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才吃完晚飯,云瀟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風冥好笑的看著身體實在有幾分勉強的蕭千夜,仿佛是怕她會丟下自己,那個人一直緊張的站在門口等著,明明整個人都要散架了,還是死死抓著門框等著她,目光更是一刻不敢松懈的盯著她看,然而更好笑的是,云瀟連頭都沒抬,既不和他說話,也沒有看他,她本來就是空手來的,哪里有什么好整理的東西,就反復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兩人僵硬的對峙著。
風冥捂嘴偷笑,帝仲在的時候他還覺得三個人的關系屬實讓人后背發涼,這會就剩他們兩個,反倒又像是小兩口之間習以為常的鬧別捏,他輕咳一聲大步走過去打破了兩人之間略顯尷尬的氣氛,好心解圍道:“我送你們回去吧,免得你們兩個學藝不精的掌門弟子一會又半路從御劍術上摔下去,這會山上好多后生晚輩等著呢,可不能如此丟人現眼才是。”
云瀟扭過頭看著一臉壞笑的蚩王,哼哼兩聲不屑一顧的回道:“我才不會摔下去呢,我自己就能飛上去!”
“也是哦……”風冥眨眨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又神秘兮兮的湊進一步,調侃道,“那你可得抱緊他,他全身都是散架的,肯定抓不住你。”
云瀟冷著臉懶得回他,風冥倒是若無其事的踱著步,等到她收拾好東西走到谷口的時候,掌心的間隙蕩起奇妙的神力將兩人放入其中,他輕輕的一揮手,不知從哪里掀來一陣清風,卷著間隙朝山巔飛去,直到墨色的點從視野里徹底消失,風冥也在同時收斂了全部的笑容轉身看向身后的人,問道:“你真要去昆吾山?”
“嗯。”他平淡的接話,古塵緊握在手心,眼中隱隱浮現出難以捉摸的神色,“昆吾山距離昆侖一派很近,她小時候曾坐在棲枝鳥背上偷偷溜過去玩,若那里真的是被西王母以神力遮掩的咸池,又有神界守衛‘希有’鎮守,那就是個定時炸彈,她以前是神鳥混血,屬于天火的氣息或許還不至于明顯到被察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之前她身上黑焰爆發失控的那一刻,我曾感受過那個方向傳來響動,只怕是已經驚動了……我不放心,必須過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風冥皺著眉,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索性問道:“直接告訴她真相讓她自己遠離不好嗎?”
帝仲習慣性的轉著刀柄,臉上有一抹寵溺的微笑,眼中更是泛起了一絲他看不懂的溫柔:“我見過浮世嶼設宴之時火樹銀花的盛景,她在蒼木之下,是受人敬仰、愛戴的皇鳥,神鳥族苦戰五年才守住了浮世嶼的安寧,而她也是拼了命才從煌焰手下轉移了所有的族人,她夠資格做這個‘皇’,而不是重新淪為天獄的罪囚逃犯,所以這些陳年舊事,我并不打算讓她知曉。”
他輕輕閉眼呼出一口氣,仿佛還能看到那一天的盛景,她手心的火焰沿著蒼木的枝干點起明媚的火,像一盞一盞璀璨的燈,浮世嶼的鳥兒在火樹銀花下飲酒高歌,振翅飛翔,鳳姬說笑著給她灌酒,輔翼在旁歡聲起哄,靈霜靠著她打鬧嬉戲,那樣的云瀟,是他此生再也沒有見過的自由、驕傲、無拘無束。
他絕不會讓遠古的刑罰,再次斷送她的未來。
“不想讓她有負擔嗎?”風冥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帝仲什么也沒說,只是幽幽嘆了口氣,不知為何,見到他這副模樣,反而是風冥發出了一聲冷嘲,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眸盯著自己的好友罵道,“既然這么在乎她,又何必做出這種事情呢?我看她對你的態度,想回到從前是不可能了吧……你親手把自己從她最尊敬的人,變成了最生疏的人。”
“沒什么不好。”帝仲低著頭,不知是逞強還是真心,咬了一下唇才回道,“她這樣我才能死心。”
“那就干脆別管她了。”風冥不依不饒的接話,看著這個將口是心非演繹到極致的好友,半分情面也不留,“沒有你摻和,她對上天界而言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紫蘇不必再擔心她的傷,煌焰想殺她你也少插手,我也直接關閉內谷不再和昆侖一派往來,大家都是皆大歡喜。”
“你少說兩句不行嗎?”帝仲無奈的抬頭,終于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風冥翻著白眼罵道,“我可提醒你,六界法則并不互通,神界守衛若是察覺天火的下落,只怕是……”
