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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長生殿

  天澈主動走過來,直接在他身邊坐下,問道:“你怎么不進去?”

  蕭奕白倒是意外他的舉動,想起北岸城時發生的那些事情,還是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尷尬的咳了一聲,接道:“你不是也沒有進去?”

  天澈奇怪的看著他,發現這個人的面色是一種非常憔悴的蒼白,應該是在隱忍著某種深刻的痛苦,他沒有直接揭穿,反而指了指封心臺緊閉的門,漫不經心的道:“我畢竟只是他師兄,你才是他真正的兄長,我只比他早入門,要不然他還真不樂意喊我師兄呢。”

  “呵……脾氣真差啊。”蕭奕白一臉的壞笑,上下打量著天澈,又道,“公子是為了弟弟身上的毒回來的,只可惜……”

  他一邊說話,一邊無可奈何的指了指眼前的星羅湖:“我之前有幫你問過明溪,他說縛王水獄已經毀了,資料室里那些東西也一起被淹沒找不回來了,你弟弟身上用過的毒藥,只能從其它四大境的大牢里找找有沒有類似的情況,他已經暗中派人去查了,如果有結果會告訴你。”

  “哦……”天澈一臉茫然愣愣的脫口,沒想到對方會主動幫他,反而有點不習慣。

  “血親的感情……會不一樣一些嗎?”蕭奕白淡淡的問他,天澈聽他話中的意思,知道是別有深意,認真的道,“血親也好,自幼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弟也罷,你真心相待,別人才會為你付出,千夜本心并不冷漠,所以他突然被你們說成叛徒追捕,我還是有些不信。”

  蕭奕白欲言又止,這件事的真相明溪明沒有打算告訴云秋水和天澈,這兩人目前之所以仍然將弟弟視為同門弟子,完全只是出于對他的信任,僅此而已。

  天澈看著他,總覺得這個人另有隱瞞,但他不主動開口,自己也不強求多問,于是轉口說道:“其實他這次冒險跑回帝都,應該是來找你的吧?可是我看眼下星羅湖被重重包圍,想要帶著你逃出去著實是有點困難,更何況……”

  天澈無奈的搖搖頭,指了指封心臺:“更何況天尊帝還抓了我師妹,搞不好一會連我和秋水師叔也要一起變成人質了吧?”

  “不會的。”蕭奕白擺擺手,眼里雖有擔憂,語氣卻是平靜如水,“明溪不會再為難你們了,這件事本就是他自作主張,如果一早就和我商量,我也不會同意的。”

  天澈認真思索他話中的真正含義,蕭奕白雖然面上含著三分笑,但是他還是在心里無聲的嘆氣,索性將這次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他,越說到最后,蕭奕白的語調越低,他知道身后不遠處的朱厭非常熟悉白教的秘術,也一直在刻意留心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但是畢竟是在天澈的身邊,劍靈也無聲無息的結起無形的屏障,不讓他的聲音穿過。

  天澈沉默的看著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的背后竟然還能牽扯到中原苗疆,他神情中微微有些詫異,最終咬了咬牙,擔心的說道:“實不相瞞,苗疆一帶地處中原南部,地勢復雜民族眾多,素有苗疆七十二派之稱,據說他們互相之間內斗已久,總是隔個幾十年就會有新的統治者出現,你口中的那位苗人能活三百年,應該是長生殿的人。”

  “長生殿?”蕭奕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若是從字面意思開看,倒是真的挑起了他的興趣,天澈卻是和他截然相反的擔憂,不由自主的攥緊了劍靈,繼續說道,“昆侖一派在年滿十八之后,如果得到恩師的允許就可以自行下山游歷,中原的南疆我是去過一次,那里氣候潮濕,毒蟲遍地,當地居民也很排斥外人,有些隱蔽的小村寨里,從幼兒到老婦都在飼養蠱蟲。”

  “就是那種蠱王?”蕭奕白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他畢竟曾經是白虎軍團的將領,也借機在白教偷看過不少古怪的秘術,又道,“白教有一門禁術就是以‘馭蟲’為名,不過他們并不會自己飼養那些蟲子,而是利用音律之聲控制附近的毒蟲蛇蟻,所以也不存在所謂‘蠱王’。”

  天澈眼皮輕抬,微微掃了一眼蕭奕白,感覺這個家伙身上當真是沒有任何緊張,反而是不合時宜的好奇,連忙再度加重語氣,認真的解釋道:“我也只是聽說過一些并沒有真的見過,據說蠱王是各類毒物廝殺之后最終的勝利者,他們先會將各種毒物分開決出勝者,然后再讓所有的勝者繼續廝殺,在這期間不斷的以蠱術催化,甚至會喂食活人為祭品加速進度,你剛才提到的‘雪女’就是祭品中最為罕見的一種,要是當年真的被那位苗人得到,也許眼下的南疆早已成為他的天下。”

蕭奕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嘴里喃喃自語:“這么重要的東西,難怪他追著找了三百年還是不肯放棄。”唯一  天澈面上盡是焦急之色,說道:“‘雪女’太罕見了,就算是在昆侖的秘錄上我也僅僅知道一個,而且時間顯示應該是在一千五百多年以前,比飛垣墜天還要久遠一些。”

