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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瀕臨崩潰

  碧落海上下起了暴雨,狂風卷動著海浪一層比一層高,整個海水呈現出渾濁的血色,各種殘肢的碎片被沖了上來,摻雜在浪中一下子砸到了甲板上,軍艦在海面上搖搖晃晃,船身發出“咔嚓”的恐怖聲響,有肉眼可見的裂縫正在船只上伸展蔓延,眼見著天氣越來越惡劣,繼續在海上停泊也許會遭逢無法預料的惡果,常青微微沉思,立刻下令避開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魚獸殘骸,開始返航。

  云瀟一直靠在邊緣,劍靈似乎被放入了間隙中,分魂大法的感知力也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深海處持續不斷的怒吼聲已經慢慢降低,游竄不止的水虺也不見了蹤影,她心中焦急,又無法準確判斷此刻天之涯到底是什么情況,再聽見常青下令調轉方向返航,氣得臉色發白,怒道:“返航?他冒險下去對付海魔倉鮫,你竟然要這種時候拋棄他返航?你知不知道這是碧落海,他是人類的身體,他真的會死在海底的!”

  “船上有兩百多船員,我不能為他一個人至大家的生命于不顧,而且他是上天界的人,不會那么輕易出事。”常青是冷漠的,自然知道這種天氣下如果再度遭遇魔物會有多危險,況且金線之術的填充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完成,眼下先撤離無疑是最好的方案,這一刻的云瀟只覺得對方身上那件雪白的海軍制服是如此的骯臟,讓她忍不住一把拎住他的領口,但常青動也不動,無論她再說什么也不肯改變命令,云瀟緊咬著牙,恨不得現在就殺了眼前這個海軍大將,威脅著怒道,“不許走,你要敢現在離開,我保證這艘船上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靠岸!”

  “你!”常青咬了咬嘴唇,赫然看到她全身冒起危險的火光,即使是被金線之術纏繞全身,那些流動的火焰也開始向外冒出火舌,立馬就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常青只能低聲命令海軍原地待命,云瀟這才扔下他,她重新走回到船邊,不知是下定了怎樣的決心,一個翻身直接跳入海中,常青一驚大步追出,然而已經來不及抓住她的衣角,只能看見那抹明艷的火色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視線里。

  “常大將!”一個士兵匆忙跑來找他,滿面驚恐,“大將,軍艦被海浪沖擊撞上一堆殘骸,龍骨眼下已有損傷,若是再不返航,可能、可能會……”

  他沒敢繼續說下去,只見主帥面容凝重,已在不知不覺中將嘴唇咬破——龍骨是軍艦最為重要的承重結構,一旦受損幾乎是無法修復只能廢棄,如果在這種時候遭遇海上惡劣的暴風雨,加上碧落海本就是魔物匯聚之地,極容易造成船只損毀直接沉沒,而眼下的位置距離海港還非常的遙遠,抓緊時間返航或許還能在徹底毀壞之前平安撤離,但是這么做的話,他就必須放棄海中的那兩個人。

  常青竟然感覺自己陷入了兩難之地,他們一個是逃犯,一個是外來的異族生物,眼下如果已經幫他重新封印了海魔倉鮫,那完全可以棄之如敝履,毫無利用的價值,如果海魔逃脫,那過不了多久憤怒的倉鮫就會卷土重來,一定會讓已經受損的軍艦雪上加霜,他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來,第一時間下令返回才是最佳的決策。

  但這樣的想法在腦中遲疑了一瞬,常青冷著臉揮了一下手支退部下,低道:“穩住平衡,原地待命……”

  話音剛落,他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一根根璀璨的火羽,竟然是從碧落海下方急速沖擊而來,那些火光跳出海平面,上面隱約纏繞著金色的光線,不等常青看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轟隆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整只軍艦頓時被火光包圍,那些火焰沖上高空,像一場盛大的流星雨,將束縛的金線之力燒成灰燼,然后一起湮滅,又像雪花一樣輕輕飄落下來。

  常青不由倒吸一口寒氣,暗暗慶幸自己剛才的決定是正確的,她是深入到安全的距離之后才自行破開金線的束縛,否則那樣的沖擊力,一定會讓整艘軍艦一起陪葬!

  云瀟尋著海中混亂的氣息一路下潛,皇鳥的身體并不能在海中游刃有余的掌握平衡和方向,再加上周圍無數雙伺機而動的眼睛,讓她每靠近一分都舉步維艱,終于落到天之涯的廢墟上,黯淡的避水訣微微照亮了周圍的環境,這里簡直像一片死寂的鬼城,各種殘肢雜亂的砸入城中,讓地面呈現出恐怖的血色,然而不知為何,雖然避水訣已經被破壞,但城內的水卻不知被什么力量排了出去,她心中疑惑,屏氣凝神,忽然聽見一絲沉重的喘息聲從另一個方向飄來,云瀟心頭一喜,立刻沖了過去。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一個不像人的人,他雖然用古塵支撐著身體,可還是半跪在地上低著頭一直重重的喘著氣,在他身側,帝仲的殘影看起來極為破碎,他察覺到身后熟悉的溫暖,終于松了口氣。

