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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北兩嘆息

  一次告別可能是一個久別重逢的開始,也可能是一個永別的篇章。從哪以后,一個人的世界再無另一人的蹤影。

  溫子念將自己當做一個過客。

  滾滾紅塵也只是漫長生命里的曇花一現,雖然很美,但是很短暫,不值得留戀更不值得牽腸掛肚。

  他,就是一個山里人,一個過客而已。

  只是沒想到,當溫子念自己得知莫真離開了以后,突然便有些難過,更有些手足無措。

  站在月光下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柳青觀內,呼吸吐納閉目養神的老道士,睜開眼看了一眼觀外,輕嘆一聲朝著溫子念走去。

  皎潔的月光灑在老道士銀白的道袍之上,顯得老道士越發仙氣縹緲了幾分。若是被山下人得見,保不齊要傳出個什么樣的神話。

  但是老道士并不覺得。一屁股坐在溫子念身旁的臺階上,笑呵呵說道:“怎么,是不是有些不舍?”

  溫子念沒有吭聲,只是站在道觀門口的石欄桿旁,望著山下的燈火闌珊,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道士搖搖頭,笑道:“你要是擔心小莫下山會遇到什么危險的話,大可不必。要知道,現在的莫小哥已經在符石一道上登堂入室,而且還不是與山下那些握著一枚石頭,就敢放言稱自己是符師的可憐人。”

  “他們覺得自己是符師,就很了不得,走到哪兒都有人敬畏追捧。實際上,大多人只是覺得,瞧,這又來一個不要命的。得離他遠點,省得死的時候濺了自己一身血。”

  “小莫不是,小莫是真正意義上的符師,以符石為墨,心念做筆,天地間何處不可作畫,何處不能潑墨?”

  老道士站起身,站到溫子念身旁,與他一起望著山下的煙火,輕聲道:“所以呢,你放心吧,他會過得很好的。”

  溫子念還是不出聲,老道士只能嘆了口氣。

  “對了,你可以說說仙長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能怎么樣,就那樣吧,你不要煩我,我想一個人靜靜。”溫子念終于吭聲,出聲便是攆人。

  老道士無奈聳肩,回頭看了一眼小樓里推開一絲縫隙的二樓,搖頭晃腦,唉聲嘆氣的進了道觀。

  小樓的窗戶,輕輕關上。林曦靠在窗戶上,怔怔出神。

  要是知道溫子念因為一個人的不辭而別,便得這樣悶悶不樂,說什么她也不讓莫真下山。

  最起碼也得等他回來,正兒八經的互相道個別,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搞得她很無助。

  此時的溫子念,就很無助,也很迷茫。

  他只是一個大山深處,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間有幾多寬闊的野孩子而已。

  東南西北,春夏秋冬,與他而言,只是風景不同而已。

  累了就回小茅屋里,小門一關眼睛一閉,無憂無慮。

  要是餓了,滿山遍野的野果,一爐子的十全大補丸,等著他享用。

  平平無奇,倒也樂在其中。

  只是當他遇見狼狽不堪,以詐死脫身的莫真之后,一切都變了。

  師叔叫他送來一封信,告訴他,要往南走,才能找著他。

  溫子念想好了,等小莫出關,就叫他帶自己朝南走,找師叔。

  當然了,要是小林曦愿意一起上路,自然是極好。

  三人朝南行,走他個十萬八千里,瞧一瞧沿途的風景,聽一聽巷子田間的故事,何其美哉?

  然而計劃跟不上變化,溫子念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走著走著,有些就散了,就不會遇見,就不會并肩而行。

  他現在很迷茫。

  大道萬千,路途遙遙。

  向南行,可是要如何走?你說的南是那個南?

  溫子念長長嘆了口氣,坐在石階之上,雙手抱膝,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大威的南北,也同樣響起兩道嘆息,一道不忍,一道憐惜。

  “好好的你為什么嘆氣?”

  “我有點心疼。”

  “為何?”

  “我可能,要失去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的符師了!”

  “呀?那你就這樣看著?不幫幫忙?”

  “我想,可是沒辦法。”

  “什么?不可能吧,還有你幫不了的?”

  “嗯,雖然我很牛,可是有些地方我看不透徹,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敢出手幫人!”

  “你這......好繞呀。”

  “哈哈哈,盡人事,聽天命吧!”

  “我們,什么時候回玄安?”

