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夜燼天下 習劍坪上已經很熱鬧了,連凌波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有模有樣的和溫倩介紹起來,新入門的小師妹一臉認真耐心的聽著,手里還緊緊的攥著一柄用于弟子試煉的劍靈,云瀟見她持劍而立的動作,一只手沉穩有力,一掃昨日內斂溫柔的樣子,反而有幾分英姿颯爽,倒不像是一位入門還不滿一年的后輩,她微微驚訝,好奇的轉向天澈問道:“師兄,這位溫師妹是什么來歷啊?看著柔柔弱弱,一握劍,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呢。”
天澈聽她這么一問,更是以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瀟,笑道:“幾年不見,你看人的眼光倒是越來越準了,要是換了從前,人家不去找千夜說話,你都不會看她一眼吧?”
“我哪有那么勢利眼……”云瀟被他說的臉頰通紅,趕緊厲聲為自己辯解起來,天澈呵呵笑個不停,遠遠看著溫倩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小倩原本就是將門之女,他父親是本朝的駐邊大將軍,敦煌你知道吧,你小時候跳的那蹩腳的飛天舞就是源自那里,小倩的父親是敦煌守將,不過去年的時候被奸人陷害,朝廷以通敵叛國的莫須有罪名,一紙誅殺令,將她全家問罪……”
云瀟臉色一變,天澈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拉著她走到旁邊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道:“那時候唐師姐就在敦煌附近,恰好趕上獄卒運送溫將軍一家押赴刑場,可在行刑之前,忽然有一伙賊人闖入劫法場,他們不是中原人,而是游牧民族月氏,要救的將軍夫人正是他們部族的前任大祭司,這下正好做實了通敵叛國的罪名,原本還將信將疑的敦煌城民徹底被激怒,不等行刑開始就用石頭砸了過去,師姐是個濟世救人的大夫,就算眼前是死刑犯,好歹一刀給個痛快算了,大可不必如此折磨,所以她暗中出手以劍陣阻攔了石塊,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么不動聲色的舉動竟被人察覺了。”
“什么人呀?”云瀟緊張的咽了口沫,天澈看了一眼溫倩,低道:“是月氏部族的現任大祭司,她認出了師姐手上的長劍是昆侖山的劍靈,只能孤注一擲的求她出手相助,并死死咬定將軍是被奸人誣陷所害,但是當時場面一片混亂,三言兩句也解釋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最后他們也只救下了小女兒溫倩,幾人一路狂奔而逃,一直跑到沙漠深處才擺脫了追兵,師姐就這么莫名其妙變成了他們的同伙。”
云瀟驚訝的捂住嘴,要知道通敵叛國可是足以株連九族的重罪,歷朝歷代都罰的極重,相關人員都要受到牽連,師姐若是被什么人瞧見認出昆侖弟子的身份,哪怕昆侖山只是個世外桃源般的修行之地,也一定會引來掌權者的猜忌和芥蒂,搞不好還會連累整個師門陷入無妄之災,想到這里,再想起尚未回來的唐紅袖,云瀟瞪大眼睛僵硬的問道:“師姐不會還為這事留在敦煌吧?”
“嗯。”天澈點點頭,語 氣反而是頗為冷靜的,“事后師姐調查過,所謂通敵叛國,是在將軍府上發現了一尊披著龍袍的佛像,內部還有一枚佛骨舍利,當朝天子尊佛成癮,自即位后大張旗鼓修建了數百家寺廟,皇城之內更是請了許多佛門高僧日夜念經祈福,尋常百姓也跟風追隨,但若只是塑個泥像、雕個木像倒也沒什么,這披著龍袍的金佛是大忌,更別提那顆連天子都求而不得的舍利了。”
“將軍為什么要藏這種東西呢?”云瀟大為不解的追問,天澈嘖了一聲,戳著她的腦門罵道,“你是不是傻……”
蕭千夜也在認真的聽著,回憶起小時候看過的中原地圖,立刻就明白過來,望著她解釋道:“敦煌是商路要道,被譽為沙漠明珠,自長安出發經過河西走廊可到達敦煌,繼出玉門關和陽關,沿昆侖山北麓和天山南麓,南線從敦煌出發經過樓蘭西至大秦,北線由敦煌經高昌、龜茲、越蔥嶺而至大宛,這要是能吃下來中飽私囊,想必一輩子都能安居樂業了,反正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
云瀟尷尬的抿抿嘴,她小時候只喜歡曼妙多姿的敦煌舞,還跟著書上畫的飛天神女圖自編自導跳過一段時間,但是其它的東西,諸如地理、風情和種族之類的,她倒是完全沒有去了解過。
天澈的眼睛陡然冷凝,繼續說道:“師姐將小倩送回昆侖,自己則返回敦煌調查此事,她發現大將軍被處死之后,是他手下跟隨多年的副將雷公默頂了上去,那東西就是他從海外的商隊走私弄來的,真沒想到三十年醉臥沙場、鐵馬金戈的兄弟情,竟也比不過擺在眼前的榮華富貴,自他成為敦煌守將,一邊暗中私通城主,一邊勾結沙匪,幾個月就賺的盆滿缽滿,甚至公然住進了將軍府,現在過往的商隊都要看他臉色才能通過,活脫脫從一個英雄,變成了貪官污吏。”
云瀟眼眸一沉,心有燃起一股怒火,厲聲道:“朝廷不管嗎?”
