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大長老從赤晴屋里走出來,朝著幾人揮了揮手,赤晴連忙站起來,道:“大長老好像有事情找我們呢,過去看看吧。”
“也好,我也正好想打聽一下關于魘魔的事情。”蕭千夜點頭跟上,只見大長老一言不發在前面領路,帶著他們走出了村子,然后穿過幾條狹窄的裂縫,最后到達一處寬敞的空地。
這里四面環水,中心用青磚鋪成了祭壇的樣子,再往后一點則是一處古老殘破的建筑,隱約能從破敗的墻壁中看見里面擺放著的巨大石像。
“長老院……您怎么帶我們來這里了?”赤晴小心翼翼的問,收斂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臉,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在外頭等著,另外兩位跟我進來吧。”大長老并不多做解釋,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袖間藏著的墜子,補了一句,“祖夜族的客人也請稍安勿躁。”
赤晴暗暗吃驚,大長老這都能察覺的到!果真是心如明鏡。
蕭千夜緊跟著大長老走進長老院,認真的抬頭看著正前方的石像——看裝束應該是個男人,但是卻是無臉人的形象,讓人無法分辨身份。
他正想開口詢問,只見大長老在石像前虔誠的跪地,然后雙手微握,嘴里默默祈禱。
兄弟倆互望了一眼,均是沒有打擾,隔了一會大長老方才起身,嘆了口氣,她轉過臉,雖然雙目緊閉,但是卻仿佛有一束毫不掩飾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我族受命鎮守封魔座已經上千年了,可如今圣盲族人丁稀少,數量已經不如當年千分之一,魘之聲不知還能繼續封印多久,大人,信物的力量日漸衰弱,若是您真的回來了,就請告知我族該如何前進吧!”
蕭千夜緊皺著眉頭思索,大長老的話他似乎能理解一些,但是這一份莫名其妙的理解又不知是出自何處,讓他心里亂成一團。
“大長老,所謂魘之聲,是指何物?”蕭奕白鎮定自若的詢問,卻見大長老臉上揚起一絲錯愕,隔了許久忽然無奈的嘆氣,“果然您已經忘了嗎?難怪我總覺得您的氣息有些許不太一樣了,但我一定不會將您認錯,您應該是那位大人的后裔吧?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大人自離開之后杳無音信,或許……早已經不在了吧。”
“嗯……或許吧。”蕭奕白只能含糊的接話,大長老默默走到石像的底端,那里供奉著一個神龕,已經非常破舊了,但是盒子上殘留著來自遠古的金色神力。
她小心翼翼的托著神龕走到兩人面前,道:“這是那位大人當年留下的信物,也是因為它,圣盲族才能震懾魘之聲數千年,可是這近百年以來,信物的神力在迅速流失,封魔座內的魔物也因此屢次失控,造成冰川之森中心范圍內形成無盡森林的幻象,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待信物神力完全喪失,以我族之力……恐怕無以為繼。”
蕭千夜從她手里接過神龕,在這一瞬間有奇怪的熟悉感,這個里面的東西像是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迫使他情不自禁的想打開。
“千夜……”蕭奕白還是謹慎的,即使大長老說這個信物的力量在迅速流失,但他還是能非常明顯的感覺到里面鋪天蓋地令人窒息的強悍神力!
蕭千夜沉了口氣,他將手扣在神龕上,金色的神力并未傷害到他,反而一點點凝聚在指尖,推波助瀾一樣協助他推開,頓時,一道靈光從神龕里迸射,直接擊中石像的臉龐,石像微微顫動,咔嚓一下挪動了幾寸,原本平坦的臉上赫然出現變化,眼睛,耳目開始逐一浮現!
再看手上的神龕里,那是一只斷裂的黑金犄角!
蕭千夜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瞬間冷汗沿著臉頰大粒大粒的滾落——疼,他在看到這種犄角的一瞬間,竟真的感覺到額頭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是犄角是真的!不是那種會自己脫落斷裂的東西,而是真正屬于兇獸的那一只!他為了能控制住魘魔,竟然甘心折斷了自己的一只犄角!
“大人!”大長老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又是欣喜又是驚恐,她再次跪拜,嘴里惶恐不安的道,“真的是您!華嘉愚鈍,竟還懷疑是自己認錯了,請您贖罪!”
“大長老快請起!”蕭奕白連忙扶起她,雖然也感覺頭疼的厲害,但又沒有弟弟那般劇烈的反應,他緊張的望著弟弟,或是被劇痛影響,他好一會說不出話來,臉色慘白唇色青紫,連雙目都失去了神采,緊緊的抱著手里的神龕一動不動!
“千夜?”蕭奕白沉聲喊了一句,見他根本沒反應,也不敢擅自動他,又轉向大長老問道,“他留下這個東西的時候可有說些什么?”
“嗯?”大長老轉過臉沒有回話,她湊近仔細聞了聞蕭奕白,面色一沉,“您又是怎么回事?您身上的魂魄不全,難怪您感覺不到,是被什么東西強行分離了?”
蕭奕白驀然咬牙,他確實是很少感覺到關于帝仲和兇獸的事情,不僅僅是因為沒有靈鳳之血的刺激,更重要的是他曾用分魂分出了自己的魂魄!
“唔……”沒等他多想,蕭千夜從僵硬里回過神來,像是瞬間被抽空了體力,他直接摔倒在地上,單手撐著地面大口喘氣。
“大人!”大長老并不敢上去,只能唯唯諾諾的伸出手,蕭千夜喘了好一會才勉強平靜下來,入骨的疼痛自額頭涌遍全身,讓他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但他仍是緊緊抱著神龕不松手,黑金犄角或是感覺到主人的氣息,一直散發著明媚的金光,就在此時,石像也像是受到感應,額頭上赫然生長出一對犄角!
