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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情難已

  看著面前被蕭塵一劍斬出來的“大溝壑”,蕭夢兒整個人都呆住了,來的時候怎么說的?不會弄出太大動靜,救了人就走,結果呢?結果整個夜郎王府都沒了,這回怕是父子二人再不和,夜仙帝都要出來了。

  盡管已經蕩平整座夜郎王府,可蕭塵身上的殺氣,猶然未減,雙眼仍然血紅,身上也纏滿了血霧,手中的帝孤劍,仍然煞氣不斷!

  “師妹……還殺嗎?”

  此刻,蕭塵向千羽霓裳看了去,而這一刻,千羽霓裳看著他這恐怖的樣子,也不禁嚇了一跳:“不,不殺了……琴,琴我還給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將琴遞還給了他。

  “當真?你若還要殺,我就將這整座城的人,全部殺了……”

  蕭塵聲音低沉,雙眼血紅,仿佛已經完全變了個人,千羽霓裳身子微微一顫,連忙撫著他的手臂:“好師哥,不殺了,不殺了……”一邊說著,一邊將他的劍,慢慢放了下去。

  “好!”

  蕭塵將帝孤劍收入了元神里,劍收回去的一瞬間,滿天黑云頓時散去,他身上的血霧消失了,殺氣消失了,連雙眼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呃……”

  這一剎那,蕭塵只感到胸口一痛,剛才那股殺氣……此時他仿佛終于清醒過來一樣,剛才他拿著帝孤劍,根本完全無法壓下胸中這股殺氣,他只想把整座城的人全部殺了,還好劍及時收了回去。

  帝孤劍,當真太邪門了,來了這九重天外,是因為,沒有了禁制嗎?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出現的帝孤劍魂,名為罪淵。

  “師哥……你真的,沒事了嗎?”

  千羽霓裳仍有些擔心,看來果真是被剛才蕭塵那滿身殺氣的樣子嚇著了,那根本就不是蕭塵,她許久才道:“你那把劍,太邪了……”

  “先離開這里吧。”

  蕭塵往四周看了看,人都已經逃光了,剛才那一劍,也不知擊殺夜郎王沒有,倘若擊殺失敗,此人必定逃回他老子那里去了,父子二人再不和,這次只怕老子也要替兒子出頭了,還是先走為妙。

  三人匆匆出了城,至于這整座城的人,都已經嚇得不敢出來。

  “師哥,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

  “是你讓我殺了他們的。”

  “可我沒讓你屠城。”

  “那你下次說清楚。”

  此時蕭塵和千羽霓裳走在前面,蕭夢兒在后面查看有無情況,兩人走得片刻,千羽霓裳忽然發出一聲輕哼,想來是她傷勢發作了,剛才她亂動天瑤琴,必是引得反噬。

  “師妹……”

  蕭塵手一伸,立刻將她扶住了,此時千羽霓裳抬起頭來,或因體內傷勢,氣血上涌,使得她雙頰緋紅,像是喝了酒一樣,她看著面前的師哥,也不知是認真的,還是在與他玩鬧:“師哥,你還沒有回答我,今天,我美嗎……”

  “走吧……”

  蕭塵看著她,想到她剛才的樣子,這幾個月來,必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否則不會那樣,幸好夜郎王沒有讓她失去身子,否則的話,失身只是其一,還有三花聚頂也必然會被濁染,那么這一生,她都不可能再踏入道境了。

  “師哥,你抱抱我好嗎……”

  千羽霓裳雙眼半睜半合,說話也微弱了許多,臉上盡是疲乏之色,蕭塵一下將她抱了起來,像抱公主那樣將她抱著。

  “嗯……嗯……我有點累了……”

  千羽霓裳雙手輕輕交纏在他頸后,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后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她怎么了?”

