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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掌權者

  女人的眼珠是從古塵上慢慢往上挪動,有些驚愕地看著這個跟著藏鋒一起的年輕人,他沒有身著戰士的隊服,一看就不是他們的人。

  “古塵……真的是古塵?”她不可置信的呢喃著,原本爛泥一般動彈不得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幾乎是撲著就想沖過來再看的更加仔細一點,但是她的動作幅度一大,立馬就被腰骨上洞穿的鐵鏈疼的齜牙咧嘴,這一次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氣,不知是什么樣堅定的信念在支撐著,她緊咬著牙關一點點往前挪動,任憑那條鐵鏈被拉的筆直也絲毫不肯作罷。

  蕭千夜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他能感覺到手中龍神遺骸發出深沉的嘆息,卻無法將這種情緒轉達給這個滿眼全是狂喜的階下囚。

  終于在她的手指能勉強觸摸到古塵的刀鋒之時,女人的嘴角揚起一瞬明媚的笑,好似這段時間非人的折磨都不復存在,而是欣喜的發出輕快的聲音:“真的是古塵!龍神大人……是龍神大人來支援我們了嗎?”

  這樣不切實際的的幼稚幻想,終于還是讓蕭千夜忍不住發出嗤之以鼻的笑,他提著古塵往后退了一步,這一步正好避開她手指能觸碰到的極限,女人掙扎的想再往前一步,激動的淚流滿面,口中一直喃喃自語的叨念著同樣的話,兩人就這么古怪的僵持了好一會,直到忍無可忍的她憤怒的抬起頭,看著這個冷漠如鐵的人厲聲罵道:“把古塵還給墟海!就是因為古塵落入外敵手中,墟海的處境才會步步艱難,還給我!你是什么人?你為什么會拿著龍神遺骸,還給我!”

  她的一番話沒能讓蕭千夜心中掀起絲毫波瀾,反而是讓旁邊一直沉默的藏鋒倒吸一口寒氣——古塵,他初次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懷疑了一下,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就算是重名的武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再聽到龍神遺骸四個字,就已經確定了這柄黑金色長刀,確實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把戰神之刃。

  東濟島只是萬千流島中平凡普通的一員,和所有流島一樣視上天界為神域,但這么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人真的見過所謂上天界,更別說是神域的主人十二神了,但是傳說從來就不是空穴來風,東濟島自古就有很多很多關于他們的故事,而這其中就包括了那柄被戰神握在手中的黑金色長刀,古塵。

  東濟島只有人類,不過在群山之間也有不少游蕩的魔物異獸橫行,古塵的傳說最開始就是從那些家伙嘴里流出的,說是刀長五尺四寸,刀刃極細側看如線,刀身呈現黑金雙色,是一柄乍一看并不適合實戰的古刀。

  據說古塵之所以會呈現出這種姿態,正是因為它其實是一條遠古龍神的遺骸所化,那是修行數萬年的神龍,擁有巨大的身軀,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又能潛入漆黑的深海,龍息吞吐之間就能翻云覆雨。

  可惜,這般讓人憧憬的傳說,他也好,東濟島上的所有人也罷,都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

  如今,這個自稱從墜天的箴島而來的年輕人,他手中竟然握著傳說中的戰神之刃古塵?

  藏鋒深吸一口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目光更加謹慎的望向兩人,女人還在用盡全力的想要抓住古塵,但她每次艱難的挪動一寸,蕭千夜就會默默的往后再退一點,他始終都讓手中的長刀和女人的手指保持著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不肯再讓她輕易撫摸,這般折磨人的場面倒是讓藏鋒大為意外,似乎也隱隱察覺眼前的年輕人,和墟海之間應該也有著某種深仇大恨,這才能面不改色的聽自己提起那些事情,毫無觸動。

  “你!你……”仿佛是終于察覺到對方的目的,女人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但那雙奕奕有神的眼睛卻是充滿了興奮,罵道,“你等著,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這一次長老院一定能將龍神遺骸奪回,等到那個時候,東濟島只是甕中之鱉,管你是什么軍督大帥,都要對墟海俯首稱臣,哈哈,哈哈哈!”

  “你是銀蛟?”蕭千夜終于開口,盯著水中那雙銀白色的尾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主動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自言自語的說道,“不對,雙足和蛟尾無法共存的話,那你就不是墟海的王族,既然如此,你從棄鄉道離開之后是無法單獨返回墟海的,王族的人在哪里?應該已經潛伏上岸,在附近埋伏著準備伺機而動了吧?”

  女人不甘示弱的看著他,目光充滿了憎恨,穿過他的肩膀落在后面的藏鋒身上——在決定偷襲東濟島之前,他們就曾經對島上最棘手的人做過嚴密的調查,遙海雖然是東濟島經濟最為繁華昌盛的地帶,但政治權力的中心卻在北方的帝都紫原城,二十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內亂之后,先帝在皇宮暴病身亡,尚在襁褓中的幼帝就是被軍督大帥一手捧上了皇位,自那以后,即使皇權表面上沒有任何改變,但所有的生殺大權全都被軍督府掌握,而大帥藏鋒也早就成為東濟島的實際掌權者,控制著傀儡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確實是個有手段的人,他一邊穩住東濟島的內政,一邊開始著手攻占平行的西岐島,這一戰一打就是二十年,但東濟島的經濟非但沒有被戰亂影響反而是蒸蒸日上,就在國內一片祥和之際,西岐卻是在經歷著滅頂之災,物資匱乏的小國幾乎將全部的國力都用在了抵御東濟島上,這才給了墟海可趁之機,趁其病,要其命!一舉從內部侵占成功。

  但是西岐的戰勝并沒有給他們帶去太多能用的物資,他們也無法在東濟島如法炮制突發制人,只能劍走偏鋒,先是讓英勇的戰士假意被捕,吸引著這座島上最富有的一群人趨之若鶩的趕去欣賞,借此機會在遙海上偷襲過往的船只掠奪財富,同時利用長老院從山海集購買的魂魄之力夜襲沿岸的城市,短短幾個月時間,墟海就已經成功讓十二座大都市淪為死城!

