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是個橫行荒漠的沙匪,本來也不打算真的在大湮城這種古都長久穩定的居住下來,只不過這半年以來他帶著安烈圖為數不多的五十人在晝夜不停的找人,眼下也是真的有些精疲力竭想要找個舒適的地方歇一歇,于是天尊帝賞賜的這個大宅子理所當然的就被沙匪當成了據點,生性自由散漫慣了的沙匪使喚不慣那些傭人守衛,索性直接遣散了下人,五十多個伙伴自給自足,倒也樂得清閑。
此時的安格正舒舒服服的在房間里泡著腳,他自幼跟著父親以天為被地為鋪,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富貴人家無憂無慮不愁吃穿的生活,果然是會讓人失去斗志,只想每天這么懶散的活下去啊。
阿寧和安烈圖的其他幾個姑娘一起住在另一旁的廂房,畢竟都是二十多歲愛美的女人,這會終于能換下那身丑陋的沙匪行頭結伴去城里買些好看的衣裳首飾,這幾日阿寧是一天換一身不帶重樣,原以為她只是個樣貌平平的普通人罷了,沒想到換上紗裙戴上首飾,這會真心是人靠衣裝也顯得美麗動人起來,偶爾他瞥過去望兩眼,都感覺自己是不是眼花認錯了人!
“嘿嘿……”安格自言自語的笑起來,他和阿寧是一起長大的,以前對人家也沒有那種想法,怎么好好的忽然有那么一點心動,莫非他也只是個膚淺的只會看臉之人?
若是單說容貌的話,岑姑娘那種帶著異族神秘氣息的女子也確實格外吸引人,她好像也還在大湮城附近沒有走遠,有時候還會來自己這里小住幾日,就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總是一臉不開心的模樣。
然后就是蕭閣主身邊的那個云瀟,初次見面的時候可真的是明艷動人啊,可惜后來……想到這里,安格用力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趕緊終止了這種恐怖的想法,那姑娘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也不知道蕭閣主是不是真的有辦法讓她醒過來。
他惆悵的嘆了口氣,這個大漠侯雖然是天尊帝親口封的,但畢竟無權無勢,沒有強大的家族背景撐腰,就算是住進了大湮城最豪華的府邸,平時也有絡繹不絕的商人、政客懷揣著各種目的上門對他示好,但說到底他對官場的人情世故實在是一竅不通,幾番得罪下來,倒也沒人自討無趣再來找他寒暄了。
安格憋著嘴唇迷惘的望著天空,等大伙休息一陣子,果然還是回落日沙漠繼續干沙匪更合適吧?
就在他這么胡思亂想的時候,高大的墻院上翻進來一個人,這段時日閑散慣了的沙匪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種匪夷所思的出現,安格呆呆看了對方好久,抬起一只手指不可置信的指著他低呼:“你你你你你、蕭蕭蕭蕭閣主?”
“安格,快去找大夫幫我救人。”蕭千夜也來不及跟他解釋那么多,本來他作為一個逃犯要掩人耳目進入大湮城就有些費勁,還得帶著一個被蝠翼抓傷中毒昏迷的龍吟,他滿臉都是疲憊,匆忙掃了一眼幾間看著沒人住的房間先將龍吟放到了床上,安格咯噔一下跳起來趕忙跟了進來,一看她身上的抓痕和青紫泛黑的皮膚立即明白過來,低道:“這是被大漠蝠翼抓傷的,多久了?”
蕭千夜靠著椅子自己也是快要支撐不住,快速解釋道:“快一個時辰了,我們是從一百里外趕過來的,進城還耽誤了點時間,你快找人先救她,蝠翼之毒不算罕見,城里應該有解毒的藥可以買。”
安格小心的檢查了一下傷勢,安慰道:“你別急,大漠蝠翼和沙匪也經常起沖突,我這就有解毒的藥,你先歇會,看你一身全是傷,我順便也給你帶點藥過來。”
他一邊說話,一邊已經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阿寧和另外一個老婦人,蕭千夜警惕的看著兩人,安格連忙擺手說道:“龍吟可是個姑娘家啊,你快出來我讓阿寧和闞婆婆幫她止血祛毒。”
蕭千夜起身走出房間,闞婆奇怪的盯著他看了一眼,忽然目光投向他懷中的某個地方,一雙如枯木的手顫顫指過去,敬畏的問道:“你身上是不是帶著什么神物?”
蕭千夜謹慎的按住古塵的刀柄,安格驚得后背冷汗直冒,也不管眼下有幾分尷尬的氣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強行拽到了自己的房間,闞婆的視線仍是寸步不移的看著他,直到安格沖著她討好一般的拱手,她才無可奈何的轉身跟著阿寧走進去,安格輕咳了幾聲,咧嘴笑了笑,解釋道:“闞婆婆是我們安烈圖最年長的老人家了,你知道的沙匪祖上是干的盜寶這一行,闞婆婆就是安烈圖這一支部族的女祭,雖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其實和普通老人家也沒區別,女祭這種東西,每個盜寶者部落都有,好像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具體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家都改行做沙匪了。”
蕭千夜不動聲色的聽著,暗暗摸了摸懷中的木盒,那個所謂女祭能一眼察覺到這個東西,怎么想也不會是個普通的老人家吧?