  蕭奕白聽見這話茫然地抬起頭望了望天空,似乎對這樣久遠的時間有幾分莫名的恍惚,天澈又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苗疆雖然自稱是七十二派,事實上遠遠不止這么一點,只不過有名有姓曾在中原惹過事的就有七十二家,其中又以長生殿、千毒窟和百祭谷最為危險,尤其是長生殿,他們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門下弟子大多數能活到兩百歲,但是年齡超過三百的,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果然喜歡惹事的人都喜歡扎堆呢。”蕭奕白玩笑的搖著頭發出一聲感嘆,天澈一時語遲,怔怔地立在當場尷尬異常,輕咳一聲,“他們很少和中原武林往來,會主動惹事也多半是為了搶奪一些用于練蠱的寶物罷了,長公主是從飛垣乘商船渡海,那么所到達的碼頭應該是在南海附近,那里時常有外來的旅人逗留,身上也多半帶著來自海外的罕見之物,所以那一帶一直都是他們伺機動手的絕佳場合。”

  天澈眼光寒光一閃,正色說道:“只不過這背后竟還有如此深遠隱晦的陰謀倒真是讓人毛骨悚然,此人在暗中觀察多年,想必也一直在利用長公主尋找上天界的蹤跡,難怪長公主能如此熟練的運用苗疆馭蟲術,如果是背后另有高人相助,這一切就變得合情合理了,只是不知道他讓你們帶著明姝公主去見蚩王,是不是又有什么陰謀啊。”

  蕭奕白也有些疑惑,喃喃自語的嘀咕著:“上天界的蚩王……應該不會畏懼區區一個苗人吧?”

  天澈眼神中寒光微閃:“話雖如此……可我總是有些不安。”

  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換了神色,總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封心臺側殿,云秋水找到一身干凈的衣裳,她抖開看了看,發現這只是一件非常簡單樸素的侍女服,但此時五公主全身濕透冷的瑟瑟發抖,她也不顧上這是下人的衣服連忙抱著跑過來,五公主哆嗦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畫舫,她緊張的張望著周圍的環境,又拼命的往墻角蹲去。

  “公主,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云秋水耐心的安撫著,輕手輕腳的走到明姝身邊,五公主的呼吸短而急,胸肺里還一直有奇怪的咕嚕聲,她愣愣的盯著云秋水看了好久,感覺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竟有一些微妙的熟悉,好似曾在什么地方見過。

  “來,先換衣服,一會該著涼了。”云秋水心疼的看著她,這個高高在上,理應被所有人羨慕的皇家公主此時落魄的縮在角落里,緊咬著泛青發烏的嘴唇,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害怕,全身劇烈的抽搐,云秋水不動聲色的靠過去,溫柔的將她攬入懷里,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溫暖起對方的身體,五公主心中有說不上的感覺,恍恍惚惚像一場夢。

  這種溫柔像極了幼年之時,她的母妃為數不多的將她抱在懷里,嘴里哼著呢喃不清的小曲。

  五公主愣愣的伸手抱住云秋水,她的母妃就是如今的靜太妃,是墨閣大學士之女,出身書香世家,也是一位才學兼備的才女,“靜”這個封號,便是先帝贊賞母妃的為人處世以靜制動,是個審時度勢,知分寸、懂進退的女子。

  然而,這個“靜”字也像噩夢一般籠罩了母妃的一生,原本天真善良的小姐被父親懷著別樣的目的送到了先帝身邊,原以為多少能獲得些許寵愛,幫助父親一派的政權團體穩固地位,然而后宮的生活卻是異常的枯燥無味,先帝獨寵溫儀皇后一人,對送進來的其他妃子除了象征性的走個過場,甚至極少在她們的寢宮逗留,終于,所有人明白先帝做所的一切不過只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們費盡心機送進去的女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母親終究還是成為政治的犧牲品,再也不會被任何人提起。

  “娘……”五公主失魂落魄的抱緊云秋水,將臉埋入對方胸口,仿佛多年隱忍的委屈突然爆發,哭泣聲從低沉的嗚咽慢慢急促,到最后死死的用力,抱得云秋水有些喘不過氣。

  云秋水輕輕拍著明姝的后背,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自己的女兒云瀟雖然也是自幼沒有得到過父親的絲毫關愛,可師門對她非常寵溺,不僅僅是掌門將她收在門下親自教導劍術,青丘也非常關懷她的身體狀況,刻意按照她的病情研制了好多種丹藥,甚至在女兒貪玩調皮打碎了紫宸的星盤之時,一貫嚴厲的對方也只是嘴上嘮叨了幾句,沒有過多的責難。

  她看著女兒一點點長大,變得明亮動人,也時常傷心她混血的身子注定早逝,她一直心有疑惑——女兒到底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

  直到她看到如今的明姝公主,這樣顯赫的身世背后隱忍著無盡的痛苦,她才忽然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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