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換了一眼神色,風冥低吟沉思,絞著手竟然有些擔心那個小姑娘的安危,帝仲眼中的笑意驀的消失,連聲音都冷淡了幾分:“六界不互通,相互獨立之后消息也沒有那么快傳回去,既然如此,若是希有已經察覺,只要還沒來得及匯報,那我直接殺了它一了百了就好,若是尚未察覺,興許此行我還能從中套話,怎么想都不會白走一趟的。”
“你……”風冥驚得臉都黑了下去,吐了吐舌頭半天才尷尬的揚起一個僵硬的笑臉,“那玩意是你想殺就能殺的嗎?別開玩笑了,人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的……”
“我想殺,就一定能殺。”帝仲毫不猶豫的接話,眼里真的閃過一抹極為兇狠的冷光,看的風冥后背一涼,似乎察覺到好友的情緒變化,帝仲又緩和了一下語氣,“放心吧,若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莽撞行事,其實這次除去試探希有是否對天火有所察覺,還有兩件麻煩的事情也必須盡快解決了,它既然是奉王母之命看守咸池飖草,應該知曉如何才能令其枝葉生長呈現出雙生并蒂的紅色,只有找到方法,眼下越來越泛濫的毒品之災才有遏制的希望。”
風冥心神不寧的聽著,自然知道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畢竟毒品泛濫對他們而言并不是什么必須要插手解決的大事,流島有各自的政權,這是掌權者應該考慮的東西,上天界根本不需要介入,但他這么想著,明面上也懶得揭穿,帝仲笑了笑,可能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理由太牽強,又趕緊接著說了下去:“另一件事就是破軍,破軍也是天獄逃犯,那家伙至今蟄伏在煌焰身邊,太危險了,一萬五千年前他曾被我們聯手斬殺,還能復生,說明當年并未傷及核心要害,正好借此次機會,我也要一并搞清楚。”
風冥的眉頭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皺的更兇了,煩躁的左右踱步,就在他一派憂慮之時,瑯江聲音從身后飄來,帶著幾分無奈:“煌焰和破軍?這次我來無言谷之前曾回過一次上天界,現在整個極晝殿都充斥著魔神之氣,他一個人在里面情緒看著很平靜,我問他厭泊島的事情他也沒有隱瞞,還說讓會段時間會親自過來無言谷和紫蘇道歉……”
“他要親自過來?”風冥和帝仲異口同聲的打斷他的話,臉上是一閃即逝的五味陳雜,然后心照不宣的仰頭往昆侖的山巔望過去,半晌,帝仲無奈的扶額搖了搖頭,低道,“麻煩兩位好友幫我照顧一下他們吧……”
與此同時,間隙的漩渦掠過云端,安穩的墜落在昆侖的山門前,云瀟開心的往前跑去,久違的高山寒風吹過臉頰,獨有的冰涼從鼻腔吸入肺腑,帶著昆侖山至清至純的神力,讓她一掃連日以來的煩悶貪婪的深呼吸了幾口,很快就有迎接的弟子小跑過來,云瀟歪著頭反復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小伙子,半天才驚訝的捂嘴低呼:“凌波!哇!竟然是你,我都快認不出來你了!”
“師姐!”凌波雖然變化不小,但一開口還是如以前那般熱情四溢,云瀟按著他的肩膀強行轉了個身,讓他面對著星光湊近看了又看,還不可置信的伸手用力扯了扯臉皮,看的凌波臉頰一瞬通紅到了耳根,抓了抓腦袋嘀咕,“師姐,我臉上又沒有貼金子,你、你別看了……”
云瀟哈哈笑起來,捏著凌波的鼻子忍不住調侃起來:“都說女大十八變,這小男生長大了也讓人刮目相看嘛!你小時候瘦不拉幾跟個焉了的黃花菜一樣,后來在師叔師姐的照顧下變成個圓嘟嘟的娃娃臉,結果幾年不見,又變成了個劍眉星目的帥小伙了!喂,師姐問你,有沒有情竇初開的傻姑娘看上你,向你表白?”
“沒、沒沒沒有!師姐你可別取笑我了……”
話音未落,凌波的身后跟上來個小姑娘,學著他的樣子認真的對兩人鞠躬行禮,有模有樣的自我介紹道:“師兄師姐好!我叫溫倩,是去年才入門的新弟子,目前在鹿吾山青丘真人門下修行,凌波是我師兄。”
她一說話,凌波本就通紅的臉仿佛要透出紫色,云瀟的反應也是極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立刻抓住了小師妹的手噓寒問暖,又連對凌波使著眼色,一時興起,她忽然扭頭對著蕭千夜招了一下手,唇邊揚起了一抹略帶得意的笑容,還沖著他眨了眨眼,加快語速的吹捧起來:“千夜,你看現在的凌波,是不是既有仙風道骨之氣,又有英姿颯爽的朝氣?比起你當年還強上一些呢!還好他那時候還是個小破孩,要不然我肯定心動了!”
蕭千夜驚喜的看著云瀟,看見呆了一秒的云瀟在反應過來的剎那就重新轉了回去不再看他,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手拉著一個有說有笑的走進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