天澈無奈的按住她的腦袋用力晃了晃,提醒:“長安和敦煌差了十萬八千里呢,又是個每年能填補國庫的香饃饃,反正現在國泰民安又沒有大規模的戰亂,只要當官的不謀反,皇帝哪里會管那么遠的地方?”
“一丘之貉!”她憤憤不平的罵了兩句,又露出擔心的目光望向天澈,“既然已經查清楚真相,師姐還留在敦煌做什么?以她一個人之力,想為將軍平反也不可能吧?”
“師姐在找人。”天澈指了指習劍坪上已經登臺試煉的溫倩,又道,“小倩其實是將軍的幼女,在她之上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她姐姐繼承了母親月氏族人的自由豪放,自幼就不喜歡將軍府大家閨秀的生活,所以很早以前就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了,不過倒是有書信報過平安,雖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至少人還挺健康快樂的,家族遭逢滅頂之災后,新接任的大將軍曾數次遭 遇暗殺,師姐擔心此人就是小倩的姐姐,怕她不慎落入敵手遭逢不測,所以這一年來一直在敦煌守著,希望能找到她一起帶回昆侖山。”
他感慨萬分的嘆了口氣,幾人心照不宣的望向習劍坪,溫倩的試煉對手是凌波,小姑娘雖然入門還不滿一年,但畢竟將門出身,那股不服輸的執著顯而易見的寫在臉上,幾招下來就逼得凌波連連后退,天澈愛憐的看著她,淡淡說道:“師姐剛把她送來昆侖的時候,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很差,整整有三個月她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一言不發,還好有個話癆凌波每天陪著她,現在也開朗多了。”
話音剛落,遠方的劍氣縱橫凜冽,心神不寧的凌波躲閃不及直接摔下了習劍坪,他尷尬的抓了抓腦袋,溫倩嚇了一跳,連忙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武器,緊張的撲過去把他扶到一邊,還不好意思的鞠躬道歉。
“還是蠻有天賦的嘛。”天澈溫柔的看著這一幕,自言自語的呢喃起來,“之前我收到師姐傳信,說是會回來看她參加今年的弟子試煉,想必這兩天就該到了吧,這次我打算和她一起去敦煌。”
“師兄也要過去?”云瀟意外的盯著他,天澈自幼性情隨和,不喜歡管山下的瑣事,怎么好好的轉了性子?
天澈的眉頭微微皺起,眼里有嚴厲的光,好一會才認真的看向兩人:“有些的事情我想要親自過去調查一下,上次師姐說過將軍府上那尊披著龍袍的金佛和內部的佛骨舍利是從海外的商隊走私來的,但敦煌距離海港相隔甚遠,到底是什么樣的商隊能千里迢迢的去那種地方做生意?而且這段時間我聽到些奇怪的傳聞,說那塊佛骨舍利被雷公默進獻給了皇上,自那以后天子對他態度大變,短短一年已經超規模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和妙齡美女,當朝皇上雖然癡佛成癮又諸多猜忌,但也不至于一夜之間昏庸至此,我始終都感覺……那東西有問題。”
蕭千夜抬眼看著這個一貫潔身自好不問世俗的師兄,冷定的問道:“你是要去敦煌,還是要去長安?”
“先去敦煌,再去長安。”天澈默默握緊了手里的劍靈,自從師父去世,他慢慢感受到了肩上的責任和壓力,每當他想起昆侖祖訓“當以慈悲濟天下”的時候,強烈的使命感就會迫使他挺直胸膛,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對一切事物冷眼旁觀,中原戰亂結束不過四十余年,他不能讓有心之人毀掉這來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許久,蕭千夜勾起嘴角揚眉笑了起來,帶著一種傲然和自豪,仿佛對他刮目相看,認真的道:“真不像師兄會做的事情。”
“你也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天澈淡淡嘆著氣,回憶著飛垣上力挽狂瀾的一戰,嘆道,“人總是要成長的,不是嗎?”
兩人同時舒了一口氣,心照不宣的止住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