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之子”里,但凡有些本事的男丁都躲進了衡山后段,在不到一個時辰里族內發生的變故,實在讓這個養尊處優,鶴立海域的榮耀家族遭受了重創,男人一個個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頹廢地干坐著,做什么都顯得徒勞無力,而與男人們相反的是,女人們都在殫精竭慮地想著救族的法子,但家族這一次所面臨的劫難,實乃千年之至,女謀士們的挑戰真是艱巨萬分。
黎殊沒有藏到長老指定的地點,而是來到了那座云動湖邊,靠坐在棵樹下,望著那旖旎的水光山色,悵然若失地嘆了口長氣。
一芙蓉女孩坐到了他身旁,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睛,即便是在白日下,也炯炯發光,女孩年僅十五,與黎殊同歲,叫做稚琪兒,是黎殊的未婚妻,也就是黎袁明的女兒。(‘祝融之子’家族里,男人跟自己的舅舅甚至要親過父親,且擁有迎娶舅舅女兒的優先權或者義務,之前已經提到過了。)
女孩推了推黎殊的胳膊,說道:“姐妹們都在想法子,你別太泄氣。”
“怎么不泄氣!”黎殊撫了撫稚琪兒的纖手,回道:“咱們的家族僅文獻就跨越了約兩千年之久,我們也敗過,也曾被眾多家族聯手對付過,千年前甚至被逼至流浪天涯、遠走他鄉,顛沛流離了幾十年才落戶到了衡山,再用百年完成了復仇計劃,多少次劫難,先輩們都挺了過來,靠的是凡稚仍在,而有志之孫更層不出窮,可如今,凡稚在那人面前已無用,我們縱使有滿腔熱血,又,又有何用!”
黎殊懊惱地吹了自己的雙腿,稚琪兒抱住他的胳膊,聲含憂腔,安撫道:“小殊哥哥,切莫放棄希望,先輩們能拯救家族于水火,我們也能夠做到,這人的到來對于我們來講的確是大禍臨頭,卻也不至于是滅頂之災。他只有一個人,我們卻有上千人,他再厲害又如何,只要我們眾志成城,多大的難關都能夠渡過。”
“祝融之子”的家族人數并不多,總人數還不到掛檀族的主族人數的一半,并不是“祝融之子”刻意去控制族內后輩數量,而是因為他們需要保證血液正統,所以從不與外姓聯姻,男人大多會迎娶自己的堂姐表妹,往往生下的孩子會過早夭折,要么就是長年不孕。這也是“祝融之子”這個家族幾千年也沒有解決的問題。
稚琪兒與黎殊是族內公認的龍男鳳女式的組合之一,也是一對很有可能在將來爭奪族長之位的后輩,因為“祝融之子”的兩位族長必須是一對夫妻,只有這樣才能無間隙,才能同心協力。黎殊的火術天資少而大顯,而黎琪兒更是以其多謀善斷的眼光心智和年方十五的年紀,被兩位族長大加贊賞。
“你們想要怎么做?”黎殊問道。
“滿足他”稚琪兒將頭靠在黎殊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低聲說道:“他想要什么,暫時都聽他的,我們需要時間。”
“那男人不是什么好東西,怎么還能滿足他?”黎殊一下子便惱了,大怒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法子?”
稚琪兒抬起頭,急聲回道:“他的能力壓得我們喘不過氣,姐妹們要想的法子,必須在棄了凡稚和火術之外的路徑,我也同意暫時聽命于他的想法,你不要以為稚族長屈尊跪在那年輕男人面前是有開心!”
“我...我又沒有懷疑稚族長。”
“你就是這樣認為的,哼!”稚琪兒氣慍地轉過身去,輕咬住嘴唇,側著臉,偷摸了濕潤的眼角。
“我...對不起琪兒,我心里太焦躁了,我恨自己沒有本事。”
稚琪兒不搭話,竟開始抽泣。
“琪兒,我錯了。”黎殊掰過稚琪兒的肩膀。
稚琪兒哭的梨花帶雨,一頭撲進了黎殊懷中,嘴里啜泣道:“怎么辦,我們想了很多法子,可都不能用,怎么會這樣,我們該怎么辦,嗚嗚...”
