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跳入赦生道的同時,百廢俱興的飛垣大陸正在迎來春暖花開的季節,帝都城街道上郁郁蔥蔥的柳樹冒出新芽,兩旁的客棧酒館也紛紛開門營業,小秦樓依然處在繁華的商業中心,它像曾經那樣高高懸掛起流光箋制作的燈籠,即使是在清晨的陽光下也透出五光十色的絢爛,白小茶第一個推開了大門,她換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提著個木盒風一樣的沖了出去。
“哎呀!你慢點不要灑了!”身后傳來樓主的叮囑,但小姑娘早就跑的影子都看不見,江停舟趕忙踹了一腳正在旁邊打著哈欠的弟弟江行澤,罵道,“快跟上去!那可是才從白教送過來治療溫柔鄉的藥,可別全灑了!”
“那你就放好,不要給她拿嘛!”江行澤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兄長,衣服都來不及扣好立馬追了過去,他馬不停蹄的繞過帝都城的幾條大道,終于在以前內城門口的位置逮住了白小茶,小姑娘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翻著白眼半天說不出話來,江行澤連忙搶過她手里的木盒緊張的打開檢查了一下,這才松了口氣一巴掌拍到了她腦門上,嘀咕,“平時沒見你干活這么積極,怎么今天吃錯藥了?”
“還給我!”白小茶臉頰莫名燒的通紅,跳過來想搶木盒,江行澤護在懷里,嘴角浮起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笑容,他其實知道這個小丫頭在打什么歪心思,故意添油加醋的說道,“這批藥昨晚上才送到帝都,以前可都是丹真宮自己派人過來取的,你安的哪門子心,非得一大清早親自給人家送過去?讓我猜猜……嗯,莫非是知道葉少將回來了,他要去丹真宮給明戚夫人取藥,你想不經意的偶遇一下?”
白小茶本來就是個臉上藏不住心事的小丫頭,被江行澤幾句話挑開小心思,臉上的紅如暈染一樣直接蔓延到了耳后根,逗得江行澤哈哈大笑,一邊拎住她繼續走,一邊陰陽怪氣的嘀咕:“五年前安排你去葉府照顧他是看你天真活潑嘴巴甜,畢竟遭遇那么多事情,總得有個話癆陪著才不會想不開,你倒是胃口不小,想做葉家的女主人?喂,你多大了,五十、六十?”
白小茶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抬腿就踹了江行澤一腳,罵道:“關你屁事,閉嘴吧你!”
江行澤樂呵呵的,似是感慨地玩笑道:“葉少將年紀不小了,事業有成又文武雙全,是該找個合適的姑娘成家立業,但是你嘛……”
“我、我……我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絞著手,偷偷用余光害怕又期待的瞄向江行澤,對方努了努嘴,嘆道,“按照人類的年齡,你都年過半百了,但若是按照白茶族的年齡,你好像還沒有成年,這就難辦了,兩頭你都不合適,提親都找不到門當戶對的理由,麻煩,麻煩了。”
白小茶沮喪的低著頭,真的一言不發了,江行澤吐了吐舌頭,雖然這個小丫頭平時毛手毛腳打壞了小秦樓不少珍貴的東西,但也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歡樂,眼下見她一副可憐巴巴難過的樣子,反而是讓他好聲好氣的安撫了幾句,找著借口說道:“不過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您情我愿的嘛,反正你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雖然和葉少將比還是差了一點,但只要他不介意,你不介意,管別人怎么看。”
“真的嗎?”白小茶拉住他的袖子,一雙大眼睛里熠熠生輝,江行澤頓了頓,他其實心中也沒底,雖然這五年人類和異族和平共處,但葉家情況復雜,本身就是皇親國戚,明戚夫人的病情又反反復復發作,葉卓凡作為當家頂梁,若是真的娶了一個沒身份、沒地位、連年齡都奇奇怪怪的異族小丫頭,保不準又要引起非議,他尷尬的挪開眼睛,找著理由自言自語,“真的,當然是真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試試嘛……”
“嘿嘿!”白小茶像一只開心的小鳥,踮著腳跳起來。
很快兩人就來到丹真宮前,作為碎裂之災結束后全飛垣最忙碌的地方,這里無論早晚都能看到大夫和藥童加快腳步穿梭其中的身影,天尊帝甚至在其旁邊新建了兩座閣樓,將四大境的大夫都接了一些過來協助大宮主一起治療溫柔鄉的病患,白小茶暗搓搓的從江行澤懷里搶過木盒,一邊假惺惺的和早就混熟的藥童打招呼,一邊轉著眼珠到處找著葉卓凡。
江行澤也懶得管她,自顧自的搬了張椅子找了個沒人的角角落打起盹來,只要白教送過來的藥不灑,他回去不挨大哥的罵就行,剩下那個丫頭的小心思其實也無傷大雅。
沒過一會,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真的傳了過來,葉卓凡連軍裝都沒換一大早來到了丹真宮,一眼看到抱著木盒到處打轉的白小茶習慣性的打了個招呼,白小茶開心的眉眼亂飛,直接把木盒重重丟給昏睡中的江行澤大步沖了過去,他被砸的胸口一痛險些背過氣,正在他想發幾句牢騷的時候,葉卓凡沖他握了一下拳,笑道:“樓主好,又麻煩你們親自跑一趟了。”
“我才不想親自……”江行澤嘀嘀咕咕的開口,沒說完就被白小茶堵住了嘴,小姑娘的心思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拉著葉卓凡的袖子噓寒問暖,他笑呵呵的摸了摸白小茶的腦袋,回道,“其實前幾天收到晏公子的蜂鳥傳信我就準備回來了,不過常青元帥巡邏四海正好繞到北岸城,這才不得以耽誤了幾天,我昨晚上才趕到,沒想到這么巧今天一大早還能遇見你們。”
“這可不是巧呀。”江行澤陰陽怪氣的瞄了一眼白小茶,小丫頭看都沒看他,好奇的問道,“晏公子的信?那家伙能給你傳什么信,是不是沒安好心,你不要理他!”
