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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下)玄蘇運河一葦渡江 京都北

第五十八回(下)玄蘇運河一葦渡江京都北海二泉映月  夜漸深。

  甲板上已經沒有多少旅客。

  流風雪并沒有用上靈力,一路小跑來到船尾,縱身一躍,腿向外擺的坐到了船舷護欄上。

  石念遠伸手試探搭上流風雪的手,方一觸及,流風雪就受驚小鹿一般將手一扯抽離。

  “別碰我!”流風雪沒有回頭,悶聲道。

  “雪兒……”石念遠尷尬的撓了撓頭道:“這我不關我的事啊……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嘖,西域契夷王國薇薇安公主……這可真是郎有情,妹有意……圣上不愧為天子,一紙詔書,順應天意。”流風雪的語調酸溜溜的。

  “薇安連我的真名都不知道。”石念遠無奈道,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挪步靠近流風雪。

  “薇安……叫得多親密喲,嘖嘖嘖……”流風雪感覺到石念遠靠近,朝旁邊挪了挪身子。

  “我們就在契夷茨爾哈城,陰差陽錯的相處過一天。”石念遠撫額扼腕道。

  “是咯是咯!一見鐘情,一眼萬年……”流風雪心底打翻了醋壇,不管石念遠說什么,反正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聽進去的。

  “信誓旦旦的說什么去玄京是要陪我一起調查娘親受害的真相,依我看,指不定就是早得到了圣上賜婚的消息,迫不及待了……”流風雪語調陰陽怪氣。

  石念遠一愣,繼而眉頭一凝,沉聲道:“雪兒,你吃醋任性,我可以理解,也愿意受著。但是,你有必要這樣無中生有的冤枉我嗎?”

  流風雪在護欄上一晃一擺的赤足頓住,扭過頭來瞥了石念遠一眼:“怎么?說中了石大少爺的心事,生氣了?”

  “你……”石念遠胸口一悶,深呼吸一口,努力壓下心火,再次耐起性子解釋道:“雪兒,我跟薇安真的就只是認識并相處過一天的朋友,更不知道圣上會賜婚。鳴雷帝國三世而立,就根本沒有過與別國和親的先例,對于這道賜婚圣旨,我也很疑惑。”在石念遠心里,這件事本來就不是自己的錯,可流風雪非要責怪自己,擺起臉色,難免委屈,情不自禁長嘆了一口氣,盡量軟聲的說道:“你就不能成熟一點?”

  “成熟?”流風雪猛一下將雙腿跨過護欄回轉過身來,凝眼蹙眉厲聲道:“石念遠,是,我流風雪是不成熟!我是比不上你的若湖!她永遠都只會讓你開心、讓你安心、讓你順心!石大少爺,你總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足夠聰明、足夠理智,實則你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一件不順心的事,甚至容不下我一句讓你不順心的話!跟你相處,你知道我有多么小心翼翼的去呵護你那莫明奇妙的自尊心嗎?”

  石念遠先是不禁愕然,繼而反駁的話語一下涌至喉頭,再被強行噎下。二人之間,有一陣良久的沉默。

  江上夜風呼嘯,流風雪不由緊了緊衣衫。

  石念遠一聲長嘆,再接一聲苦笑:“我……真的有那么過分嗎?”

  流風雪眉眼低垂,沒有作聲。

  “念遠……”流風雪抬起頭,淚光盈盈欲滴。

  石念遠見流風雪語調軟下,一把牽起流風雪的手,這一次,流風雪沒有再次抽離。

  “你知道嗎?在旭闌郡合陵渡口河神廟,我問過天命石,天命石說,我們緣薄,經不起太多折騰……”流風雪見石念遠想要開口,沒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抬起捂住了石念遠的嘴:“你先聽我說……在烏冬苗寨,那個很漂亮的姐姐為我卜了一卦,送了我三字卦辭。”

