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的幾人也落到了冰面上,在那個被冰柱和夜霧包圍的中心,透出了讓所有人戰栗的恐怖氣息,混雜著遺失于遠古的神力,又透出濃郁的兇獸之氣。
鳳姬率先出手,流火的劍光擊碎一道冰墻,震的冰面也同時破碎!
幾束目光同時望向那個缺口,皆是露出了惶恐的神情——那是什么?那是人還是怪物?
“不要……不要!”陡然發現眼前的人變的和八年前一模一樣,云瀟顫抖著眼睛撲了過去,不行啊……娘曾經叮囑住過,一定不能讓別人看到蕭千夜那個樣子!
不等她出手,夜王手下海之聲勾起一片水墻,瞬間就將鳳姬擊碎的冰墻重新修補,雖然目的不同,但他竟也是做出了和云瀟一樣的決定——還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如果事情真的涉及到帝仲,那眼前這個人便是關系到上天界存亡的人!
蕭千夜仍沒有從七懺滅罪術中清醒過來,只是平舉著那雙兇獸一般的利爪,背后的骨翼完全展開,甚至額頭上都長出了一對黑金尖角!
但是他的目光空茫而平靜,像掉入了遠古的時空,一動不動。
耳邊刮來凜冽的寒風,暴風雪在周圍肆虐,他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是夢里那個在溪水邊和他說話的人,這一次他出現在一處懸崖旁邊,手握著那柄黑金古刀,鎮定自若的對著不遠處天空中盤旋著的三條赤龍。
自己似乎仍是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在笑,眼里的冰火咒印清晰明朗,面對作亂的赤龍毫無畏懼之色。
“我征戰千年,手下斬過惡龍無數,可總還有些蠢貨一直找我麻煩。”那個人隨意的指了指,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他沒有像上一次一樣把自己拎到肩膀上,而是彎下腰來摸了摸他的頭,“你也長大不少了,背上的骨翼也快要完全成型了,我記得我有個同伴也養過你這種兇獸,你的同族是可以在天上飛的,你要不要試一試?”
蕭千夜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仍在那只窮奇的身體里,只是兇獸已經長大,快要成年了。
“來嘛,試一試!”那人看起來很期待,蕭千夜張了張嘴,窮奇已經學會了人語,卻是完全不受他的控制,顫顫的說道,“不、不行!萬一把你摔下去……”
“摔下去我也不會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敲著窮奇的腦門,一點也不客氣,直接一腳就踹了出去,大聲笑起來,“記住要揮動翅膀!用力揮!”
他被那個人一腳踹出了懸崖,直直的就掉了下去!
“翅膀!翅膀——”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迫使自己去控制背脊上的骨翼,那應該是這只窮奇第一次學會飛翔,在骨翼開始扇動的同時,身體里的本能便讓他真的飛了起來!它從懸崖下方一個轉身沖上云霄,那個人也高高的跳起來,輕輕的落在了他的背上,愛憐又寵溺的笑道,“我就說了你可以的,還非得讓我踹你一腳才行!”
“那我以后可以背著你到處玩了!”兇獸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開心的像個孩子,那人輕笑了一下,指了指旁邊的三條赤龍,“跟著我可是沒有安穩的日子。”
“可我還是想跟著你,你坐好了!”兇獸執拗的接了一句,沖著赤龍撲去,他背上的人吃了一驚,只見才學會飛翔的窮奇已經露出了兇獸的本性,開始和三條赤龍纏斗!那不愧是四大兇獸之一的窮奇,一己之力獨戰三龍仍然不落下風,然而那畢竟是一只天生殘疾的窮奇,它沒有左前肢,惡龍前后夾擊,想把它逼到地面上圍殺。
就在它要落地的前一刻,背上的黑金古刀劃出三刀凜冽的寒光,瞬間斬下了巨龍的首級!
窮奇站立不穩摔倒在地,連忙緊張的爬起來沖向他,他已經收回了自己的刀,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沖它豎起了大拇指。
“你、你沒摔著吧?我的……我的左手沒了,落地沒有站穩……”兇獸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小心的蹭到他的腳邊,咬了咬他的衣服。
“你還能把我摔著?可別太看得起自己!”他又是一拳下來敲著窮奇的腦門,然后再度坐了下來,忽然態度就認真了起來,問道,“你真的不去找你的同族嗎?你畢竟是窮奇,不能總像個小狗一樣跟著我,會被人笑話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邊不安全,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了。”
“我不要去找它們,本來就是它們先拋棄的我!”窮奇緊挨著他坐下來,揮了揮那只斷臂,“它們嫌棄我是個天生殘疾,把我扔在了蕭峭島上,要不是你撿到我,我可能早就死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嗯……”他沉思了一下,撿了一根樹枝,嘆氣,“罷了,你想跟就跟著吧,在此之前,我得給你取個名字,不能總喊你小狗。”
“名字!你要給我取名字了!”窮奇興奮的跳起來,圍著他直打轉,開心的甩著尾巴,像一只小狗,對任何獸類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東西,一旦有了名字,它才是真正有了靈魂。
“你是在蕭峭島上遇到我的,從今以后,你就叫蕭吧。”他用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蕭”字,認真的道,“我知道你不識字,但是從今天起,你得認識這個字。”
“我會記住這個字的。”兇獸湊過來認真的看著地面的字,把那個字一點點記在心里,忽然又歪過頭,道,“我還想學幾個字……”
“你能記住這一個就不錯了。”他沒有理會兇獸的要求,窮奇卻是焦急的攔下了他,“不行!我還要學幾個字,你得告訴我你叫什么!我會好好記住的!”
