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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晴天霹靂

  壓抑了多年的渴望加上滿心的怒火一旦爆發,他近乎失控的持續逼近,而云瀟只能一步退,步步退,退到海岸線的邊緣之時,手臂已經連再次抬起的力量都沒有了,視線里的身影依然高大,和記憶里鏖戰澈皇的男人重重疊疊,讓她向往,讓她憧憬,然而當海風吹散云霧,她再一次清楚的看到那張寫滿陰郁的臉,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讓心止不住的顫抖,周圍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她仿佛聽見古塵里龍神哀傷的嘆息,刀鋒攪碎了流火,巨大的沖力讓她摔倒在海水中,一股冰涼的劇痛如跗骨之蛆攀爬全身。

  這一擊讓她散架般再也站不起來,帝仲卻緊咬著牙關面如死神一字一頓的訓斥:“你不舍得對我動手,他就一定會死……”

  話音未落,他的余光豁然瞥見一絲黑焰從海中幽幽散開,像一朵詭異的小花,蜿蜒到他的腳邊。

  黑焰……那條雙生心魔已經死了,為什么還會有帶著魔氣的黑焰涌出?

  下一秒,帝仲看著海水里面容慘白的云瀟一瞬間瞳孔劇烈的收縮,黑焰是從皮膚里忽然躥出的,讓她呼吸沉重整個人往后仰倒摔入海水中,大腦一片空白。

  “瀟兒……”他立刻收刀,瞬間就意識到她的火種中依然摻雜著雙生心魔的黑龍之血,精神有一剎那的恍惚,身體也情不自禁的往前踏了一步,焦急的呼喊:“阿瀟……”

  僅僅一個失神,帝仲用力甩了一下頭,人已經掠到了云瀟身邊將她扶起,就在這時,她只覺得心中一陣翻騰,冷汗沁出額頭,死死的拽著他的手腕用力抓出了血痕,臉色在窒息里越來越蒼白,在迷茫的思緒中,看見這個數秒之前還宛如死神的男人露出極端驚恐的神情,用熟悉的溫柔輕輕把她抱了起來,“你撐住,我這就帶你去找紫蘇。”

  很快視野里就出現了熟悉的雪峰,昆侖山特殊的清氣如煙霧般撩過云瀟慘白的臉頰,終于讓混亂的神志微微一怔,然而清醒過來的一剎那,不知是什么絕望和憤怒讓她奮力的想掙脫這雙牢牢抱著的手臂,帝仲放緩了速度,按住她的手腕柔聲安撫:“別亂動,我們在昆侖之巔,現在這具身體并不能很好的施展光化之術……”

  “你騙我……”云瀟的呼吸急促,雙瞳映著清澈的白雪卻反而透出了沉悶的黑色,反復叨念,“你騙我……”

  “先不說這些,你不要亂動。”他的語氣溫和,似乎一下子又恢復成記憶里那個高大英俊的形象,微微低著頭,眼里盡顯柔情,云瀟呆了一瞬,接著是更加強烈的反抗,他不得不在高空中臨時踱步,借著風勢來到下方幽靜山坳里,才松開手,懷里的女子如驚弓之鳥往后縮去,直到后背緊貼著冰川仍在嘗試躲避,這么冷的昆侖山腹地,她卻嚇的滿頭大汗,四肢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冰涼癱軟,飄忽不定的眼神轉為刻骨的凄涼。

  “瀟兒?”帝仲擔心的靠近一步,又怕再刺激她的情緒不敢過分上前,詭異的黑焰像夢魘般喚醒了記憶深處最傷痛的回憶,她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眶終于難以自制的通紅起來,然后崩潰的捂著臉哭泣,心知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設想,帝仲的聲音里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一把扣住她戰栗的肩膀低道,“我帶你去找紫蘇,別怕……你別害怕。”“你騙我……”她還是叨念著那三個字,清楚的看到對方的瞳孔微微一縮,跟著哽咽了一剎,臉上原本冷峻的線條慢慢變得柔和起來,“聽話,馬上就到了,你會沒事的。”

  “你殺了千夜?”云瀟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他說的話,難掩眉宇間的哀痛,帝仲的面色泛白,被問得神色抑郁,但看她一直落淚,終究心里一軟搖頭,“我沒有殺他,他還活著……”

  話音剛落,還是憤怒的三個字毫不遲疑的脫口,用力推開他:“你騙我!”

  “他真的活著,我沒有騙你。”這一次,帝仲只能忍著情緒耐心的安撫,親手擊碎的信任一旦崩塌,他的每句話都像利箭般讓她避之不及,縱然他的神情溫柔似水,在云瀟的眼里竟也宛如惡魔般猙獰,一邊不顧一切的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一邊抱著雙肩緊貼著冰川,很快她身上的溫熱就讓身后的冰緩緩融化,雪水沾濕了身體,悲憤讓胸腔的血倒逆而出,一口嘔在裙擺上如盛開的大花,刺的人無法直視。

  帝仲緊咬了一下唇,知道不能再讓情緒如此糟糕的女人在這種地方鬧下去,干脆走過去一把又將她抱起來,金線想要重新束縛住她的時候,兇猛的火焰迸射而出,這一次的流火劍是從胸口的火種里抽出,緊貼著他的喉嚨險些割斷脖子,云瀟扶著冰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的眼里是真實的殺戮之息,身體的皮膚在裂開,鮮紅色的血混著黑色的火焰飛濺而出。

  火星散落在雪山里,仿佛觸動了什么隱秘的東西,讓整個昆侖地界都在微微晃動。

  那張冷漠的臉近在咫尺,第一次在他面前呈現出邪異的蒼白,失神的雙眸黯淡無光,卻有越來越明顯的黑焰在更深處撲朔迷離,帝仲心頭一緊,在第二劍朝著自己瘋狂刺來的一剎那,古塵靈動的按住火焰,金線從四面八方纏繞著云瀟,一根根扎入體內牢牢的將她按在原地,但她卻仿佛無知無覺,前所未有的憤怒讓理智全無,拼盡全力的抬手直接拉斷了金線!