這話一出把江行澤的瞌睡都給嚇沒了,他下意識的跳起來緊張的掃了一眼四周,好在忙碌的人群并沒有注意到他們,江行澤拍著胸口罵道:“姑奶奶你不要亂說話,你白吃白住的小秦樓還是晏公子開的呢……”
“他又不給我漲工錢,哼,小氣死了。”白小茶瞪眼罵了一句,一點面子也不給那位黑白通吃的貴公子,再想起自己在北岸城海嘯的時候還和公孫晏有過一段“生死之交”,更是臉一拉嫌棄的不行。
江行澤尷尬的咧出一個僵硬的表情,葉卓凡被兩人逗得哈哈直笑,他倒是不在乎公孫晏被罵幾句,反正這會大宮主還沒來,他也拖了張椅子坐下來,慢慢說道:“晏公子說最近來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是個女子還帶了一個徒弟,他們前段時間去了墟海遺址醫治龍吟,據風魔那邊的來信,說她幾服藥就讓龍吟穩定下來,如今已經可以在蛟龍巢安然入睡,趁著龍吟穩定之際,說她也準備來帝都城看一看,我娘的病這么久了總是不見好轉,所以我才想請那位大夫去我家試一試。”
聽他這么一說,江行澤坐直身子抓了抓腦袋,想了想才滿臉難以置信驚訝的道:“我哥好像說過這事,當時我還問過他到底什么人這么神通廣大,溫柔鄉泛濫至今已經五年多了,聯合了四大境和白教各家醫術、法術都沒有什么太大的療效,尤其是那個龍吟!那可是蛟龍的王族啊,每次發起瘋顯露原身,一百多米幾個人都壓不住,結果幾服藥下去真的好轉了,太神奇了!”
“嗯,要是真的能治好溫柔鄉就再好不過了。”葉卓凡點點頭,漫不經心的應和著,眉頭卻情不自禁的緊蹙成團——公孫晏的信里沒有提及對方的身份,連留在墟海遺址照顧龍吟的風魔成員都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但他隱隱有種直覺,信中的這個女人來歷一定不簡單,否則她來到飛垣之后第一個去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墟海?!
“真的這么厲害呀?”白小茶湊過來,她倒是沒有注意到葉卓凡臉上的擔心,一把握住他的手,認真的道,“你放心吧,夫人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也不要太辛苦了,你執勤在外,我會幫你照顧好夫人的。”
葉卓凡微微抬頭看著面前單純善良的小姑娘,在他最為失意的時候,公孫晏把在小秦樓打雜的白小茶強行塞到了只剩他和母親的葉家,嘴上說著讓她過來買買菜做做飯,其實人家根本就不會,一開始他還覺得這個小丫頭實在太過聒噪,本想找個借口直接攆回去算了,誰料情緒起伏不定的母親卻非常喜歡她,雖然母親時常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但會拉著她的手念念叨叨的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白小茶倒也耐心,久而久之,冷冷清清的家里開始有了母親的笑聲,他也就打消了送她走的念頭,讓她留了下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而白小茶就像良藥旁邊的糖塊,讓苦澀變為甘甜。
“謝謝你,小茶。”他習慣性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白小茶紅著臉,江行澤在一旁擠眉弄眼的暗示,就在幾人閑談之際,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匆忙走了進來,慕西昭快速掃過大殿里的所有人,在看到葉卓凡的一剎那立刻調轉腳步小跑過來,葉卓凡也看見了他,微微一驚,見對方神色凝重,立馬迎了過去。
慕西昭拉過他,低聲道:“葉少將,陛下有令,讓您現在去天征府,有要事相談。”
“天征府?”葉卓凡的心咯噔一下,慕西昭點點頭,催促,“您快去吧,夫人的藥我會幫您取了送回府上。”
“好。”葉卓凡不敢耽擱,直接起身離開,白小茶急的直跺腳,她想跟過去的時候江行澤一把拽著袖子把她扯了回來,一貫嘻嘻哈哈的公子哥兒難得的抿緊了嘴唇,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