  這時,蕭夢兒跟了上來,蕭塵看著懷中已經睡去的千羽霓裳,想來這幾個月,她都不敢合眼吧,她身受重傷,抵抗不了夜郎王,生怕她一睡著,夜郎王便將她……

  “她睡著了。”

  蕭塵心里輕輕嘆了聲氣,或許此刻,只有在自己懷里,她才能睡得如此安穩吧。

  “走吧。”

  蕭夢兒祭起蓮臺,帶著二人往前飛了去,直到夜里時,千羽霓裳都沒有醒來,或許此刻,是她這一年多來,睡得最安穩無憂的一次吧,蕭塵怕把她弄醒,也一直將她抱著,沒有放下去過。

  “要我替你抱她一會兒嗎?”

  或許是那晚獨自逃走,蕭夢兒到現在還有些歉意,此時走了過來。

  蕭塵不由得想到,當年剛認識蕭夢兒的時候,在那黃泉谷下面,被那迷惘神魔困住,蕭夢兒也是獨自逃走……反正她仗著自己的蓮臺很快。

  “不用了,沒事。”

  蕭塵搖了搖頭,又低下頭看著懷中熟睡的千羽霓裳,幸好蕭夢兒逃了出來,遇見了他,要不然,后果真的無法設想,若是讓師妹的三花聚頂被夜郎王濁染……那時他便是屠了整座城,又有何用?

  “那我出去看著,不打擾你們了。”

  蕭夢兒說著,往仙谷外面去了,月色溶溶,這滿山谷花香醉人,可是接下來要回紫極仙翁那里,她蓮臺哪怕再快,可還要再帶上倆人,起碼也得一個多月,到時候夜仙帝追殺上來,道境強者,能逃得掉嗎?

仙谷里面,千羽霓裳半夢半醒,仿佛說著夢話一樣:“師哥……快,快  出去,她肯定又要一個人跑了……”

  “師妹?你什么時候醒的……”

  “唔……剛剛,聽見你們說話……”

  千羽霓裳慢慢睜開眼睛,仍是顯得十分疲倦,雙手把蕭塵抱得更緊了,臉貼在他的頸上,不說話了,像是又睡了過去。

  可是沒過多久,蕭塵忽然感覺脖子上濕濕熱熱的,竟是千羽霓裳的眼淚,順著他頸上滑落了下來。

  “師妹?”

  “師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千羽霓裳仿佛要將滿腹委屈都哭出來,而蕭塵也很少見過,如此柔弱一面的她,總以為她很堅強,只有若水才會哭哭啼啼的。

  “師哥……”

  此時,眼淚還在不停,千羽霓裳將他抱得更緊了,她哭,并不僅僅只是這幾個月來的委屈,還有今日的一切。

  “你終于已經相信我了么?你已經好久,沒有對我這么溫柔過了……”

  千羽霓裳哭哭啼啼,把這一句話說了出來,而蕭塵看著眼前隨風晃動的花花草草,人也愣住了。

  是啊,已經好久了,當年自己……一直以為,那些人是她殺的,即使后來沈滄溟出來了,那些人是沈滄溟殺的,不是她殺的。

  可是自從那以后,他便也始終對她心有隔閡,算一算時間,也有四十年了吧。

  四十年了,她到今天,才把這句話說出來嗎?

  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的紫霄峰,一個少年,一個少女。

  “師妹,你……你喜歡我嗎?”

  “啊?”

  “我,我……我是喜歡師哥啦,喜歡跟師哥在一起練劍,喜歡跟師哥下山玩,可是……可是不是那種喜歡啦。”

  “師,師哥……對,對不……”

  “哈哈!沒,沒呢!”

  “我說的就是這種喜歡,不是那種喜歡啦,哈哈,哈哈哈……我們練劍,繼續練劍啊,剛剛練到第幾式啦……”

  月光下,那些花草樹木搖晃的影子,仿佛又變成了當年紫霄峰的一幕幕,一幕一幕,又清晰地浮現在蕭塵腦海里。

  是啊,師妹才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

  可是當年,當年她若不是這般回答,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當年,若非她的回答,他便也不會下山游歷散心,便也不會遇見未央……

  一切,是否都會不一樣?

  仙谷里面,安安靜靜的,只有風吹過二人的鬢發,蕭塵白發如霜,而她,依舊青絲如墨。

  千羽霓裳慢慢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他,眼角還有淚水,在月光下一閃一閃。

  “師妹……你喜歡我嗎?”

