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出誅邪道,赤晴帶著幾人忽然拐向了一條偏僻的小路,此時腳下已經不僅僅只有厚實的冰雪,雜草蔓延長到了半人高,碎石也雜亂的倒在地上。
蕭千夜緊盯著路,這一帶已經離開了白狼軍團巡邏的范圍,只要沒有特殊的情況,軍團也不會輕易深入,準確來說這里還屬于未曾開放的荒地,但是能在冰天雪地的森林里長出如此茂盛的野草,果然它的土地下另有洞天吧?
“小心腳下哦。”赤晴將手上的紙燈放低,照亮了路,只見前方赫然出現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約有十米寬,將森林分成了兩邊。
“在這個下面嗎?”蕭千夜目光緊鎖,疑惑的望向赤晴,“這下面我曾經檢查過,并沒有發現有人居住。”
“這下面有一條暗河對吧?”赤晴神秘的笑了笑,湊近,“圣盲族居住的地方,還在暗河下面。”
他沒有回話,只是目光依然不可思議——他是前幾年乘著天征鳥下去的,這條裂縫很深,比之前他們在地下城掉落進去的深坑還要再深一點,但是自上至下越來越窄,最下面僅有一米寬,是一條狹長的暗河,雖然很窄但是水流湍急,應該也是冰河的一條支流。
“對了,要進去得先服用避水丸。”赤晴連忙從懷里掏出個小盒子打開,取出里面的小藥丸分給幾人,“這東西你們都知道吧?是黑市用來走私偷渡的,我特意讓公孫晏每年都給我留些呢。”
蕭千夜接過藥丸,果然是海市里杜夫人給的那種!
“話說從這跳下去,你們不要緊吧?”赤晴暗戳戳的指了指云瀟,不懷好意的道,“這姑娘怎么了,好像是摔斷了腿不能走路了是么?這要是跳下去再摔一下……”
“不勞你費心了。”蕭千夜冷漠的打斷他的話,抽出了瀝空劍跳了上去,赤晴這才驚訝的一蹦而起,興奮的喊道,“這就是昆侖的御劍術嗎?哇哦……看你平時都是坐在大鳥上到處飛,明明就有更方便的東西嘛!”
“你太啰嗦了。”蕭奕白瞪了他一眼,一把拎住他的衣領想也不想直接就跳了下去,赤晴還沒反應過來,僵硬的眨了眨眼睛,沒等他開始尖叫蕭奕白已經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嘴巴,兩人的身體在飛速墜落,終于在接近地下河的一瞬間,一股白霧自蕭奕白掌下流出卷起兩人安穩的落在水面上。
瀝空劍隨后趕到,赤晴驚魂未定的按著胸口,抱怨道:“你要跳之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你又不是第一次跳了還會被嚇著?”蕭奕白沒理他,吞下了避水丸,白霧的另一頭纏在弟弟的手腕上,“跟著我,這條暗流很深。”
赤晴緩了口氣,一只手按在水面上,嘴里面念念有詞,隨后水流果然向兩側分開,他率先鉆了進去,沖幾人招了招手。
“放我下來吧,在水里我可以牽著你。”云瀟緊緊握著他的手,蕭千夜點點頭,跟著大哥一起走進了水里,只見腦袋上才分開的水流又瞬間匯聚在了一起,水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手上的白霧勉強還能看見一絲光線,他緊跟著蕭奕白的腳步在水流中漫步,果然吃了避水丸可以在水下呼吸,甚至身體也不會繼續下沉。
蕭千夜擔心的牽住云瀟,見她另一只手上燃起了靈火,照亮了四周。
水浸濕了衣服緊貼在皮膚上,露出隱約可見的火色鳳羽。
手腕上的白霧拉動了一下,蕭千夜回過神繼續往前走,他們似乎是在走一條下潛的路,然而越往下走,水溫反而變得不那么刺骨寒冷起來,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腳下碰到了堅硬的地面,他低頭一看,發現這是一條彎曲的水下樓梯,是碎石拼接成的,他繼續跟著大哥沿路往下,身邊變得更加狹窄僅能容一人側身通過,等他再穿過這道奇怪的縫隙后,遠方忽然有明晃晃的燈光亮了起來。
再往前道路越來越寬敞,水流也變得平緩溫暖,他一把抓住上方的石頭跳了出去,然后趕緊將云瀟也拉出了水面。
“到了。”赤晴擰著衣服上的水,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蕭千夜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水流,和被困在魑魅之山的時候一模一樣,明明自己是往水底更深處走去,走著走著卻莫名回到了水面上!
“是鏡像的法陣哦。”赤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嘻嘻的解釋,“畢竟是要掩人耳目的嘛!這地方要是被帝都知道了找進來,可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對了,你可千萬要保密啊!”