“是你……”蕭千夜看著石像,也終于認出了他——是那只窮奇所化的初代古代種,他們的先祖!
“呵,你可真是亂來啊。”他自言自語的說話,蕭奕白心里咯噔一下,感覺弟弟的語氣有幾分陌生,見他努力撐著身體站直,重新將神龕放回了石像腳邊,然后抬著頭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說話,“我給你的身體,你卻如此不珍惜!區區一只魘魔的一部分而已,你竟然折斷自己的犄角封印,還丟了古塵……哎,算了,你總是這樣的性格,我也管不了。”
“千夜?”蕭奕白驚得冷汗直冒——這個人是誰?誰在弟弟的身體里,借著他的嘴和一尊石像說話?
蕭千夜聽見他的聲音,微微轉過臉,這一剎那,蕭奕白看見他的眼睛閃爍著驚人的冰火雙色紋理,甚至連面容也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笑。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呢……仿佛看透了滄海桑田,對世間萬物都不再有任何眷戀,分明足以睥睨天下,卻隱約暗藏著莫名的溫柔和失落。
但是那樣的神情僅僅維持了一瞬間,下一刻蕭千夜痛苦的按住雙眼,血水順著眼瞼留下,恰好滴落在神龕的黑金犄角上。
古老的長老院內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像是有齒輪被轉動,大長老匍匐在地上,震驚的感知著周圍發生的驚變,嘴里失魂一般喋喋不休:“封魔座……大人要重新開啟封魔座嗎?”
話音未落,石像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束金光長劍,他高高的揚起手劈出一道劍氣,只見長老院內的空氣頓時一分為二,像一個破碎的鏡面,在鏡面后方是漆黑一片,從更遙遠的地方隱約透出微弱的冰藍色。
蕭千夜就是在這一刻回了神,他緊握著手里的劍靈,也不管大哥和大長老的反應,一腳踏了進去。
蕭奕白還來不及追,鏡面在自行修復,所有的裂縫轉眼間破鏡重圓!
“這……”他緊張的檢查眼前出現的神秘鏡面,發現這是由極強的神力構成,他根本無法穿透。
“蕭奕白!大長老!”赤晴是違令沖了進來,瞥見眼前驚人的一幕,來不及再說什么,長老院原本就破舊不堪的墻壁禁不住這樣的神力沖擊,上層房頂赫然破碎砸落!蕭奕白眼疾手快一把卷起大長老,腳下位置換的飛快,迅速移形換位沖出元老院,越過中央古祭壇,直到回到水流邊緣才勉強松了口氣。
赤晴緊隨其后,一腳踢碎砸落的墻壁,再看方才站立的地方,元老院整體坍塌,但是石像和鏡面依舊完好無損。
中央古祭壇出現裂縫,紫色的鬼火借機逃竄,但是不等兩人出手阻止,裂縫里赫然射出金色利箭,直接將鬼火洞穿熄滅。
“你弟弟人呢?”赤晴驚魂未定,才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蕭奕白也是面色警惕,抬手指了指古祭壇示意他看,青磚鋪成的古祭壇上浮現出一個冰藍色的寶座,看著像冰凍結形成,一團紫色的鬼火在寶座的中央明明滅滅,纏繞它的是更為強悍的冰火雙色紋理。
蕭奕白大步上去,控制不住的伸手觸摸封魔座,他的手直接穿了過去,那只是個虛擬的幻象。
隨后,他目光恍恍惚惚的望向了鏡面——真正的封魔座一定就在鏡面后,那是怎樣無上的力量,竟能撕裂虛空,將魔物的一部分封印在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來自上天界戰神的力量嗎……弟弟方才那副模樣,說出來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難道遠古的戰神真的能在弟弟的身體里活過來?
不……蕭奕白有些痛苦的按住額頭,他只有這一個弟弟,只有這唯一的親人,哪怕戰神的力量是如此空前絕后,他都不希望弟弟有朝一日變成一個讓他完全陌生的人。
赤晴緊張的看著蕭奕白的反應,驚呼出口:“他不會是進去了吧?”
“大長老,封魔座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蕭奕白這才回神,只見華嘉頓了一會,終于是無奈的搖搖頭,“您果然什么也不記得了,當年您從東冥追殺魘魔至冰川之森,遇到我族先祖華珂,或是被她中途打擾分了心,導致剩余的魘之形趁機逃脫,誅魔法陣最終只留下了魘之聲,大人見華珂受了傷,便放棄繼續追殺逃走的魘之形,先把她送了回來。”
“魘之形和魘之聲……”蕭奕白語氣漸漸凝重,“再加上東冥的魘之心,魘魔一共分為了三體?”
“正是。”華嘉點頭,嚴肅的道:“魘魔必須三體合一才能殺死,因此大人只能先將捕獲的魘之聲暫時封印在封魔座,并留下自己的信物,命令我族暫且守護,等他找到剩下的魘之形再回來一起誅魔,然而……大人留下那只黑金犄角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直到箴島發生碎裂墜天,異族和人類的關系勢如水火,我族不得已只能潛入了幽暗的地底生活。”
“他是在墜天之前回來的?”蕭奕白皺眉思索,天征府在帝都立足是墜天之后的事了,真正舉家遷居到天域城也不過幾百年的歷史,而在此之前自己的先祖是哪里人,在做些什么都沒有太詳細的記載,如果那只古代種一早就已經來到了當年的箴島,那這么長久的歲月他又去了哪里?真的只是甘愿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嗎?
泯然眾人不是兇獸該有的性格,否則天征府也不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蕭奕白莫名看著不遠處的石像,石像的表情依舊很溫和——果然是受到帝仲性格的影響,讓生性好爭斗的兇獸徹頭徹尾的改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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