  火再次燃起的時候,劍尖卻詭異的偏轉了角度,眼見著流火劍以一種奇怪的弧度即將貫穿她的胸膛,帝仲驚得一把上前強行抱住了失控的云瀟,火舌吞吞吐吐,抓住千鈞一發的機會再次逆轉了方向直接洞穿他的心臟,劇烈的刺痛席卷全身,他卻在劍端從背后透出的同時推開了擁抱著的女子,緊接著,他就聽見了耳畔傳來熟悉的狂笑,得意洋洋的嘲諷著他的失態。

  一度消失的魔物,竟然在他的貪婪下再次影響了云瀟的理智,他捂著胸膛咽回血沫,火種幻化的長劍只要一擊就能讓他五臟六腑同時受損,而云瀟更是怔在了原地,單手保持著一擊過后的姿式,呆滯的看著他。

  慢慢的,她的身體開始發抖,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絕望的跪在冰雪里發出慟哭。

  恍惚中,她忽然感覺到一雙手溫柔的沖過來抱住了她,那雙手比冰川還要寒冷,帶著劇烈的顫抖卻又堅忍而用力,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崩潰的情緒慢慢鎮定:“別怕……阿瀟,你別怕。”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誰,在迷惘中被他輕輕抱起來,朝著不遠處的無言谷流星般墜落。

  帝仲再次驚醒的時候已經身處無言谷的湖邊,他觸電般的抬手按住額心,卻怎么也回憶不起來到底是怎么忽然來到了這里。

  湖面上是微微泛光的睡蓮,周圍的花木無風自動,吹著和煦的微風,再定睛,他看見一個神裂之術的影子站在湖邊,讓他一時茫然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情況反過來了……他竟然能在這種時候,以神裂之術從精神的壓制里掙脫出來?

  此刻的蚩王正悠閑的端著一杯清茶抿了一口,見他的神志已經回轉,輕咳一聲打斷思緒,兩人同時望過來,風冥抬起頭凝視著后方的某處,勾起一抹略帶諷刺的譏笑:“你怎么不再用點勁一刀殺了她算了?這樣你們兩個就沒什么好爭的了,煌焰也不會看見她就心煩,或許連青兒都可以不再和我翻舊賬,皆大歡喜不是嗎?”

  他沒有理會好友的嘲諷,想起那些觸目驚心的黑焰,下意識的攥緊了手心低聲顫道:“她怎么了?”

  風冥低頭看著手里因微微顫抖而輕輕波動茶水,心底有沉沉的冷意,很久才將聲音壓到最低:“你自己動的手,反過來問我怎么了?古塵對她有天性的克制,加上頹靡的火種再次被黑龍的血侵略,又在失控之下伴隨著火焰肆意游走灼傷了全身,你現在進去看看她樣子,像個冰裂的瓷娃娃,一碰就會破碎。”

  仿佛晴天霹靂,帝仲的瞳孔在這一瞬劇烈的凝縮成一點,眼里流露出無人能懂的悲涼,另一邊神裂之術的殘影也因震驚而微微渙散,聽見蚩王的聲音仿佛是從虛空里緩緩傳來,還是一五一十說出了實情:“魔物的最終目的就是逼死宿主取而代之,好險啊,你差點就親手放出一只魔,這要是失控魔誕,會比那只黑龍更加棘手吧。”

  帝仲緊握著古塵,仿佛還在默默回憶著海邊一戰,風冥冷哼一聲:“她被煌焰打傷一直無法好轉,你那一刀更是雪上加霜讓五臟六腑都被震得位移,好好的你怎么和她動起手來了?就算她天天吹噓火種已經成型兩萬年,你也不能真的信了吧?她什么時候死的……五年、還是六年?這才恢復了多久,你下手就沒點輕重?”

  他沒有回答,緊閉了眼睛,眼瞼在劇烈的跳動,腦子亂成一團反復回憶著那些事情,風冥看著他瞬息萬變的神色,眼里有冷睨的光,仍是平靜無瀾的提醒:“死是死不了,但精神上的打擊似乎比身體的傷更為嚴重,紫蘇幾度想以術法試探,但她的意識里全是噩夢,被黑焰所困無法掙脫。”

  蚩王擺擺手,見他失落的垂著頭,唇角浮出苦澀的笑意,很久才無奈的笑了笑,指了指神裂之術的蕭千夜長長嘆息:“剛才心魔爆發的一瞬,是他奪回了理智才把云瀟送到了我這里,看來是我預估失誤了,當時看你的情況,我以為你們兩個的爭奪應該會在一個月內分出勝負,現在看來,僅僅過去一半的時間你就要撐不住了吧?若非如此,你不至于這么著急的向她坦白,這么迫切的想得到她的答案,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們的感情我插不了手,但是兩個男人爭起來,最后受傷的人只會是她,好好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硬是被你們兩個逼瘋了。”

  片刻的寂靜長得仿佛過去了千年,直到帝仲眼里所有的情緒全部褪去,起身走向蕭千夜,他的腳下蕩起間隙的漩渦,直接將他拉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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