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在兩人耳畔邊一聲一聲清脆的蕩起,云瀟緊張的拉著他的手臂,透過紙窗看到院子里有什么模糊的身影正在悠閑的漫步而來,帝都城守衛森嚴,不僅有軍閣駐守,祭星宮也是不間斷的緊密盯防,尤其是軍械庫將日冕之劍的力量融合到武器上之后,天域城已經成為飛垣最固若金湯的城市,但對方旁若無人的進入到天征府的院子里,甚至撿起了丟在地上的酒壇沉醉的嗅了嗅,他轉過臉,隔著紙窗對兩人揮了揮手,笑道:“瀛洲的仙草酒,我也很喜歡。”
“辛摩?”云瀟驚訝的脫口,萬萬沒想到對方會以這種方式突兀的出現,蕭千夜眉峰緊蹙的走出房門,只見紫藤花下站著一個二十幾許歲的男子,隨手從尚未收拾的桌上端了一個酒杯搖晃著,這個人給他的第一感覺竟然有幾分神似煌焰,都是一張看似明朗的娃娃臉,咧著張揚的笑容,充滿了春風得意的活力感,星光照耀在他樸素的衣服上,反倒顯得溫潤如玉,不似傳說中縱橫流島令人聞風喪膽的雇傭兵。
他笑吟吟的拉過椅子坐下來,踢了踢腳邊的空酒壇,感慨的嘆道:“看來是我來晚了,這么一桌美味佳肴,還有瀛洲的仙草酒,要是早來一個時辰,我也能飽飽口福吧?”
蕭千夜將云瀟護在身后,余光瞥見大哥被聲音驚動披了件外衣走出來,他暗暗使了個眼色,獨自往前走去接著對方的話說道:“你不跑來販毒惹事,我倒不介意多添一對碗筷。”
“我吃的可多了,不好養。”重嵐狡黠的眨眨眼睛,應該是聽到了兩人在房中的對話,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嘀咕道,“確實來的不是時候,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這時候進來是不是打擾你了?呵呵……不過我勸你還是少碰她,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神鳥族的人,甚至可以說比她更了解,所以我才會勸你別光顧著自己舒服享受,不顧女人的死活。”
“你……你說什么!”云瀟情不自禁的緊抓著蕭千夜的胳膊,辛摩她是早就久仰大名,但和他們并沒有交集,了解的也很少,怎么對方一開口就如此大言不慚?
“我讓他少碰你,是為了你好。”重嵐漫不經心的回答,果不其然是瞥見蕭千夜掌心晃動的間隙之術微微開啟又迅速收斂,古塵在術法中閃出一道驚人的鋒芒,僅僅是一個照面的瞬間就能讓他感受到來自龍神逼人的神力,他繼續喝著手里的酒,蕭千夜大步上前,開門見山的道,“一上來就說這些話故意刺激我,難道辛摩少主是想和平解決這次的事情?”
重嵐出乎意料的點點頭,雖然身上是一股溫和的氣息,說出來的話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慢慢指著他身后的兩人問道:“要不然呢?我很好奇,對你而言到底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真這么有底氣就不會大晚上來找我了。”蕭千夜不急不慢的回話,瞥見他腰上掛著的一圈銅鈴,目光微微收緊,重嵐察覺到他的視線,不慌不忙的抬手搭在墻院上,臉上平靜無瀾的眨眨眼睛低道,“你也不想真的和我起沖突吧?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這宅子好大啊,應該是百年老宅了吧?看著這么冷清,要不拆了重建吧?”
蕭千夜冷眼看著他的動作,知道那只看似輕搭的手只要稍稍一動就能將整個院子輕而易舉的推倒,淡定的回答:“重建要花不少錢,饒了我吧,我可沒有辛摩出手闊綽。”
重嵐咯咯大笑放開了手,雖然被對方直言不諱的挑開了目的,還是胸有成竹的對他咧嘴,“放了我那兩個同伴,我就告訴你一些有趣的事情。”
蕭千夜捏了捏手心,似乎是在遙遙感知著古塵的氣息,想起蘇木口中辛摩和神鳥族之間某些驚人的相似點,漫不經心的說道:“想我放了他們,至少要拿出足夠的籌碼吧?”