石念遠下意識瞥了一眼流風雪胸前,那處衣衫上有一小塊凸起  ,里邊正是得自聶傾城的空間靈寶冰魄吊墜。

  “什么卦辭?”由于被流風雪捂住了嘴,石念遠的話語顯得有些咕噥不清。

  流風雪杏目一閉,面露回憶神色,再睜開眼時,慘然干笑兩聲,一字一頓的說道:“莫,思,遠……”流風雪捂在石念遠嘴上的手側滑,撫過石念遠棱角愈發分明,神情愈發堅毅的臉龐,輕聲續道:“我想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會想很久……這卦辭,大概有兩層意思吧……叫我不要想你,叫我不要想遠方。念遠,你說,玄京是遠方嗎?”

  石念遠忽然記起一事,翻手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那是摩迦羅與阿朱留下的。

  流風雪見狀,出聲問道:“那是什么?”

  見流風雪正扭過頭來想要查看,石念遠搖頭笑了笑,手上燃起火焰,羊皮紙開始燃起火光。

  相處日久,逐漸變成一切以石念遠為主,一切事情交由石念遠決定,自己則在背后默默支持的流風雪一把奪過羊皮紙,未附靈力的手被火焰燒疼,這才連忙調運靈力將火熄滅。

  流風雪吹掉羊皮紙上的火灰,露出羊皮紙上依然可辨的字跡——

  北海有墓碑。

  流風雪知道,在鳴雷帝國京都玄陽,有一方名湖。

  《鳴雷地理志》記載:“玄京西南,泉源上奮,水涌若輪,名曰北海。”雖然以海為名,湖卻并不大。不過,從來沒有人提出要為北海更換名字。畢竟,北海之名,是當今天子故去的大皇后周娥皇所賜所題。在大周后周娥皇仙逝后,當今天子李煜唐依照周娥皇的遺愿,在北海湖畔建起一座娥皇廟,并將周娥皇葬在娥皇廟中,并且,并沒有封閉北海,依然允許自由參觀,再后來,帝國二皇后周嘉敏在隱世不出之前,同在娥皇廟立衣冠冢,并請求圣上,在自己故去后成全自己與姐姐合葬。李煜唐僅回了一字:“可。”

  “念遠,平常總是我主動去挽你的手,主動去抱你黏你……你……能抱抱我嗎……”流風雪嘴角努力勾起,試圖掛上一個笑容,卻只是帶偏了淚水的流向。

  石念遠將流風雪摟進懷中。

  “我總覺得,此去兇多吉少……要不……”將頭埋在石念遠胸膛的流風雪歪昴起頭,眼眶通紅道:“我們不去玄京了……”

  石念遠垂頭吻去流風雪的眼淚,心頭方才因為流風雪的任性胡鬧生出的郁氣煙消云散,心疼道:“雪兒,你放心。我不想你的心底永遠都有一個心結,我一定會將當年伯爵夫人被害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頓了頓,石念遠堅定續道:“我也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你就會惹人家哭……然后假巴兮兮的親掉人家的眼淚……”流風雪抽泣不止,心中思慮良多,哽咽開口請求道:“念遠,我真的不想去了……我們回家吧……回家……”

  石念遠將手撫上流風雪的頭,一圈一圈輕揉安撫道:“放心吧,雪兒,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是超凡境修士,就算真遇到了危險的緊急情況,逃命一定沒問題的。”想了想,石念遠續道:“北海有墓碑,想必意指大周后周娥皇,唔……莫不是在北海有什么機緣?正好昨天在鳳凰樓巧遇……”

  “念遠——”流風雪打斷了石念遠的話,杏眼繾綣,徑直看進石念遠的眼底心頭:“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呸呸呸!”石念遠也打斷了流風雪,朝旁啐了幾口,不滿道:“別說這不吉利的話!什么占卜啦算卦啦這些鬼東西,根本就不科學!”