  她就是從離州完成計劃之后,準備去和王族匯報戰況的時候意外被捕的,這個男人消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后,輕飄飄一抬手就將她打暈過去,再睜眼的時候,她已經被關在了敵方大營中,而審訊她的人,正是讓東濟島聞風喪膽的軍督大帥,藏鋒。

  那時候她就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一生算是是徹底完蛋了,但是能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光榮的死去,她不后悔,也不遺憾。

  但是現在,單是一個藏鋒就已經夠讓他們頭疼了,怎么好端端的龍神遺骸也忽然出現在軍營中?

  她再次抬起頭認真端詳著蕭千夜,據說長老院曾經派出過一支王族銀蛟去搶奪古塵,但是因為銀蛟的實力太弱,最終也是以失敗告終,那只銀蛟所在的流島位置,應該是叫什么——飛垣?

  “飛垣……”她倒吸一口寒氣,在腦子里蹦出這兩個字同時臉色大變的往后退去,戰戰兢兢的盯著蕭千夜,謹慎的道,“你是飛垣的那個軍閣主?幼子身邊的那個人?”

  藏鋒饒有興致的聽著兩人的話,果然是同行,難怪他面對自己一點也不緊張,原來是在另一座流島之上,有著和自己同等的身份地位。

  “王族的人躲在哪里?”蕭千夜沒有否認,他稍微轉了一下古塵,讓纏繞在刀身的神力刀鞘散去,頓時整個帳篷里寒光四射,似一種無聲的壓迫,讓女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又道,“長老院被雙生心魔蠱惑一錯再錯,你們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助紂為虐變本加厲!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幅樣子,除了你,墟海還有多少人因侵略淪為戰俘,你以為這是榮耀,是視死如歸值得驕傲的事情嗎?我告訴你,你們除了送死去給那只心魔帶去力量,其它什么也算不上,沒有人會為你們的死傷心,也不會有人尊重你們所謂的為國捐軀!”

  女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自古就是成王敗寇,他藏鋒也是殺了老皇帝,自己才能掌握實權侵占西岐島!呵……你跟他是一丘之貉,不要說這種冠冕堂皇的可笑言論。”

  蕭千夜微微扭頭,看見藏鋒正雙手交叉放在胸口,悠閑的靠在門邊,有些奇怪地笑了笑,對這樣大逆不道的指責也不做任何解釋。

  倏然間感到一種疲憊,蕭千夜下意識的抬手揉了一下眉頭,有了短暫的走神,心里的某個地方被刺痛驟然起了波瀾,讓他的眼神都一瞬黑了下去——掌權者沒有一個是干凈的,這個道理他應該一早就清楚明白才對。

  女人緊蹙眉頭,對他的出現感到極端的不解,自言自語的猜測:“你怎么會跑到這種地方來?難道是為了……龍櫞?”

  猛然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蕭千夜臉色大變一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厲聲追問:“你知道龍櫞?他在哪里?”

  然而,她卻立即閉了嘴,甚至嘲諷的用鼻子發出了冷笑聲,一言不發。

  蕭千夜本是心急如焚,一看到對方這幅寧死不屈的模樣,反而是自己松了手,干脆又退了回去——這種莫名其妙的節骨眼上,他原本也就沒有必要為了龍櫞節外生枝。

  想到這里,他翻手收回古塵,扭了扭微微僵硬的脖子,低聲淡道:“那就隨便你們吧,我一攤子破事等著解決,實在沒心情關心你們之間的恩怨戰亂,但我告訴你——墟海若是堅持這種行為,滅亡之時指日可待。”

  眼見著他要走,女人凝視著他的背影,忽然語調一轉變得陰陽怪氣起來,嘴角上揚咧出不懷好意的弧度,壓低聲音咯咯笑道:“我聽說幼子在你身邊……哈哈,她是不是死了呀?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連我這種從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為此慶祝大干了三杯,真好,真好啊……”

  蕭千夜轉過來,看著這個滔滔不絕的女人,雖然沉默著,眼里卻驟然閃過一抹璀璨的金銀異色。

  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來結束自己痛苦的生命,女人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在看到古塵的刀鋒從頭頂如閃電般劈落的剎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可偏偏就在同時,一直冷眼旁邊的藏鋒矯健的出手,他在一瞬就從門邊掠入兩人中間,只聽“叮”的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才從腰間拔出的軍刀被古塵斷成三截,掉入了水池中。

  藏鋒暗暗心驚,這一擊讓他半個身體都僵硬如死,只能一動不動的掩飾情緒,低道:“先別殺她,我還要靠她勾引墟海的同伙。”

  女人失望的哼了一聲,靠著水池緩緩癱軟下去,嘲諷道:“真是沒用,連我都殺不了,難怪幼子會在你眼皮底下被人殺了……”

  話音未落,藏鋒用另一手抓著僅剩的刀柄就直接捅進了對方的口中,稍稍用力便讓她聲帶徹底被撕裂,女人發出凄慘的咕嚕嚕怪聲,想咳,又被他直接將頭按住了水中。

  “何必跟個戰俘慪氣?呵呵,小公子身手不凡,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藏鋒一瞬就揚起熟練的微笑,一邊緩和著緊張的氣氛,一邊指了指外面,又道,“我看你一臉疲憊,先出去休息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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