  “快了,回頭我叫小君看著點兒,咱們還是回去吧,在那里我能看的更遠、更清楚。”

  南端深海,白衣勝雪,風度翩翩的書生,停下腳步,輕嘆一聲,很是不忍的閉上雙眼。

  再睜眼,眸子里就只有堅定!抬腿邁步,朝著深海更深處走了下去。

  一步邁出,四周無邊無量的海水,悄無聲息的分開,留出一條空曠的通道。

  就好似無邊無量的水,都在敬畏、禮讓這個一身書卷氣的男子。

  次日清晨,山下青曉社。

  如往常一樣,掃地小廝哼著小曲兒,慢悠悠開門迎客。

  也如往常一樣,過往行人如避蛇蝎,路過青曉社之時,掩面疾走。

  “這位大爺,您要聽相聲嗎?來,里邊兒請!唉唉唉,大爺?大爺?”

  “這位小娘子,聽相聲嗎?喝茶也行呀!!唉?”

  吆喝了一陣子,無一人應答。小廝也有些著急了,抬頭望了一眼山上,心中哀嚎。

  “大爺唉,你怎么還不來?我要累死了啊!!!”

  按照慣例,按照頂頭上司班主的交代,只要是溫大爺不曾走進大門,他們就得在門口吆喝拉客。

  營造出一個欣欣向榮的景象,至于過往行人看看不看聽不聽,一點兒都不重要。

  他們的客人,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

  其余的只是幫忙鼓鼓掌,吆喝吆喝,陪著大爺一同歡樂的群演而已,沒啥存在的必要性。

  鼓掌吆喝,喝彩連連,他們自家人就可以了。

  只是今日邪門了,大爺一整天不見了蹤跡。

  門外拉客的小廝快哭了。

  嗓子啞了,腿腳麻了,烈日下曬得人臉蛋兒通紅,汗如雨下。

  “大爺,大爺快來呀。”

  “大爺,大爺我不行了!”

  青曉社班主卻不憂愁,經次一日,他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無比正確。

  那一日,一個拽得不要不要的漢子,穿金戴銀,手上還握著兩枚鵝卵石大小的玉,盤個不停。

  太師椅上一躺,頭也不抬的問道:“你就是,這戲班子當家的?”

  “是是是,小人就是。”戲班子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是這么拽的人,還是頭一次見。

  一時間有些惶恐,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生怕錯過什么。

  “嗯,很好,我是受人所托,前來將你們戲班子收購了,你且估計估計,你們值個幾斤幾兩啊!”

  戲班主賠笑道:“這位爺說笑了,我們這戲班子是父輩傳下來的,走南闖北謀生計,但是不會在一地兒逗留的。”

  “哦,那只是價格不到位而已,嗯,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這樣,簡單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一言堂的人,今天來這里呢,就是上頭的意思,你們戲班子走南闖北也是不容易,現在我們鎮閣符師大人,喜歡挺你們戲班子的相聲,你們!”

  “必須留下來。要是不留,嗯......”

  “話,我就說道這里了,你要是覺得可行,自己給個數,投入一言堂的懷抱吧!”

  “為一言堂效力,永遠也不會虧的。”

  話音剛落,號稱一言堂的大爺,便起身離去,留下滿頭大汗的班主,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好家伙,原來那位一擲千金的主,是一言堂的?

  果然,天上不會平白無故的掉餡餅,倒是會下刀子。一言堂唉,在他們這些走南闖北謀生計的人眼中,九州之上,有兩個帝國。

  其一,便是擺在明面上的大威帝國。

  其二,便是一言堂了。

  大威帝國還好,自從當今陛下登基以來,走南闖北都不用害怕匪寇侵擾,一地官府為難。

  只要不觸碰律法,每個人都可以走得很自由。

  可是一言堂就不一樣了,明面上是一個涉及各行各業的大型商業組織,其實,這就是大威九州之上,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土匪。

  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甚至有人說,一言堂其實就是大威帝國的黑暗一面,就是為了襯托大威帝國光明偉岸的一面,才出現的組織。

  要不然,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不出玄安便知天下事?

  沒辦法,戲班子只能忍痛將簽了賣身契,徹底成為一言堂旗下的一個小分支。

  起了個啥也不是的名字,變著法伺候著符師大人。

  而符師大人打賞的銀錢,雖然都是真金白銀,可是他們只能看看,符師大人一走,便要全部上繳,月底再統一發放工錢。

  雖然眼熱,不過還好,一月的工錢,也比得過昔日辛辛苦苦一整月的盈利。

  所以嘛,有沒有顧客,有沒有打賞,一點兒也不重要。

  反正一言堂當家的說了,他們的本職工作,便是伺候好符師大人。

  符師大人樂了,月底有獎金。符師大人沒樂,對不起,扣錢!

  現在符師大人沒來。

  那正好,樂得清凈。

  夜花巷里,近些時日來了一批新貨,黃頭發綠眼睛,據說滋味甚佳。

  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去嘗嘗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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