流風雪搖了搖頭:“念遠,你我都是仙道修士,知曉氣運一說,你也跟我提過……運言者。”流風雪伸手將石念遠的臉  頰扭過來正對自己,聲音很輕:“念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允許你再娶妻納妾……妾,我管不著……但是!妻子,你只可以娶若湖!因為……她是真心愛你的。”

  流風雪眉眼垂低,燦金劉海遮住了表情。

  石念遠沉默不語,不知作何回應。

  曾經自己總以為流風雪是個沒有真正懂得情愛的半大小姑娘,而今再看,到底是誰在怯懦?到底是誰不懂情愛?

  流風雪抬袖搓了搓眼睛,緩緩抬起頭來繼續說道:“我死后,你要想我,但是,我不允許你想太久,想個幾年……也就可以忘了。”

  “雪兒,我……”石念遠的話語因為流風雪猛然的一撲而打斷。

  二人腦袋交錯,流風雪將下巴枕在石念遠的肩膀上,江風吹亂流風雪滿頭燦金長發,撩得石念遠的耳朵脖頸酥酥癢癢。

  流風雪擁抱得很用力,聲音在耳邊再次緩慢傳出:“這幾年里,你要經常來祭奠我,要給我帶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但是,你不允許帶別人來,若湖也不行!畢竟,我其實真的很小氣……”

  流風雪放開石念遠,二人四目再次相對,流風雪深吸一口氣,鄭重續道:“我總是很聽你的話,努力的去順你的心,你可不能因為我不在了,不知道了,就隨便敷衍我。我……”

  石念遠不想再聽這些不吉利的話,探頭吻上了流風雪兩片柔軟的唇。

  這一次,這一雙唇格外冰涼,往昔火熱的一方與被動的一方互換了角色。

  可是,內心好強的流風女俠已經在日常生活里努力的去理解,去遷就了,此時此刻,怎還會放任石大小爺占據主動?

  流風雪朝前一躍,整個掛在石念遠身上,生怕流風雪不掉下來,石念遠連忙將雙手伸手流風雪臂后,想要將其托住,不過,感受到流風雪修長白晳的雙腿將自己夾得極緊,根本無須擔心。

  忘情之吻,情之所至。

  二人都閉上雙目,呼吸都變得粗重,石念遠情不自禁的將手游移向流風雪胸前。

  流風雪暫時放過石念遠的舌頭,側移腦袋咬上石念遠的耳朵,吐氣如蘭問道:“是不是長大了許多?”

  石念遠愣然的點了點頭,而后忽然發覺以如今二人的姿勢,流風雪根本看不見自己點頭的動作。

  想了想,手上用力捏了一把,當作應答。

  “嗯……”少女仰頭呻吟的低哼聲,在夜風中格外蝕骨。

  少女雙手托上少年的臉頰,探頭靠近,二人的鼻尖觸碰到了一起。

  見石念遠睜開那雙包含深情的丹鳳眸子,流風雪如癡如醉,杏目韻動盈盈水光:“念遠……要了我吧……”

  流風雪俏臉紅透,不敢直視石念遠的眼睛。

  方才熱吻過于投入尚未覺察,而今感受著那處被石念遠一下一下狠捏,明明生疼不己,卻就是舍不得石念遠放開,臉頰愈發滾燙了。

  流風雪尚未等到石念遠的回答,一鼓極度凝實的超凡境靈壓就忽然從遠處江面蔓延過來,在感知到二人時,那道天心直接傳過一道意念訊息,同時響在石念遠與流風雪的識海:“南無阿彌陀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石念遠與流風雪二人像是偷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前者連忙將手后者衣衫里抽出,后者還趕緊理了理凌亂的燦金秀發。

  “干……”石念遠啐罵一聲,天心意識猛然朝四面八方蔓延開去,探知到方才那道天心意識主人的靈壓后,直接牽起流風雪,化作遁光飛躍整艘樓船,從船尾來到船頭艦首處,望向前方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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