“哦?”重嵐瞇著眼,蕭千夜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云瀟和蕭奕白尷尬的對視了一眼,明明是箭弩拔張的氣氛,兩人倒是頗為淡定的面對面,仿佛只是久別重逢的好友:“辛摩性情孤傲喜歡獨來獨往,一萬五千年前更是同族自相殘殺致使人口數量驟降到瀕臨滅絕,一個國家的統治者想要請到一個純血辛摩就需要花費天價的酬金,一次聘請勞民傷財,國庫幾年都緩不過來,反而得不償失,即使如此,純血辛摩接近百分百的恐怖成功率還是吸引著無數有野心的政客趨之若鶩,但是你和我聽聞中的辛摩族不太一樣,你竟然會為了兩個混血,親自跑到這里來找我談條件。”
重嵐的嘴角浮起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笑容,仿佛對這樣的稱贊不屑一顧,淡淡接道:“同族相殘才是自取滅亡,況且一萬五千年前讓辛摩瀕臨滅絕的不是別人,是你。”
他頓了一下,好奇里帶著一絲顧慮,看著蕭千夜的面容上下打量了許久,問道:“辛摩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一個人避而不及,久遠前的戰敗埋下了恐懼的種子,自那以后,和他涉及到的一切辛摩都會本能的敬而遠之,恐懼的極限是什么?對我而言或許更是一種渴望,我一直在追尋著虛無縹緲的傳說,試圖能更加接近一萬五千年前的滅族之戰,直到幾年前我從山海集聽到了關于你的事情,呵呵……該怎么形容我那時候的心情呢?有一點驚訝,有一點意外,也有一點失落,一個被我們奉為傳奇的男人,竟然早就已經死了。”
重嵐嘆氣搖頭,露出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自言自語:“那一刻我感覺自己這么多年都在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哦,對了,辛摩的壽命相比人類要稍微長一點,別看我看起來比你還年輕,事實上可能大你一輪都不止,辛摩自幼獨立,我很小時候就開始在流島上找尋關于那位大人的足跡,可惜傳說終究是太過遙遠了,我找了很久很久,只知道他曾經和神鳥族的澈皇一戰負傷……”
他停下來耐人尋味的逐一掃過三人的臉龐,繼續淡定的說道:“這是我唯一的線索,但已經足夠了。”
“什么意思?”蕭千夜緊繃著肩背,他原以為辛摩找上門來難免一番苦戰,但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是掌握了足以讓他妥協的東西,甚至還在有意無意的吊著他的胃口不肯一次明說,重嵐得逞一般的咧著嘴,接道,“因為辛摩和神鳥族隸屬同源,都是自熒惑島意外誕生的特殊種族,如果神鳥能讓他受傷,那么辛摩一定也能做到,但是一萬五千年前的辛摩確實是敗了,敗于實力的巨大差距。”
忽如其來的重磅信息讓蕭千夜一時無法理解,重嵐低低笑著,望著心神不寧的他,清澈的眼睛卻在一眨不眨,興奮的說道:“都說辛摩好戰,但我對這世間所有人都沒有興趣,只有你……我一定要親自會一會,前人沒有做到的事情才更加充滿了挑戰,不是嗎?”
他往后仰倒,期待的凝視著天空,伸手指向某個遙遠的點:“我對墜天落海的孤島也沒有興趣,來到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你,可惜我來的時候你還沒回來,我等了你一年多,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結果又因為無聊走了一趟山海集而錯過了,你還抓了我的兩個同伴,以至于我不得不放下想和你一戰的打算,先過來救人。”
“呵呵……救人,真讓我意外,你竟然是來救人的。”蕭千夜莫名笑起,凝視著對方眼里鋒芒雪亮的目光,冷道:“如果只是對我好奇,大可不必披著風雨會的皮販毒,山海集贏的賭金還不夠你們消遣嗎?”
“極樂珠不是我賣的。”重嵐毫不猶豫的反駁,提醒,“風雨會販賣的珍珠不僅真假混雜還摻和著極樂珠,我不過是在等你的同時順手把他們的存貨拿出來賣了賺點路費罷了,與其指責我,倒不如讓鏡閣好好的查一查那些陽奉陰違的商戶,或許能找到不少藏毒的地頭蛇呢。”
蕭千夜默默回頭和大哥互換了神色,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結,轉而說道:“要我放人很簡單,第一,你帶著所有辛摩離開飛垣,第二,我要知道熒惑島的一切。”
“兩個條件?”重嵐掰著手指嘀咕,蕭千夜抿抿唇回道,“兩個人嘛。”
“呵……”重嵐挑挑眉毛,把腰上的銅鈴取下來纏在手腕上,笑呵呵的搖晃著,銅鈴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聲響,卻讓在場的三人同時感覺到背后發寒蕩起無名的不安,“這東西你應該認識的吧?是你們陽川沙匪給我的,現在我手里一共十八個,兩個被你俘獲,還有十六個同伴,只要我一聲令下,一夜之間就能讓洛城血流成河,我知道你安排了三翼鳥支援,但是十六個辛摩,哪怕是混血……殺個雞犬不寧應該問題不大。”
古樸的銅鈴在月光下,透出匪夷所思的刺目光澤,讓他不得不按住情緒耐心的聽對方把話說完,重嵐的眼里閃著攝人的寒光,火紅的眼眸和神鳥族極為相似,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的條件我答應,但你若是想要洛城平安無事,我的條件你也得答應才行,我知道上天界有光化之術,從這里去洛城只要幾秒鐘,但我在你面前,你只有跨過我才能去救人,要不要賭時間差,你自己選。”
他不動聲色的斟酌著,十六個辛摩,至少需要一整只三翼鳥軍隊才有可能攔截,但不僅時間不夠調配,沖突之下誤傷平民更是在所難免的,他不能冒險。
重嵐收回銅鈴,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態,淡道:“第一,我的兩個同伴被古塵所傷,只有葬龍淵的龍鱗可以治愈,你才從葬龍淵回來,身上一定帶著的,第二,明天晚上這個時辰我會在天守道等你,我想見識一下讓辛摩恐懼了一萬五千年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辛摩好戰,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難吧?”
“兩個條件?”他反問了一句,重嵐湊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嘀咕,“兩個人你都要和我提兩個條件,一整座城難道不值這個價嗎?”
他跟著笑了笑,擺手:“各退一步如何,我今天就想知道熒惑島的一切,也可以現在就把龍鱗給你。”
“哦?”重嵐瞄了一眼云瀟,又坐了回去,“看來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了,行吧,再給我來一壇瀛洲仙草酒,我就和你聊聊熒惑島的事情。”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