“我……已經不是帝都的人了。”蕭千夜冷聲反駁,赤晴眼睛咕嚕一轉,指向他身后的女子,“衣服……全濕了哦。”
蕭千夜警惕的將云瀟擋在身后,赤晴噗嗤笑了一下,樂呵呵道:“放心吧,這條路走到頭就是圣盲族的領地,圣盲族全是瞎子,你就是脫光了他們也看不見。”
他自顧自的朝前走去,忽然高高的跳起來拍了一下路口的明燈,笑道:“這盞燈是我掛的,我有了眼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給村子里掛上了燈,可惜啊,沒人看得見。”16讀書 沿路往前,土地很潮濕,因為是在地下河的底下,連身側的石壁都滲出了水珠,地下沒有風,溫度也是奇怪的透出溫暖,不像是伽羅特有的嚴寒,拐過幾道彎,再穿過數條狹窄的縫隙,隱逸于地下裂縫中的古老村寨終于展露在眼前。
“歡迎。”赤晴開心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其中一個屋子,“那就是我家了,不過我很久很久沒回去過了,你們自己打掃一下去休息吧,我得先找大長老去了。”
“我跟你一起。”蕭奕白有些擔心,他其實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赤晴擺擺手,道,“那倒是不必了,講白了你們沒一個是人類,放心吧,圣盲族眼盲心不盲,他們能分辨的出人類和異族的區別。”
“有大夫嗎?”蕭千夜焦急的掃了一圈,現在正好是在夜里,村子里的圣盲族大多也都睡下了,赤晴歪著腦袋想了想,“大夫呀……嗯,一會我求長老來試試吧。”
“長老?”蕭千夜默念了一聲,滿眼都是不信任,赤晴神秘的笑道,“你放心吧,大長老比外頭的大夫厲害多了,要不是看在在姑娘是靈鳳族后裔的份上,我還不樂意開口呢。”
他樂呵呵的往村子最里面跑去,蕭奕白搖搖頭,安慰道:“別介意,赤晴就是這個性子,先帶著云姑娘去休息吧。”
“嗯。”兩人并肩走進赤晴的家,果然屋子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唯一的石床也就真的只是個長方形的石頭,沒有枕頭和被褥,蕭千夜小心的放下云瀟,仔細捏了捏她的手腕,斷碎的骨頭依然是被奇怪的冰雪之力粘連在一起。
“好像已經開始自己愈合了。”云瀟輕輕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只聽“咔嚓”一聲輕響,疼的直咧嘴。
“你別動!”蕭千夜低罵了一句,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指上還戴著鳳姬給的日輪,連忙摘下來重新套到她手上,責備道,“這個東西以后不能再摘下來了,明白嗎?”
“情況特殊嘛。”云瀟小聲叨念著,日輪在回到她手上的一剎那,溫暖的生命之力像一束暖陽照進了心底,讓她感到全身如釋重負。
“你的劍靈呢?”他緊接著追問,“昆侖弟子多半劍靈不離手,青魅劍去哪了?”
“劍靈……我讓玉絮帶走了。”提到自己的劍靈,云瀟頓時又想起了細雪谷,聲音變得擔憂而驚慌,“細雪谷遇襲之后,我讓玉絮姑娘帶著我的劍靈先逃走了,青魅劍的靈氣比瀝空還要再強一些,如果她們在路上遭遇冰尸襲擊,有劍靈在應該、應該會安全一些,不知道她們現在怎么樣了,有沒有平安到達雪城呢……”
“是我大意了。”蕭奕白懊惱的開口,“當時我心里只想著千夜身上的螞蟻有問題,竟然忽視了那群莫名其妙的傷患問題更大!是我不好、我……”
“不關你的事,他們是沖我來的……”
“你們別爭了。”蕭千夜打斷兩人的爭執,默默沉吟,“帝都是沖我來的,無非是知道阿瀟在細雪谷,想抓了她來要挾我。”
“他們沒抓到云姑娘,轉頭就去找了霍滄。”蕭奕白吐出一聲嘆息,仿佛累極,困倦的靠在一邊的石椅上閉目小憩,“我在千機宮用法術找你們,等我趕過去的時候你們又不見了,我只找到了霍滄,那時候他整個人昏迷不醒,要不是有一只白虎一直守著他,恐怕真的就直接凍死在雪原上了,然后我發現了你的劍靈被丟在了地上,家徽也扔了,天征鳥也不知去向,好在沿路留著風神的記號,我才能順利的找到你們。”
“對了,風神!”云瀟這才想起來袖子里的圣劍,連忙取出來還給他,蕭奕白推了推,苦笑,“你帶在身上吧,反正你自己的劍靈也借給別人了,本來也就需要一把武器防身,況且我平時很少用劍。”
“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用不上風神了。”云瀟默默低頭,即使強顏歡笑,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到底都遭受了怎樣巨大的創傷,不要說再度握劍,連以后還能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都不知道!
“阿瀟……”蕭千夜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嗯。沒事。”云瀟反倒是安慰了他一句,喉間有幾分苦澀,忽然低道,“我……有些困了,讓我休息一會吧。”
“好,我去給你找身干凈的衣服,再讓赤晴弄點被子過來。”蕭千夜慌忙起身,拽著大哥就踏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房間門。
蕭奕白不言不語,感覺身邊的弟弟控制不住的在顫抖——他在害怕,他知道云瀟的傷勢其實非常嚴重,他害怕她會就此落下殘疾,甚至……丟了性命!
“哎……沒事的,放心。”隔了許久,蕭奕白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露出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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