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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垮臺的初始

  此刻的山市巨鰲,就好像碧落海一戰被夜王拖入血荼大陣的巨鰲一樣,紅色的水從山博會的最高點傾瀉而下,而那些無法被熄滅的火焰就像一朵朵盛開的紅蓮,順著水流一起被沖向下方的集市,云瀟才從先前的驚恐回過神來,奮力的想將失控的火焰全部收回,卻發覺自己的身體因恐懼而一直顫栗,她斜過身子靠在蕭千夜胸膛上,無力的自嘲了一句:“我真的是沒用,對手根本沒有碰到我,我卻把自己嚇的站都站不穩了。”

  他神色一震,微微皺眉,那天在沖入黑棺找到云瀟之時,她的手上確實是被折斷的肋骨洞穿,血咒、骨咒的雙重束縛死死的限制著溯皇之力,這才讓她始終無法蘇醒。

  想到這里,蕭千夜已經意識到剛才那只雨蛟試圖以肋骨為武器的時候,云瀟臉上那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究竟從何而來。

  蕭千夜默默嘆氣,不想多說什么,只是一手攙扶著她,注視著洶涌的洪水,原本人聲鼎沸的山市此時變得寂靜如死,耳邊除去水流和火焰的聲音,就連呼救聲都完全聽不見,他也只是默默將她抱起,低聲回道:“要那么有用干什么,偶爾也依靠一下我吧,不然也會顯得我很沒用。”

  他一邊說話,一邊找著路往下方走去,云瀟愣了一下,原本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亮光,終于低頭輕道:“我也不需要你很厲害,能幫忙修修桌子,補補圍欄,像小時候那樣就好了嘛。”

  蕭千夜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他是去昆侖拜師求學的,但也確實在遇到云瀟之后被迫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幫她修理家具,再比如幫著秋水師叔照顧廣場上的花草。

  她雖然說著漫不經心的話,語氣也是輕輕淡淡的,但臉頰貼著自己的胸口,早已經泣不成聲,他只能一把抓緊云瀟,回道:“我還這么年輕,你就想讓我過老頭子的生活了?”

  “呵呵……”破涕為笑的女子在他胸膛紅了臉,有些憧憬,又有些遺憾,“我好想跟你白頭偕老嘛。”

  這句話像觸動了什么隱痛,兩人同時心下一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蕭千夜逼著自己加快腳步往山下飛跑,先前錯落有致的山石徑眼下已經被洪水沖垮,假山和植被凌亂的砸下去,將巨鰲背上的集市全部壓在了下面,而不久之前他們臨時滯留的金鳳樓也早已經成為一片廢墟。

  云瀟看著眼前狼藉一片的山市,冷喝道:“寧死不屈,好一片肝膽之心,可惜呀,可惜沒用在正途上,非要做個可惡的侵略者。”

  “他們應該還有同伴的。”蕭千夜低聲接話,想起西月茶莊的兩人,云瀟點點頭,指著血色洪水說道,“那個老東西寧可自殺也不愿意落入我手,一方面是不想讓我找到玉璧的秘密,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同伙借機逃走回去匯報此事吧,你看這些水,實際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雨蛟的法術,又混合了他的殘肢和血液,才變得如此恐怖。”

  “先去找大哥他們會和吧。”蕭千夜有些擔心,但見眼前唯一還能分辨的建筑就只剩下自己之前潛入過、屬于夜來香的山市一層“酒池肉林”,在兩人靠近之后,一縷若有若無的微風輕輕拂過臉頰,帶著他熟悉的靈力,一下子讓他的精神也振奮了不少,一路往前,終于來到后院之中,那縷微風倏然變動了方向切斷兩人身后即將沖入的洪水,正是蕭奕白的風神。

  他放下云瀟,還沒來得及關心一下眼前到底都有些什么人,蕭奕白已經鬼魅一般掠到了他身邊,抬手搭在云瀟眉心,擔心的道:“弟妹怎么了?”

  “沒事。”云瀟搖搖頭低聲回應,蕭奕白看著她臉上的蒼白,又將目光轉向弟弟,再次問道,“你們遇上什么事了?山市的樓主和山海集之主呢?”

  “一個死了,另一個隨他去吧。”蕭千夜隨口回了一句,蕭奕白雖然心中疑惑,但也不再多問什么,這才轉身指向院中的母子,蕭千夜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眉峰赫然緊鎖。

  曹雁本是在后院中和兒子高麟說著話,沒想到巨鰲忽然發出哀痛的慘叫聲,沒等他們搞清楚到底都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見從山市最高點的山博會上滾滾洪水傾瀉而來,巨鰲背上那些擺攤的、推車的都在躲閃不及間被直接吞沒,就連經營多年的高大商鋪也沒能幸免,她這“酒池肉林”本來是在山博會的另一邊,眼見著那古怪的洪水像一只長著巨口的猛獸就要將她們母子一起吞噬之時,憑空一道風色劍氣阻斷了水流,那個她此生最不愿意見到的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她花了好一會時間才認出來這個人,并不是那個叱咤飛垣的軍閣主,而是他那位看似名不見經傳的雙胞兄長,蕭奕白。

  那一瞬間,曹雁只希望自己能被洪水吞沒,而不是被這個滅族之人所救,但再當她看著懷中的孩子,又只能將這種屈辱和憤怒無聲無息的壓下。

  曹雁護住高麟,嘴角卻勾起不屑的冷笑,那樣女中豪杰的一張臉原本擁有明朗的容顏,但此刻還是無法抑制的從眉宇間涌現出埋怨的表情,站直了身體。

  蕭奕白微微嘆息了一聲,回道:“高夫人,我此行是奉命來調查毒品之源,您既然有辦法將毒品走私偷偷運入帝都城,想必也不是您一個人能做得到的,大概城內還有人接應,甚至一部分商行也逃不了關系,高夫人,幼子無辜,您若是想我放過他,就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始末交待清楚,我回去也好復命。”

  “奉命?”曹雁咬著牙,陰陽怪氣的問道,“是奉陛下的命令,還是奉風魔的命令?”

