃菜是一尾看上去很普通的炸魚,但在沙漠地區,在拾荒城里,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夠吃到魚的,何況這尾魚在下鍋前,還能活蹦亂跳,就更彰顯價值了。
穹武拿起刀叉,切了塊炸魚,用它沾了下醬汁,塞入了口中,感受著食物帶給他的愉悅感。
一邊,聆聽著盧瑟的報告。
炸魚很快只剩下一條魚骨,管家便替他送上一只烤雞,并且倒了杯金黃色的酒。
穹武先喝了口酒,然后再將烤雞分割成許多塊,每塊差不多大小。
就這樣,穹武吃光桌上每一道菜后,盧瑟的報告也剛剛完成。
用餐巾擦著嘴,一直沒有開口的穹武,用平淡的語氣道:“你的心跳比平時要快了三分之一,你很緊張,怎么回事?”
盧瑟咽了下口水,低下頭道:“這個季度,我們的收入減少了20,屬下很惶恐,所以...”
“不用擔心,我不會懲罰你的,不過下個季度,你要想辦法把收入提高起來。”
“是是,那我,告退了?”
“去吧。”
盧瑟離開之后,老管家小聲道:“副統領昨晚比平時遲了大概40分鐘,才抵達‘月上樓’,但他和往常一樣的時間出門。”
穹武看了他一眼,淡然道:“無妨。”
站了起來,將‘血飲’拿起,穹武走向書房。
片刻后,他推開書房的門,霍然看見墻角的保險柜被切開,里面的東西不翼而飛。
瞬間。
一股殺氣在房間中爆發,屋子里包括老管家在內,接觸到這股殺氣的瞬間都昏迷了過去。
接著,穹武就聽到一個聲音道:“真沒想到,戰爭教會竟然還跟一個人口販賣組織有關系,每年還從你們這買進不少奴隸,他們要那么奴隸來干嘛?”
聲音在書房靠窗的位置響起,穹武一緊‘血飲’,不敢輕視。
此人居然能夠直到出聲才引起自己的注意,無論是實力或是能力,都不簡單!
穹武緩緩轉身看去,慢條斯理地說:“用處多了去,探索逆界需要大量的人手,在逆界里修建教會專用的基地也需要人力。”
“再者,戰爭教會每年都在逆界里投入大量的士兵,每年都會犧牲大量的士兵,他們總需要補充。并且一些危險的工作,需要有人去完成,這么多的人力缺口,他們怎么會不要奴隸?”
穹武終于看到那人。
對方看上去很年輕,最多只有20歲,發色銀白,眼神靈動,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似乎不知道自己闖進了什么地方。
在他手上,是一個打開的電子板,那里面有‘血城’和教會的詳細記錄,以及信息往來。
看到這個人,穹武腦際劃過一些信息,沉聲道:“你就是‘雷霆議會’新招募的議員?”
穹武沒有猜錯,此刻捧著電子板的正是天陽。
他在逆界里物色到合適的戰場后,就回到拾荒城,并在穹武用餐時潛入房屋,打開了他的保險箱,拿到了電子板。
當然,事前天陽也不知道,保險箱里竟然收藏著這么重要的東西,他起初僅是為了尋找一件‘魚餌’而已。
卻沒想到,發現了戰爭教會和血城的骯臟交易。
“確實有點意外,四大教會之一的戰爭教會,居然會做奴隸買賣。這份東西要是流傳出去,怕不得炸鍋了?”
天陽晃了晃手中的電子板,微笑說道,他相信,這是個重量級的‘魚餌’,方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你如果把它傳出去,你覺得自己還能夠活下去嗎?”穹武伸出手說,“把它給我,我可以幫助你在雷霆議會里站穩腳跟,甚至幫你鏟除一兩個敵人。”
“例如,林千帆。”
天陽笑起來:“你真慷慨,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區區一個雷霆議會而已,只不過是我暫時落腳的地方罷了。”
“想要在這站穩腳跟,我自己就足夠了,無須借助他人的力量。”
穹武不怒反笑:“口氣不少,看不上雷霆議會,你該不會想當黃金議庭的議員吧?”
天陽嘴角揚起,輕松地說道:“有何不可,我還年輕,我還有無數的機會。再給我幾年的功夫,我想,黃金議庭里占有一席,也不見得是多困難的事。”
穹武一怔,沒想到這個年輕議員,野心竟然這么大。
他很快調整情緒,輕笑了聲:“我不想打破你的好夢,但如果你不放下那塊電子板的話。我覺得,你或許連明天的太陽也見不到了。”
“是嗎?”
天陽將電子板收了起來,微笑道:“做個交易吧。”
聽天陽要做交易,穹武反而放松下來,他點頭道:“你早該如此,說吧,你要什么?”
“給我一條手臂,再把血城解散,我就把電子板還給你。”天陽不假思索地說,就像在提一個很輕松的,很簡單的條件。
穹武表情微微僵頓,過了片刻,才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