“琪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用,你別哭了,琪兒你放心,我會保護你,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家。”黎殊撫摸著琪兒的背,眼前又出現了那個男人的影子,他咬緊牙關,心中憤然發誓,絕不會放過那個男人,若是男人敢傷害自己的琪兒,他就算變成厲鬼,也會從陰間爬出,撕碎男人的魂魄。
二人正相擁著,旁邊跑來個人,焦急地叫了聲琪兒,接著叫道:“琪兒快走,族長出來了,她叫女子們快些過去。”
稚琪兒蹭的從黎殊懷中爬起,甩下一句:“小殊哥哥我先走了。”急忙隨著那人跑去了。
木子云只給了稚卿半個時辰的時間,稚卿沒有去找黎生,她與夫君青梅竹馬,熟透了夫君的脾性,這個時候她那心性要強的夫君,一定愧疚地跪在宗族祠堂里。
稚卿立即招來了族內所有女子,找了處隱蔽的屋子,開了次急會。訓練有素的謀士們,有條不絮地將自己之前討論出來的法子,分類精推成了幾條,依次報給稚卿。
稚卿立即推翻了所有的法子,她對眾女子說道:“不必完全聽命于他,他不得不依靠我們的力量去應對掛檀族,沒了我們,‘霞’也就亡了,這就是我們的底氣。這個男人看似精深,實則仍舊資歷尚淺,他以為這場逼迫‘祝融之子’的賭局,自己穩操勝券,而我們卻沒有了籌碼,他錯了,自打他產生來到‘祝融之子’的想法時,就代表著我們擁有著絕對的籌碼,‘霞’的存亡會保證我們在這場博弈中處于不敗的地位。”
“族長”一女子說道:“我們也想過這一點,但眼下我們太過被動,男人們都心灰意冷,讓他們聽從外人,尤其還是一個年輕小輩的命令實在是困難,就算我們在這次賭局中不敗,可也沒有任何贏的機會,不敗,不代表一定會贏,但不贏,就早晚一定會敗。我建議暫時不反駁于他的命令,也暫時不提出條件,讓男人們出海,掛檀族得知‘祝融之子’站到了對面,一定不得不將戰爭停止。兩個大家族的戰爭必須需要一個充分徹底的理由,顯然我們沒有,所以事情的發展會離著‘霞’所計劃的路越偏越遠。”
稚琪兒這時說道:“我同意暫時聽從那人命令的想法,只要我們陳述利害,相信族內男人能夠理解我們。但我們不能將掛檀族放到我們的對立面,以‘霞’現在所面臨的局面,他們久戰則不利,所以必須要盡快將另一股大勢力拉進韃陽國的戰場,如此,他們可以趁機脫身,我想他們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田地,眼下我們沒有了選擇,只能加入戰場,但加入之后,‘霞’反而不能夠再左右我們的行動,他沒有能夠同時動搖兩個修行大家族的能力,所以彼時我們可以私下聯結掛檀族,提出交易,掛檀族若不交善,我們便以助‘霞’相逼,若‘霞’無理欺壓我族,那我們便以無為相挾,魚死網破雖然是下下之策,但足以作為我們自保的一份籌碼。”
稚卿則說道:“都有理,但我們不可將目光僅僅放在這一場戰役里的角色上,掛檀族、‘霞’會如何發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族動了手,且那個男人擁有毀滅我族立足之本的能力。依你們所言,我族只能自保于一時,奪得短暫的主動機會,要明白,即使我們手上有保證不敗的籌碼,但那男人手中卻有保證會贏的底氣。一旦戰爭對他不利,誰都無法擔保他亡前不會反手給我們困獸一擊,我們素日隱世,不代表虛弱之時不會被豺狼侵擾。”
稚卿接著說道:“琪兒說的對,‘霞’或許自己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因此不得不快速拉入另一個勢力以求自保,我判斷,韃陽國的戰場背后,除了掛檀族、‘霞’、原皇室、起義軍,定還有一到兩個其他的大勢力在暗中操控,并且‘霞’或者掛檀族,或許并沒有發覺那些暗勢力,或者雖然知曉他們,也知道自己在被利用,卻并不知道其中包含的利益關系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族長的意思是,我們要找到那些躲在暗處里的勢力,并與他們合作?”一女子問道。
“不是合作,而是形成更深層次的交易,我們不能呆在事件的表面,而是要在內里,我方才在內殿與那男人交談了幾次,我發覺他的言語里有許多漏洞,他并不是不能夠立即退出戰場,呂邦于他無恩,就算有,也不至于幫他到這種地步,一定‘霞’還有其他的籌碼被抓在別人的手里,而我猜測那所謂的籌碼,并不是完全會置‘霞’于死地,必要時,‘霞’也會拋棄一切,迅速退出戰場,只是現在‘霞’想要得到那籌碼,所以期望能夠拉入其他勢力,幫助自己完成目的。我思前想后,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簡單,那個男人有心機但還是稚嫩,我認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戲耍了。”
“什么意思?”稚琪兒問道。
稚卿回道:“‘霞’自認為必要時可以拋棄一切而退出,實質上他們的后路早就被人切斷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霞’正與一暗中勢力在進行交易,而掛檀族一定也在與一暗勢力在交易,他們或許彼此相知,或許不知,但沒有差錯的是,‘霞’想要退出,沒有可能,至少有兩個暗中勢力會在‘霞’想要退出之時,出手將其剿滅。我現在想不通的是,掛檀族是在跟誰交易,能與天宮斗談判的會是誰?”
眾女子經此一提,果真發覺有些不對,也許‘霞’抵達韃陽國只是巧合,但掛檀族三番四次的挑釁,甚至屢下殺手確實有些說不過去,貴為天宮斗的掛檀族,真的有必要立即滅殺一個略有看頭的小小勢力嗎?還是說,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陰謀。
“‘幸運’!”一女子忽然叫道。
眾女子如醍醐灌頂,稚卿沉下了頭,許久之后,她說道:“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它,并判斷‘幸運’就是‘霞’背后的暗勢力,但總覺得有些不對,是‘幸運’讓‘霞’一時間名聲大噪不假,但我想不出‘幸運’想要對付掛檀族的理由。而韃陽國的國亂究竟是順勢而為,還是陰謀之下所被利用的巧妙手段,這,仍舊讓人捉摸不透。”
之后眾女謀士唇槍舌劍,短短半個時辰里,將目前形勢的利害關系理透七分,她們眼光之深之遠,是木子云絶然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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