安格見他神態凝重,為了緩解氣氛趕緊將手里的藥鋪在桌上,又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找了半天,這才拿著一身干凈的衣服比劃了一下遞給他,笑吟吟的道:“你也趕緊上點藥換身干凈的衣服吧,這是之前阿寧自作主張給我買的,你說她好心吧,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穿什么尺碼合適!你試試吧,你個子比我高,應該正好能穿上。”
蕭千夜接過衣服,安格熟練的將干凈的毛巾打濕扔給他,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你這身上的傷又是怎么回事,看著不像是被大漠蝠翼抓的,什么人這么厲害把你傷成這樣?”
蕭千夜只是沉默著將身上的血污擦干凈,那些傷口不需要敷藥就在以肉眼可見的奇妙速度快速愈合,安格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新長出來的血肉,驚得合不攏嘴,好奇心使然忍不住湊過來認真的盯著看了好一會,這才不可思議的嘆道:“哇塞,你這是練的什么武功心法嗎?傷口好的這么快!喂,你能不能教教我,這也太方便了吧!”
他一邊感慨萬分,一邊忍不住伸手去碰復原的傷口,這一碰安格的臉色驟然一沉,手指也是觸電一般收了回來——好冷,這個人的身體怎么像個冰塊一樣冷?
在他疑惑之際,蕭千夜已經穿好衣服,忽然問道:“安格,我聽說帝都派了金烏鳥去巨溟灣附近找尋墟海的蹤跡,這件事你可知道?”
安格愣愣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回道:“哦,你說這事啊,一個月前昆鴻就帶著人找過去了,不過聽說被里面一條巨大的海溝攔住了道路,只能命令軍械庫拓寬棄鄉道讓飛禽可以隨軍一起深入,為了這事還從天域城專門調派了幾個大技師過來協助軍閣任務,眼下道路應該是已經拓寬成功了,不過里面什么情況我就不清楚了,你得去問問軍閣自己人才行了。”
“一個月前……”蕭千夜呆了一瞬,下意識的抬手按住眉峰,這種時間錯亂的感覺真的每次都讓他感到特別煩躁特別疲倦,自己明明只在地宮中停留了很短一段時間,怎么再回到現世又整整過去一個月!
“對了,龍姑娘是墟海的人!”安格這才臉色驟變,情不自禁的壓低聲音一把拉住蕭千夜的手,緊張的道,“喂,之前帝都發生的事你知不知道?墟海真的暗殺了葉小姐和三郡主?還有之前在四大境被殺害的人,也是墟海干的嗎?”
蕭千夜沒有回話,但從他一瞬陰霾狠辣的目光中,安格立即就知道傳聞都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有些無力的坐在椅子上,這才擔心的說道:“其實帝都恢復限行令之后,大湮城這邊人心惶惶,一直有人提議要效仿帝都一起恢復,雖然明面上還沒有正式執行,但很多商鋪店家已經自行抵制了,這幾日也不見岑姑娘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影響離開了,哎,我看陛下想緩和兩族矛盾,難呀。”
“昆鴻在城里嗎?”蕭千夜沒聽他的碎碎念,金烏鳥的營地雖然在柳城,但是軍閣在陽川的分部其實是在大湮城內,往年他巡邏至此,三個正將也是要到大湮城來匯報境況,如今天尊帝下令徹查墟海,按照距離來推斷,昆鴻暫留大湮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安格也是歪著腦袋想了想,嘀咕道,“應該在吧,他們從墟海抓了一批人,暫且扣留在城內還沒走。”
“嗯,我去找他問問什么情況。”蕭千夜提刀而起,沒等他一步跨出去,安格已經眼疾手快拽著他不放,連忙提醒道,“喂,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行不行!現在大湮城亂的很,月神殿莫名消失之后吸引了全境古里古怪的術士聚過來,每天在城里打轉說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你可別一會和他們撞見又引得一身麻煩……”
“沒事,我會小心的。”蕭千夜只是輕輕松開安格,隨意的笑了笑。
安格抿抿嘴,其實剛才那話他自己現在聽著都覺得好笑,不知情的人就算了,自己跟他相處了大半年,就算是個不諳朝政的大漠沙匪也能看出來他必然不可能是真的逃犯,想來昆鴻也不會為難他。
“安格,麻煩你幫我照顧好龍吟,等她醒了,我也還有其它的事情要問清楚。”蕭千夜淡淡丟下一句話,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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