  蕭奕白終于明白過來了什么,這些事情他之前就聽弟弟提起過,只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罷了,畢竟他加入風魔的這么多年,手下執行過的任務不計其數,他自然不會一一記得自己都殺過哪些人,是否還有活口留著,直到曹雁咬牙切齒的質問他這句話,他才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山市的女毒梟,正是九年前被他滅族的曹家小女兒!

  十年前,曹家的掌上明珠曹雁嫁給了禁軍駐都部隊的高書茫,高書茫作為高成川最信任的大侄子,雖然本人的實力并不是特別出彩,但是為人處世倒是忠厚坦誠,一貫也深得帝都高層的青睞,這一樁聯姻是罕見的規模,幾乎宴請了飛垣上有名有姓的所有人,就連明溪都忍不住暗自跟自己感嘆,說那高成川野心勃勃,這么明目張膽的拉攏東冥財閥,只怕要遭惹禍端。

  他說這句話時候,臉上倒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好像口中輕描淡寫的“禍端”和他毫無關系一樣。

  一年后,兩人的長子高麟出生,這一次,兩家人同時在帝都和萬佑城宴請貴賓,大擺酒席,據說這場為了慶祝孩子出生的宴席整整持續了三天,用的都是最為昂貴的美酒,甚至還有不少商行專程從海外運來了稀罕的美食借機拉攏,然而在這樣光鮮亮麗的背后,陰影早就開始止不住的蔓延來開,這是在向所有人坦明,他高成川背后擁有飛垣最為富有財閥之一、東冥曹家的支持。

  猶記得在帝都的宴會上,公孫晏作為同是東冥出身的富商貴族去向曹老爺子敬酒,誰料那個眼尖精明的老人家竟然對其嗤之以鼻。

  這或許就為曹家之后的覆滅埋下了禍根,公孫家雖然早在三十六年前先帝下令之時就舉家搬遷到了天域城,并且為了防止家族勢力過于龐大引火燒身,公孫晏的爺爺公孫勝第一時間就做出了一個最為理智的決定,他將家族巨大的產業鏈直接轉給了世交羅家,并開始棄商從政,成為墨閣大臣。

  但這種商人之間的交易哪里會是表面所見那么簡單,一輩子混跡商戰的曹公竟然會在這么顯而易見的地方栽了跟頭,以為棄商從政的公孫家再也沒有實力在商場上和自己對抗,事實上現在的羅家產業,仍有相當重要的一部分是掌握在公孫晏的手中,只不過平時裝模作樣的走走程序罷了。

  從曹雁出嫁高書茫,到高麟出生的這一年,看似一片和睦的帝都城風譎云詭,而在久久的僵持之下,明溪終于對他下達了一個隱秘任務,要他前往東冥萬佑城,鏟除曹家。

  但是那么大的家族哪是明溪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徹底挖根掘底的,公孫晏開始暗中和各大商行斡旋,加上羅陵的協助,兩個年輕人憑借驚人的實力在短短三個月之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很快就將曹家在萬佑城架空,最后才由他親自動手,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午夜潛入其中,從主人到下人,一個不留的全部鏟除。

  然后,明溪將原本屬于曹家的產業一部分劃分給了鏡閣,另一部分則非常意外的分給了其它商戶,如此坐收漁翁之利的財富迅速就堵住了悠悠眾口,那些見風使舵的商行沒有對曹家的遭遇抱過一句不平,而是立馬就笑嘻嘻的轉頭就去對羅家示好。

  原本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鎮守在東冥的軍閣自然要遭到問責,但偏偏在一個月前,星垂之野和空寂圣地的交界處有一伙異族人搶劫了進貢給皇室的商隊,當時的墨閣之主,也就是皇太子明溪提前就將蕭凌云和其下三支軍團全部調去了禁地追捕貢品,然后讓旁邊的駐荒部隊臨時接手代為管理,這樣偷梁換柱之舉,讓高成川吃了啞巴虧,面對集先帝全部寵愛于一身的皇太子,最終也只能忍氣吞聲。

  僅僅一年的時間,曹家從云端跌入塵埃,百年家業,一夜覆滅。

  之后,公孫晏如愿以償的在皇太子的舉薦下成為新一任鏡閣主,一年之后,弟弟從昆侖山返回飛垣,也是在皇太子的支持下接掌軍閣,自此,三閣的核心終于落入明溪之手,關于“飛天”的真相也開始在暗中調查。

  這些往事,先帝心中到底知曉多少,又到底視而不見到什么程度他無法預估,但對于高成川而言,那實際上就已經是垮臺的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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