“我的名字嗎?”那人的眼神忽然就變得深邃起來,猶豫了一會。
“你不愿意嗎?”兇獸有些委屈,方才的開心也瞬間消失。
“別擺出這幅楚楚可憐的樣子!跟你一點也不搭!”被它的樣子笑到,那人終于咧嘴笑了起來,無奈的在地上又寫了兩個字,“我叫帝仲,這么寫。”
“帝仲……”蕭千夜豁然清醒,地面上那個名字像撕開了他靈魂深處最隱晦的記憶,瞬間把他拉回到當下!
“想起來了嗎?”夜王的眼睛閃閃爍爍,也在透過七懺滅罪術偷窺他的記憶!
“奚輝……”蕭千夜努力鎮定著情緒,卻是不由自主的念出了夜王的本名,眼前這個人他應該不認識才對,那為什么這張臉這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
夜王卻一點也不意外,嘴角帶著神秘莫測的笑:“一年前我來到箴島,我發現它墜天落海之后,人族和異族的關系變得異常惡劣,但即使如此,數量更多的異族人卻是被鎮壓的死死的,最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那只畜生被封印了,鳳姬也因為消耗過大變得半死不活,他們是異族的神,他們都這樣了異族才會如此落敗,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是你的血脈一直在協助明氏皇朝。”
“皇室應該也不清楚吧……”夜王呢喃著,沉思,“他們若是清楚一切,必是巴結都來不及,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打壓你了,不過……這樣也好,吾還不能讓人發現你。”
話音剛落,夜王的目光又變得狠厲起來,四周的冰柱赫然崩碎,散落成無數鋒利的冰刃,夜王掌下寒風起,冰刃齊齊沖蕭千夜射過去,將他整個人冰封其中!
“抱歉了,吾友。”再度開口,那些碎冰刃鉆進蕭千夜的身體,他感覺體內一陣劇痛,皮膚、筋脈,甚至骨骼都發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聲響!
他頭上的黑金尖角一點點往腦內回縮,身上的鱗片和白毛也開始脫落,背后的骨翼被折斷,然后被那些碎冰攆成粉末!
“這才像個人樣。”夜王幽幽吐出一句話,望著眼前衣衫襤褸遍體鱗傷的人,他抬起手,碎冰仿佛有了生命,化成一只血口巨獸一口咬在了蕭千夜肩骨上!
骨頭應聲而碎,夜王眼疾手快接過那根斷骨,然而就在此時,蕭千夜左手并指拂過劍靈,順著他的指尖,原本純白色的劍身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劍刃上結起一層淡淡的冰火紋理,不等夜王反應過來已經一劍穿心!
“你……”夜王駭然脫口,感覺透明的靈體里傳來撕裂一般的劇痛!
那一劍落下的同時,蕭千夜腳下的浮冰一碎,他整個人也仿佛耗盡了體力,一個趔趄直接掉進了海中!
“你竟然能傷到吾……不愧是上天界出來的戰神!”夜王面色一沉,嘴里竟還忍不住夸贊了一句,他勉力穩住靈體,控制著碎冰幻化的巨獸一口咬住蕭千夜,直接將他整個人甩了出去!
這一擊的力道,讓蕭千夜整個人在空中飛起,又狠狠的砸在冰面上,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然而他還是站了起來,重新握緊了手上的劍靈,他的目光依然堅定,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宛如那個夜王再熟悉不過的同僚。
“吾可不想做你的對手啊……帝仲。”夜王駭然失笑,夜的力量再度凝聚,倉鮫在高空嘶吼,第四波海嘯席卷而來!洶涌的海潮將冰面徹底擊碎,碧落海終于褪去了美玉的假象,露出了屬于魔鬼海域的真正容貌!
海之聲對他恢復極其重要,否則他也不必大費周章的設計奪取,眼下既有靈鳳族又有古代種,如果讓倉鮫再度落入他手,豈不是得不償失!
海市蜃樓內那兩個靈音族也已經沒用了,沒想到他原想利用聆聽萬物找到那個畜生,卻意外的發現了帝仲的血脈!
想到這里,夜王長長嘆氣,他必須立刻趕回上天界,帝仲的事比那種畜生重要太多了。
隨后夜王唇齒輕合,無數海中巨獸順應著呼喚朝岸邊聚集過來,就連那只馱著海市蜃樓的巨鰲也瞬間變得兇殘,他們離開了海洋,往城中入侵!
夜王的靈體一動,已經飄然回到了鳳九卿身邊,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吾就不陪你們多玩了,走吧,九卿。”
他跳到倉鮫的背上,巨大的海魔騰空而起,往更高的天界飛去。
“哼……”見他要走,鳳姬根本不阻攔,反倒是云瀟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這就要走了嗎?她甚至都還沒好好跟他說過話,甚至還還不知道他和娘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分歧!
“照顧好自己。”鳳九卿低頭囑咐了一句,緊跟著夜王的腳步消失在夜幕里。
巨鰲引領著無數海中巨獸往北岸城撲去,它背上的高樓血光四溢,讓人不寒而栗。
“葉卓凡!”蕭千夜一聲厲斥,嚇的高空一只青鳥上的將領險些摔下來,他聽見軍閣主的聲音,連忙收回了震驚,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
葉卓凡不敢多說一個字,眼前的人早就已經遍體鱗傷,肩骨被咬碎,露出森然的白骨,然而他還是那么穩如磐石的站著,指向瘋狂的海獸,一字一頓命令道,“海獸嗜血,命城內所有青鳥軍團將士,一、二、三隊自殘,用自己的血把它們引到未祭川懸崖去,四、五、六、七隊協助我圍捕巨鰲,把它背上那兩個逃犯揪出來!”
“是!”他顫聲領命,重新跳上青鳥,抽出腰間的匕首扎進手掌心,隨后青鳥繞著海獸環形飛舞,果然海獸被血氣吸引,跟著青鳥的方向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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