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門,金烏鳥在頭頂低速掠過,嚇的安格拽著蕭千夜的胳膊就走向另一條小路。
昆鴻在另一邊一直觀察著沙匪一伙人的行動,但自從天尊帝昨夜跟著進去之后就再無蹤跡,眼下已過去一天一夜,他實在是不敢冒險繼續等待,就在他準備找借口進去打探情報之際,忽然察覺到眼角邊晃過一道微弱的金光,一柄金色的光劍豁然出現在正前方,雖然只有半掌大小,但光澤形態都和當日懸于帝都高空的日冕之劍如出一轍!
昆鴻咯噔一下,沒等他回過神來,天尊帝的聲音從旋轉的光劍中悠然傳出:“昆鴻,你先回去協助救災,不必繼續在此守著了,另外,將城內巡邏的金烏鳥恢復至原有數量,尤其是柳滸府邸附近的,要再減少一些。”
話音未落,金色光劍就被一陣微風吹散,昆鴻也來不及再去細問,他猶豫了一下,陛下既然已經依靠日冕之劍親傳口諭,一定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辦,無論他如何疑惑不解,眼下都只能聽令。
不過一會,頭頂金烏鳥的數量開始減少,那群鳥兒整齊的往營地飛去,安格和蕭千夜都是穿著引游人的衣服,為了掩人耳目在大半夜也依然是將帽檐壓至最低,在等兩人靠近柳滸家的時候,金烏鳥的數量一下子就剩了一只還在巡邏,蕭千夜知道那必然是明溪的意思,既要引蛇出洞,就不能打掃驚蛇,將一切恢復原狀才能讓風聲鶴唳的柳滸放下警惕。
他無疑是為了太陽神殿的秘密來的,竟然真的舍得浪費時間先在柳城對付五蛇。
想到這里,蕭千夜心頭一陣無來由的怒火,轉頭望著安格罵道:“你是不是個傻子!安烈圖是四年前的漏網之魚,明……羅公子是天祿商行的人,一看就和帝都高層有關系,你就那么輕易把自己的底細全告訴他,就不怕他回去之后找你們麻煩!?這種事情不要掛在嘴邊了,你可是青陽徇私枉法才僥幸救下來的,別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羅公子不是壞人。”安格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也沒想到他會為這種事情責罵自己,傻傻的笑道,“放心吧,我看人很準,他不是壞人,你也不是。”
蕭千夜突然頓步,但目光尖銳,嘴角也浮起一絲難以言表的笑意:“你和我只是第二次見面,和他應該只是第一次吧?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安格,好好當你的沙匪不行嗎,干嘛總是給自己找麻煩?青陽他們一家子現在已經離開飛垣了,反而是你,五蛇不用你動手,自然有人會想辦法對付他們,你趕緊趁亂離開這,別傻乎乎的被人當靶子。”
安格聽見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輕哼了一聲,道:“沙匪也是重情重義的,青陽是我朋友,還救過我們安烈圖的命,現在他遇難,我自然要幫他出這口氣,這怎么能叫自找麻煩,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還有你,陽川的碎裂也是你干的吧?不過我也不在乎,你救了青陽,你就是我安格的朋友,至于其它的東西,等我哪天想明白了說不定會把你當成敵人,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眼下咱兩是同伙。”
蕭千夜怔了一下,看了看安格,忽地也嘆息一聲,搖搖頭不想和這個死腦筋繼續辯解這種問題。
靠近柳滸府邸之后,沒等安格想好要怎么踩點,蕭千夜已經一只手拎著他的衣領直接跳到了房頂,他的動作又輕又快,像一陣不易察覺的微風,安格吃驚的站穩腳步,只見他手里黑金色的古刀倏然擴散出一抹淡淡的煙霧,蕭千夜對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自己往前走了幾步貼近房檐往大院里望過去,六式獨有的神力足以遮擋身影,柳家的整體是一個長方形的四合院,從偏門出去就是之前安格提過的“嘗鮮堂”,眼下夜色已黑,但仍有陸陸續續的人影穿梭其中。
遠遠望去,果然這伙人都是引游人常見的裝束,三五成群組成一伙,年輕力壯的人背著個麻布袋子,周圍的同伙則拎著工具,但他們似乎一直在被驅趕,偶爾有幾個靠著關系進去也是很快都被趕了出來。
蕭千夜和安格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主人的臥房里點著燈火,門窗緊閉,柳滸則根本不見人影,他一看就不想在這種時候冒頭,可惜手下的引游人一點沒眼力,大難臨頭還在想著討好主子,也難怪要吃閉門羹。
再看院內護衛,看體型應該都是精壯的年輕人,奇怪的是都戴著統一的面具,沒有一點皮膚暴露在外。
蕭千夜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這群人的步調似乎過于統一,邁出的步子大小,轉身的時機,甚至時不時扭頭四望的時間都如出一轍,就好像一臺精密的儀器正在如常運轉,看得他心中有些悚然,安格屏氣凝神小心的挪到他身邊,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護衛比之前又多了不少,看來著柳滸是鐵了心要做個家里蹲,恐怕沒那么容易把他引出來了。”
蕭千夜也不知道聽見沒,他看著院中幾顆高大的樹,古塵微微偏轉擊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刀光,頓時掀起一陣烈風。
“喂……”安格被他的動作嚇的臉都白了,趕緊拉著他生怕他這就沖下去,蕭千夜其實并沒有動,而是一直緊緊盯著大院里的護衛,那伙人是在同一秒鐘往大樹方向望過去,手臂上綁著的武器匣也頓時露出真容,頓時整個大院如同下了一場暗器之雨,無數鋒利的小箭刺入樹干中,這時候從偏房里急急忙忙的跑出來個面容慘白的人,不知是下了什么樣的指令,護衛們全部停了下來,他踮著腳走到樹下認真檢查了好一會,還是不放心,對著最近的護衛命令道:“砍了吧,把所有的樹都砍了,現在就砍,快!”