  “大人……”云瀟捂住嘴,這個殘影已經看不出容貌,只能憑借身上特殊的氣息來分辨身份,帝仲按著虛無的胸口,他的手正在像沙粒一樣緩緩的墜落,融入空氣中慢慢消失不見,就在蕭千夜即將墜入法陣的最后一刻,本能察覺到致命危機的他從神眠之中被驚醒,然而失去共存意識的他并無法知道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盡全力先救起因折翼而無法動彈的蕭千夜火速轉移,但殘影的力量太過虛弱,他已經無法帶著意識不清的人離開碧落海,好在還有天之涯的廢墟,他被迫在這里停下里,將城內海水逼出,暫做歇息。

  帝仲的狀態看起來比蕭千夜要糟糕的多,從法陣處逃離到天之涯的這一路,他看到了無數海中猛獸被古代種的血吸引而來亢奮癲狂的狀態,也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么,他虛弱的笑了一下,摸了摸身邊拄著古塵半跪著的蕭千夜,溫柔的晃了晃他的腦袋,苦笑道:“你們真是……一點也不知道給我省事,虧得海魔是個只會硬剛的蠢貨,要不然,你們以為自己有幾條命和它一戰?”

  “大人,您別說話了。”云瀟低低制止,但她一伸手,帝仲的殘影在火焰中竟有了湮滅消失的跡象,嚇得她連忙大退了幾步,帝仲抱歉的看著她,嘆道,“不是你的問題,是這家伙,他折斷了古代種的骨翼,害的我也跟著一起遭罪,你……你趕緊帶他上去,先找個安靜的地方恢復,不要讓任何人這時候打擾……”

  話音未落,殘影在她眼前搖搖曳曳散去最后一抹淡光,云瀟一驚撲了過去,她感到一種極端的恐怖,好像這個人會徹底消失一樣,驚恐萬分的伸出手無助的摸索著,忽然,耳邊的喘息聲一瞬急促,她電一般的回頭,只見剛才還半跪在地上的蕭千夜矯健的朝她撲來,一把抓住她的身體重重的按在了地面上。

  “千夜……”她叫了一聲,眼珠微微一轉,看見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其實是兇獸的利爪,那樣堅實的鱗片刺入皮膚,長長的指甲甚至已經扎穿了肩骨!

  云瀟心知大事不好,帝仲已經撐不住失去意識,而失去他的制衡,折翼的古代種會在劇痛的影響下更加兇殘,但她還是固執的一動不動,努力叫喚著他的名字,試圖能讓眼前這個滿眼冰藍色寒光的人清醒過來,左肩被牢牢的按住動彈不了,她只能抬起右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臉頰,柔聲道:“千夜,你不認得我了嗎?倉鮫已經被封印了,你成功了,飛垣再也不會被海魔侵……”

  “咔嚓”一聲清脆的聲響打斷她的話,云瀟的臉色頓時慘白如死,她稍稍扭頭看向左側,利爪踩著她的肩骨,直接將下方的地磚踩得粉碎,他在劇烈的喘氣,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本能在兇獸體內如餓狼哀嚎,他的雙瞳儼然失去了焦點,也根本認不出被按住的女人到底是誰,本能讓他下意識的張開口,兩排鋒銳的獠牙隱隱泛著藍光,他極度渴望的咽了一口沫,慢慢將頭放低,一點點靠近裸露的脖子。

  這樣的場面和當年那一場墜崖似曾相識,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的云瀟清醒而冷靜,她沒有逃避,能聽見耳邊清晰的獠牙摩擦聲,聽見他痛苦又興奮的喘氣聲,那對鋒利的齒慢慢貼在脖子上,只是稍稍用力就刺穿了皮膚,刺痛的感覺并不明顯,但是有一股致命的寒冷卻在從傷口處肆無忌憚的席卷全身,讓她這樣坐擁皇鳥火種的人都忍不住劇烈的痙攣。

  然而,蕭千夜卻在咬破她的皮膚,血液沾上舌尖的同時有了瞬間的清醒,一直死死按住她的那只利爪驚恐的收了回去,他的視線依然模糊看不清東西,但這一刻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閉眼想讓一團混亂的大腦鎮定下來,可是僵硬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短短幾秒之后,才放下去的利爪又再次抓住她的肩膀一把按了下去,這一擊的力道更兇更重,血淋淋的肩幾乎要被他捏的粉碎,云瀟忍著傷口處古怪的冰冷,順手摸了下對方的臉頰,發現他的皮膚上有細細的冰珠,在這么近距離緊挨自己的情況下,竟然會有如此強悍的寒冷讓他的身體出現冰霜?!

  “走……你、快走……”分心之際,她聽見耳邊痛苦的吟語,他雖然說著“走”,手里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松,蕭千夜全身都在顫抖,最后的理智已然快要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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