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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岐州“點點”——佛像無生·道法自然(三

  道系青年的話語帶給了老者們一絲慰藉,老人家成群結隊地外出踏青,想要在余生看遍那美好河山。然而他們大多數人在開始沒多久就消除了大半的熱情,原來他們的行為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了,許多東西他們無法摒棄,背上的包袱遠遠超過了他們能夠承受的重量,因此他們無法走遠。

  就像一些老者,他們在出發前,先要澆花喂鳥,在午時時分還必須要喝上一杯最濃香的藥茶,午后需要睡夠兩個時辰,醒來后還要聽聽下人們講述昨晚和上午在城內發生的大小事情,家里的生意每天需要向他報告三次情況,兒女們也必須給他問至少兩次安,他們不能走路,需要一輛舒適的、不會因為道路坑洼而厲害顛簸的馬車,衣服不能臟,凡是臟了必不能穿出來見人,晚上睡覺不能將就,需要一間頂級的屋子,外加兩個丫鬟服侍其穿衣、吃飯、洗漱....

  像這些看似無用,卻無法不去做的事情,將老者們奔向自然、欣賞風景的熱情消磨得見了底,越來越多的人退出了踏青的隊伍,也許走出來的好處,就是讓他們認識到了自己曾經活得是多么的自在舒服。

  最后的一些老者,大多穿著打著補丁的破舊衣服,他們拄著拐杖,緊緊地跟在道系青年身后。當道系青年回頭疑問他們道:“你們為何要跟著我?這沿路的風景豈是我一個人?”誰料老頭們帶著慌意回道:“還是跟著道長你吧,走多遠沒關系,我們吃的不多。”道系青年怔了一會兒,這才明白,他成了這些剩余老頭們的免費飯票了,原來這些留下來也并不是為了欣賞風景,而是為了果腹。

  道系青年憤憤地離開了老者們,他在佛系世界大不奔跑,跑到處高崖,俯瞰著整個佛系世界中的人間。這真的是一個繁榮祥和的時代嗎?街頭上商販與行人忙得不可開交,大批的貨物載在船上,在水面上過了一道道拱橋,飯館的炊煙沒有消停過,而小販的吆喝聲比雷聲差不許多。這真的是一個繁榮祥和的時代。然而,這也是一個悲哀的時代,走路的人羨慕坐車的人,坐車的人羨慕別人車上的珠寶蓋簾,有了珠寶蓋簾的人羨慕那些坐著車、坐著車卻摟著美人的人...而摟著美人的人,心里還想著某個艷樓中的絕世美人....

  他看了許久,竟然沒有在佛系世界找到哪怕一個滿足于現在的快樂的人,一個玩具已經滿足不了孩子的需求,一桶酒和三盤子好菜也滿足不了兩個嘮嗑的青年,這里的人從來不知道滿足,他們的需求永遠是無法被滿足的狀態,因此,即便他們豐衣足食,即便他們每日都過得很享受,但每個人都是不幸福的,都是悲苦著、煎熬著內心的可憐人。

  道系青年嘆著氣,他來錯了地方,這里并不需要他,他只有一雙手和寒酸的包袱,根本滿足不了任何人的愿望,也并沒有誰再愿意聽他這一個瘋道士講道理。他干脆在群山中建了個木屋,隱居在了那里,躲避起了世事。

  回到道法世界,佛系青年這幾日一直在找尋著建寺院的好地,太貧瘠的地方不能去,骯臟的地方更不能去,這是對佛的不敬。還需要選那種風水寶地,這樣的地域更有利于佛光的現世,最終佛系青年離開了一片慌亂窮困的山區,來到了一座在亂世中還算有牌面的城市。靠著自己發展的信眾,他很快在某處山清水秀地建好了寺院。他知道那些受苦受難之人若要來見他,多半是要求救贖的,寺院里沒有足夠的糧食,管不起苦難之人的溫飽,而佛系青年也不能救贖他們,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和幸福的開始。

  所以佛系青年將寺院中的神像做成了某位特殊的神佛,這神佛管的是人間姻緣和子嗣香火,也只能對這兩個心愿產生回應。這樣一來,寺院就清閑了很多,平日里那些受苦受難之人自在家中念佛,或是在自家遠離做了尊大佛像,每日參拜,不會去寺院叨擾佛系青年,而能去寺院的都是些“上層之人”。只有無憂無慮者才會去求人間姻緣和子嗣香火,而這些人一般活得很富足,也能掏的起香火錢來供佛系青年維持寺院的修繕。

  在佛系青年看來,這些“上層之人”才是能夠在此世尋求佛理或是感悟佛意的人,他們還有著各種各樣的人生選擇可能性,佛系青年可以滿足他們的許多需求,也成就了不少人間好夫婦。

  漸漸地,佛系青年在道法世界扎了根,他的日子自然沒有道系青年隱居的那么靜寂,卻也十分的清閑。而道系青年自從隱居之后,就再也沒有出過山,也沒有任何人將他記住,倒是佛系青年成了個傳說,那些悲苦的富豪、貴族都要千方百計地接近佛系青年,以向佛尋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

  似乎多少年過去了,江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佛像世界群雄割據,禍亂四起,而道法世界大一統天下,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佛系青年和道系青年同時再度出山,一個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救百姓于水火,他根本沒有在意從前人們對道理的蔑視,將自己有的都與人分享,雖然得到的感激和回報不多,但仍舊問心無愧。另一個用盡自己的所有才華,將佛理傳播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全世界生靈都成了佛的信徒,寺院突然擴建了數百倍,幾乎處處可見僧人,而各處廟宇香煙從未在空中斷過。

  就在此刻,空靈區域發生了時間靜止,只有佛系青年和道系青年能夠動彈,他們的位置再次發生了改變,而這一次的重新開始,佛系青年仍舊可以在佛像世界傳播佛理,而道系青年卻已經無法用道理來教化道法世界的生靈,因為在那些生靈的心中,佛——那種給不了他們任何東西,卻能讓其心安理得的神,已經無法被撼動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空靈區域碎裂了,露出了午佛和無邊道長的身影,無邊道長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涌出了鮮血。

  午佛笑盈盈看著道長,嘴上說道:“你看,你說的再有多大的道理,人間又有多少生靈愿意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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