  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四十年前,紫霄峰上。風,輕輕吹過二人的頭發。

  可是這一次,千羽霓裳卻只是輕輕抱住了他,眼淚落在他的肩膀上,一顆一顆,似斷了線的珍珠,卻怎樣,也不說。

  下一世,下下世,有些話,她選擇永世不說,至于白天在夜郎王仙府里說的那些什么“想做師哥新娘子的喜歡”,大概也只有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以玩鬧的語氣說出來了。

  風揚起兩人的頭發,交纏在一起,蕭塵卻亂了方寸,腦子里面亂哄哄的,思緒混亂不已,就像是此刻這滿地婆娑樹影一樣。

  “為什么……為什么?”

  “因為……有件事,我不能告訴師哥……”

  千羽霓裳抬起頭來,已是淚眼婆娑,蕭塵看著她的雙眼,這時才想到來之前,紫微女帝的話,他問道:“什么事?你告訴我……”

  千羽霓裳卻仍然只是搖頭,眼淚一顆一顆,順著她臉頰落了下來。

  “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訴我啊?千羽霓裳,你到底是誰,你是什么人?你入玄青門,到底是為了什么,那一次,我分明看見你……”

  蕭塵神情也忽然有些激動,可還沒等繼續問下去,千羽霓裳突然一下……用力地吻住了他。

  風輕輕地吹過,這一刻,兩人周圍的月光,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千羽霓裳臉上淚痕才干,慢慢松開了他,“師哥,我有點累了,還想再多睡一會兒,你就這樣抱著我,不要松開好嗎?我怕……”

  “好……”

  這一晚,蕭塵都這樣抱著她,可滿腦子里,卻怎樣也平靜不下來……

  第二天清晨,蕭夢兒從谷口回來了,她消耗那么多元力,自然也要恢復一下,此時見千羽霓裳還睡在蕭塵懷里,皺眉問道:“她還沒醒嗎?”

  “醒了。”

  千羽霓裳慢慢睜開眼睛,向她看去,眼神里分明帶著少許挖苦:“你怎么還沒走?”

  “你什么意思?”

  “你說呢?”

  千羽霓裳目光灼灼,似乎休息了一晚,今日便有精神與她斗嘴了,蕭夢兒道:“要不是我出去找到你師哥,你現在能逃離火坑嗎?”

  千羽霓裳輕哼一聲,不屑道:“你那是恰巧遇見我師哥。”

  蕭夢兒說不過她這三寸舌了,干脆瞪了她一眼:“你活該!”

  “你……”

千羽霓裳有傷在身,不能拿她怎樣,便氣得抓起地上  一把花花草草,向她身上丟了過去,倒是像極了兩個小姑娘生氣吵架。

  “好了,你們別鬧了,走吧。”

  蕭塵慢慢扶起千羽霓裳,蕭夢兒伸手一拂,祭出無垢蓮臺,冷哼道:“有本事,別上我的蓮臺。”

  “不上就不上!”

  千羽霓裳瞪了她一眼,然后輕輕一跳,又讓蕭塵將她公主抱上了,偏著頭得意道:“這樣就不算我上了。”

  蕭夢兒看著她愣了半天,硬是說不過她這張嘴,最后將頭一撇,吐出兩個字:“丟人。”

  千羽霓裳眉頭一蹙,抓著蕭塵衣服,不依道:“師哥你看她嘛!我傷成這樣了她還來氣我,我看這傷幾個月都好不了了……”

  蕭塵最頭疼便是去哄這些小姑娘,搖了搖頭,直接飛上了蕭夢兒的蓮臺,又向千羽霓裳道:“昨晚我替你稍稍梳理了一下經脈,但你胸口那一掌傷得太厲害,只能這一路慢慢恢復了……”

  “走了,你二人有話留著路上說。”

  蕭夢兒老大不高興了,做個好人還被她挖苦一番,簡直莫名其妙,說著便祭起蓮臺,往天際飛去了。

  一路上,清風徐徐,景致也甚好,就是蓮臺飛得太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千羽霓裳被師哥這么抱著,不花力氣,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一時心情也舒朗了起來,笑嘻嘻道:“師哥,還是蓮臺飛得快啊,是吧?”

