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瓦房中,幾人燒了鍋滾燙的開水,直接澆到坐在木桶中的木子云身上,鈴鐺拿著熱毛巾擦著木子云的后背。桶里的水換了又換,木子云的哆嗦就沒聽過。
虎子敲開木子云嘴唇上的冰塊,往里面灌了幾口熱湯,木子云連咽下去都十分困難,得讓人揉著脖子等喉嚨里的冰屑化了,才能進肚。方天慕企圖將木子云身上的鬼門寒氣吸出,幾息后才發現,吸入黑刀內的盡是木子云的火氣,原來,那火主說的沒錯,寒氣已經透徹進木子云的骨頭,只有吸干了木子云的氣力,才能吸到寒氣,這無異于要了他的性命。
漸漸地,木子云里到外僵住,只有幾處臟器還在小心翼翼地活動,意識不能說是迷糊,而是漸漸消失,就像用刀把一個人腦袋一塊塊削去,這人的思想會越來越少,記憶也會慢慢失去。
腦袋中凍住的地方不斷擴大,就在寒氣要攻占最后一塊境地時,火珠突然穿透了木子云的眉心,因寒氣的影響,并沒有血液流出,蜷縮發抖的木子云猛地仰起脖子,焦黃眼睛出現并垂直向上冒著條形黃煙,幾息后眼珠子變回黑色,眼白開始結冰,片刻后,又變成焦黃色,這回木子云的嘴巴也張開了,也向外冒出黃煙,并向上浮起,而后,耳朵,鼻孔均“泄了氣”。
忽的,木子云嘴巴一張一合劇烈的抖動起來,十幾息后,只聽見呼的一聲,便有火苗從他嘴巴飄出,幾人蹲下來一看,原來木子云的嘴中正燃著一團火,這小小的火焰阻擋了寒氣的深入,卻止不住寒氣的威勢,仍舊會有新的冰塊凝結在木子云的皮膚上,好在比之前強了很多,憑著熱湯,暫且能保得住性命。
“我們三個輪著照看他吧”虎子說道:“等他一好,我就去找院尊,我管他什么梁溪院,咱要走,他憑什么攔。”
“他們好強”鈴鐺抱著雙腿靠坐在桶邊,憂憂說道:“尤其是院尊,我們幾乎沒有還手的余地”
“鈴鐺,你的魔丸那樣強,是不是一直在保存實力?”虎子問道。
“我之前用出來的魔能,只有一小部分,我感覺那些魔能是我的,卻又似不屬于我,我害怕自己駕馭不了那樣的能量。”
“原來如此”虎子點了點頭。
三天,對別人可能就只是九頓飯的功夫,可對于木子云來說,是生不如死,他的腦海里早就聽不到虎子他們的聲音,孤零零地蜷縮在冰天雪地里,眼前時不時的火光或許只是他的臆想,因為他骨肉里的寒冷是分外清晰的。不知過了多久,驀地,他陷入了陰森森的深淵,正是翟爪洞穴里的那樣,他四肢麻木,任憑自己緩緩墜落,他能看見無數的怪物在一旁的峭壁上爬來爬去,卻沒有一只愿望他一眼。
只覺得背一彎,他似跌落到堅硬的物什之上,隨著腦殼外沉悶悶的響聲,底下的硬物裂碎開來,從中間再度掉入深淵,漸漸的木子云看到了許多人影,其中竟有他自己,幾個人為了一件物什打來打去,連山都被敲碎,伴著碎石落下的期間,木子云想起了湖州的亡碭山,想起了他和虎子奪那三棱天石錘的場景。
一幕幕情景就在身邊胡亂的演繹,十五歲的噠陽城,五歲的青山峰山門口,十歲的北派比試,他覺得身上不再那般冰冷,腦子里的東西在慢慢變暖,他的記憶正在重新展現,這歷程是漫長的卻也是幸福的,當然痛苦也是難免的,他再一次殺了李牧,再一次撲到大姐懷中,再一次在火山中央求小紅娘,再一次讓流星擊破鐘框的地獄,再一次感受到臨別時婉敏嘴唇的溫度,真是幸福,真是痛苦。
忽的,他突然來到片一毛不拔的地方,那里遍布著青灰色的巨石,古老風蝕的棱角,彰顯著崢嶸的歲月,虛空之上站立著九道身影,而木子云就在其中,他身旁站了個男人卻又是個女人,拿著件看不起模樣的物什,頭上還帶著花飾。有三個人劈開天消失不見,剩余的人不斷地對自己說著話,可木子云偏偏聽不清,也看不見他們的面目。