頓時,所有人單膝跪地,低頭垂目,用同樣的語調起身回話:“是。”
安格呆呆看著這一幕,總感覺院中這三十多個護衛步調統一的就像一個人,立馬就將幾顆大樹全部砍斷運了出去,然后各自回到初始的位置上繼續重復最初的動作。
蕭千夜拖著下顎,心中已有眉目,早就聽說陽川的大牢沉沙海丟失過一批危險的試體,這群試體一部分被運去了曙城,作為郭安的守擂人被藏在地下格斗館,沒想到還有一批是被送到了柳滸這里,難怪他的八仙莊總是能進入人跡罕至的禁地抓捕異族為食,如果是利用這批試體,效率豈不是比血肉之軀的引游人更高更快的多?
這群試體身上甚至配備著以前軍械庫為三軍制作的武器匣,能有這種軍隊才能獲取的東西,無疑也是因為五蛇曾和高家有著密切的關系。
但他隨即就意識到一個更加頭疼的問題,五蛇原本沆瀣一氣,既然丟失的試體能在郭安和柳滸的地方出現,那剩余的雷厲那里一定也有,甚至是袁成濟,他一定也還藏著某種危險的殺手锏!
袁成濟要不是意外遇到上天界夜王,只怕也不會那么快敗下陣來,但也正是夜王冒然插手,反而讓他收獲了不少百姓的同情。
難怪明溪要用這么隱晦的方法挨個鏟除,甚至不惜親身涉險,否則真要魚死網破的話,恐怕代價也是不可預估。
蕭千夜認真想了一會,覺得繼續探查也沒有結果,收刀說道:“走了,回去吧。”
“這就走了?”安格眨眨眼睛,“不是才來嗎?”
“差不多就行了。”蕭千夜不想跟他解釋那么多,拎著他腳下生風立即就回到了偏僻的暗巷,安格是在眼睛一睜一閉之間發現自己換了位置,驚訝的張大嘴巴,“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這身手也太離譜了吧!上次在郭安的聚義館你是不是還留了一手啊?哇……我好想跟你交個朋友,以后說不定還能討教幾招呢!”
蕭千夜頓了一下,倏然抬手按住恍惚的眉心,目光亮而尖銳,熟悉的時間錯亂之感再度襲來,他輕抿了一下嘴唇,但隨即恢復如常,安格見他忽然面色就變得憔悴起來,趕緊上前扶了一把,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我總感覺你這次有些不一樣了,好奇怪啊,明明長相聲音身材都一點沒變,我卻好像有幾百年沒見過你了一樣,真奇怪呀。”
蕭千夜轉著眼珠看了一眼這個單純的沙匪,忽的笑起來:“不要,你從我這里學了去,再去搶劫別人,我豈不是成了共犯?”
安格尷尬的抓抓頭發,但見他臉色好轉不少,也終于放下心來。
此時,柳府的管家哆哆嗦嗦的敲了敲主人的房門,在得到應許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去,管家看著一桌子分毫未曾動筷的食物,再看了看靠在躺椅上一臉愁容的柳二爺,雖然心中唉聲嘆氣不斷,面上還是笑容可掬的湊過去,小聲說道:“二爺,您還是吃點東西吧,眼下帝都的賑災物資遲遲送不到,連淡水都非常緊張了,在這么下去咱的庫存食材也不夠,要不、要不您看看,就從引游人手里收點……”
柳滸半瞇著眼睛,但眉頭已深深皺起,用精瘦有勁的手指敲擊著扶手,不知在思考什么,管家大也不敢出,哪里還敢說話,只能垂頭低目在一旁等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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