  “嗯。”

  蕭塵點了點頭,怕蕭夢兒不高興,便沒有多言。

  千羽霓裳卻似偏要去氣氣蕭夢兒,又道:“師哥,話說你的青蓮呢?”

  蕭塵道:“上次替師父擋劫,青蓮之形毀了。”

  “爆了啊,那好可惜……”

  千羽霓裳撇了撇嘴,又朝蕭夢兒看了眼,說道:“這座蓮臺要是承受那等雷劫的話,也會爆掉吧?”

  蕭夢兒差點沒從蓮臺上摔下去,一拂衣袖,怒道:“你們能不能安靜點!”

  正說著,前面忽然出現一片雷域,千羽霓裳做出一臉著急的樣子,指著那片雷域:“小心小心,前面好多雷……”

  蕭夢兒一拂衣袖:“看好你師妹!”

  千羽霓裳吐了吐舌頭,又向蕭塵輕輕哼道:“誰讓她把我一個人丟在夜郎城……那天明明商量好,等晚上夜郎王醉了,我和她一起逃走的,結果我一轉頭就不見她影兒了。”

  “好了,師妹,沒事了,都過去了。”

  蕭塵心想,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記仇了?又變得這么活潑可愛了?

  不過一想,她從前一直都很活潑,在玄青門里,比現在的若水還要活潑,若水可是比她聽話乖巧了許多,那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冷冷淡淡,不喜與人說話,也不喜認識新的人?

  也是四十年前,是當年事發之后……不過就在昨晚,兩人之間,彼此深埋了四十年的心結,已經解開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夜仙帝并未追殺上來,而這一路,蕭塵也一邊替千羽霓裳療傷,問了她傷勢何來,她說是無妄滅域里,一個叫“罪沉淪”的魔頭打的,還說一定要報仇,嗯……她現在這么記仇了。

  不過接下來,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蕭塵當然不會忘記天瑤女帝那邊,來來回回已經過了差不多三個月,敖冶那日被女帝先天一炁打傷,有萬毒仙子的各種邪術手段,想必敖冶的傷已經好了,接著定會追到紫極仙域,紫極仙翁怕是應付不下來,他得盡快趕回去。

  至于這路上,千羽霓裳說她還得知了一件事,說著說著,神情愈加嚴肅,可蕭塵問她到底是什么事,她卻又不說了,想必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了再說。

  就這樣又過去七八天,蕭夢兒的蓮臺著實快,今日已經快到紫極仙域了,不過這趟來來回回過去三個月,當日的賓客,大多也已經走了,留下的,是一些與紫極仙翁關系親密的老友,又或者這次知曉天瑤女帝來了,幾個別有用心之人。

  紫極仙翁座下,并沒有那么多弟子,大多是采藥的童子或少女,所以向來冷清,而今日,一向清凈的仙域并不平靜,紫金山上,原本紫氣條條,霞光萬丈,而今日,卻教萬毒仙子帶了許多妖怪,把整座山圍了個水泄不通。

  領頭的還是敖冶,他們讓紫極仙翁把天瑤女帝交出,三天前便已聚集來此,只是礙于紫極仙翁德高望重,再加上紫金山上也有一些厲害陣法,他們不敢貿然攻去,但若是最終,紫極仙翁仍是不肯交人,他們最后還是會攻進去。

  此刻,紫極仙翁站在一朵紫氣祥瑞上,仍是慈眉善目的樣子,身后是兩個小童,也不怕眼前這些妖怪。

  “呵呵……”

  萬毒仙子扭著身姿,魅惑不已,想必這兩三個月,她夜夜與敖冶雙修,不但敖冶的傷好了,她也汲取了不少龍元,使得修為大有精進,如今尋常的半步道境之人,恐都不是她的對手了。

  只見她媚笑道:“我們向來敬重紫極仙翁,可紫極仙翁常年在這紫金山里,深居簡出,并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我們與天瑤女帝之間,也非一兩句能說得清了,所以也就不說了,你只管把人交出來便是了,我們見到人后,立即便走,絕不弄壞你這里一草一木。”

  看樣子,這叫做“先禮后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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