等到他回過身來,已經站到了處怪林之中,一人從拐角處走出,驚疑地望著他說道:“你不是說你不感興趣....”木子云突然一陣反胃,轉過身彎腰嘔吐,卻吐出了些怪東西,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這才發現地面上多了兩只小腳,咦?難道是自己的腳,又看見面前站著個白發老頭,意味深長的望著自己,那老頭似乎對一切都知曉,更不像是記憶中的東西,好比你做了一夜的夢,夢里有那么一段時間,能讓你知道自己在夢外,卻又離得現實好遠,這老頭的輪廓與夢似的場景并不相融,簡直像可以從木子云的記憶中活過來,站到現實里。
那老頭捋捋胡須,做出個意蘊很深的笑容后說道:“哦,你又來了,那我再說一遍,見著那山洞模樣的地方,一定要進去,進去有可能會改變一切呵呵呵...行了,你快走吧!”老頭枯槁的手里緩緩點來,在被觸碰到額頭的瞬間,木子云迅速的向后移去,身旁的情景不斷向前挪動,速度越來越快,木子云覺得身體里翻江倒海,自己似乎先是嬰兒的狀態,接著手腳長長,耳邊傳來了爹娘的罵聲。
然后穿上了布衣服,移動中打了個滾,一根白羽從眼前飄過,接著從旁邊沖出來個火獸,朝著自己拼命地奔跑。火獸消失的同時,一具火骷髏張牙舞爪地朝著自己怒吼,接著一件紅衣裙披到了自己頭頂,眼睛透過紅紗能看到個妖媚的可人掩嘴笑著離去。身邊高速移動的場景里射出各種各樣的術,其中有長著翅膀的雷獸,漸漸地所有的事物都飛向了遠處,一只手攔住了木子云的脖子,那人轉到木子云身前,說了些話卻沒有聲音,她閉上眼睛向木子云吻來,在嘴唇接觸之前,忽的,一陣邪風拉開了二人。木子云繼續向后移,而那人卻與五辰劍一起消失在遠方。
胡那舵手突然出現,掀翻了木子云的小船,來不及思索,木子云又一頭鉆進了海水之中,慢慢地,他身體所受的壓力越來越大,周圍的物什似不再是海水,嗚啊!許多妖魔鬼怪出現在木子云眼前,猛地一哆嗦,木子云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張極其奢華的床邊,緊接著房頂突然被掀飛,四周的墻壁也彈跳著飛了出去,一個老頭帶著兩個小子怒瞪著木子云喊道:“擅闖威樓....”沒等聽清他罵的是什么,木子云的身前又出現了許多人,他們個個被剝落了皮,血淋淋的望著木子云,很快火焰在他們身上著起,而后從沙土地里跑出無數的長滿藤條的怪物,駝起那些恐怖的人,往木子云身上撲來,抓著木子云的臉皮瘋狂的撕扯。
幾息后,一頭幽綠獅子撞在了木子云的鼻梁之上。
“呃!”木子云頭后仰著,嘴巴僵硬地張開,許久之后一陣暖意涌上心頭,他發現自己正坐在盛滿熱湯水的木桶之中,腦袋一陣絞痛后,火珠從身體飛離出來,懸浮到他眼前。
木桶旁靠睡著一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木子云才記起她叫做鈴鐺,在這之后,所有的記憶終于恢復了活性。
木子云沒有叫醒鈴鐺,呆呆地坐在那里,許久許久,他想著那么多早已忘記卻剛剛又重現的場景,心情十分復雜,奇怪的是有些場景他從來沒有過印象,或者那原本應該只是場夢,卻被當成了記憶,好似是實在發生了的一般。
將手從水中伸出,摸到了鈴鐺的腦袋上,被撫摸下,鈴鐺很快醒了過來,驚喜的叫道:“呀,你醒了!火主說你要受折磨三天,沒想到第二天你就醒了,虎子!慕哥,小木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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