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你提起過數次,那商盟大比果真如此重要?”
秦云緩緩點頭:“商盟大比,乃是青州商界,甚至于整個大周商界中難得的盛事。”
“每三年舉辦一次,屆時將會有來自天下各地的商賈齊聚青州,朝廷亦會派遣特使前往參與。”
“與其說是一場較量,倒不如說是眾多商界珍品的薈萃展示。”
“次次大比皆有令人驚艷的珍品亮相,其中不乏有被朝廷看中的上乘之作,盡皆上報戶部存檔。”
少年摸了摸手中戒指,臉上笑意漸濃。
“秦公子,若是云海商會能在此次大比中嶄露頭角,是否能保住這商盟之主的地位?”
“若真是如此,便有七成把握。”
秦云思忖良久,苦笑著搖了搖頭。
“只可惜近半年來,云海商會處處受到排擠,保持現狀已是不易,又哪來的珍品能在大比中脫穎而出。”
“秦公子,我有一物,不知能否稱之為上乘之品?”
少年將手掌伸進懷中,心念一動,幾片玻璃樣本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
秦云瞬間眼前一亮,語氣輕微顫抖。
眾人目光亦皆被吸引過去。
“我滴乖乖,這玩意兒是怎么造出來的?”
石頭拿過一片樣本,沖著燈火瞇眼看去。
“臭小子,有這好東西不早拿出來!”
灰耗子一副財迷心竅的表情,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方言眸中同樣閃過一抹驚色。
“如此神奇之物,我也是聞所未聞,更是生平首次目睹。”
秦云將那小小的樣本放到掌心,仔細端詳許久,神情越發激動。
“此物喚作玻璃,輕盈透明,具有諸多妙用。”
“江小哥,你手里還有多少這種玻璃?”
“我云海商會愿以高價購進,如數包攬!”
秦云一把抓住少年雙手,眸中光芒閃爍。
“額……實不相瞞,我手中只有這幾片樣本。”
少年被嚇得身軀一顫,險些坐到床榻上。
秦云聞言,神色瞬間落寞下來,口中不禁長吁短嘆。
“唉!實在是可惜了!”
“若有此物參加大比,定能讓那其余幾家商會自慚形穢,一敗涂地!”
“我是說……我手中現在只有這幾塊。”
少年語氣一頓:“不過,可以繼續批量生產。”
聲音越說越小,笑容愈來愈弱。
“什么?!”
眾人又是齊齊發出一陣驚呼。
秦云原本黯淡的目光頃刻間死灰復燃。
“江小哥,此話當真?”
少年微微頷首:“只需要一間空曠的廠房,再加上制作玻璃必需的原料。”
“余下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話音未落,只見秦云肅然而立,沖著少年深深鞠了一躬。
“江小哥若是能將此物授予云海商會,便是我秦家的大恩人!”
“秦家愿世世代代將小哥奉為座上之賓!”
秦云自然清楚這玻璃的稀罕程度。
他從小在商會中長大,五湖四海,普天之下的稀罕玩意皆觸手可得。
若說還能讓他感到好奇的東西,少。
能讓他好奇到如此程度的東西,少之又少。
堂堂商盟少主,秦家嫡子,未來偌大家產的繼承之人。
能讓他心甘情愿屈身索求之物,絕無僅有!
商盟大比,看似以商會友,一派和睦;實則暗潮洶涌,龍爭虎斗。
云海商會若能趁此良機拔得頭籌,商盟之主的地位必然無可動搖。
如今契機擺在眼前,秦云豈能眼睜睜看著它從自己手中溜走。
“秦公子這是做什么,快快請起!”
少年趕忙將秦云攙起,無奈搖了搖頭。
他最難以接受的便是這些繁文縟節。
在他看來,所謂的封建禮法,不過是統治階級用來麻痹大眾的工具。
朋友之間相互幫助,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又何須搞得如此鄭重。
“秦公子放心,這個忙,我江湖幫定了!”
少年語氣一頓:“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秦云瞬間面露喜色:“莫說兩個,便是二十個,兩百個,秦某也絕不含糊,小哥但提無妨!”
“第一,除去制作玻璃的本錢外,我不收取任何報酬。”
“第二,下次若有什么事情能用得上我,盡管開口,再不準弄這些把戲。”
少年沖著秦云咧嘴一笑。
“秦公子,我們是朋友。”
“朋友之間,沒有謝與不謝。”
秦云呆呆怔在原地。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少年竟會提出這樣兩個要求。
朋友兩個字,
寫起來容易,
做起來,談何容易。
他打小便如眾星捧月一般,身邊時時刻刻簇擁著一群人。
自己一天天長大,身邊人換了又換。
縱然有那把酒當歌,風花雪月,
也不過是一時歡喜,事后嘆息。
那群人圖的是什么,他自然清楚;
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卻無人知曉。
少年口中的話好似輕風拂面,
將秦云那早已麻木的心微微觸動。
朋友,這世上當真還存在朋友嗎?
秦云并不知道答案。
但從眼前這雙清澈透明的眸子里,
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坦誠與信任。
“江小哥,我們是朋友。”
秦云釋然一笑,緩緩伸出一只手。
“這才像是秦家的大公子。”
少年笑了笑,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身旁突然傳來一道悠悠的聲音。
“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擠眉弄眼的,也不嫌矯情。”
灰耗子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賤兮兮笑出了聲。
少年順手將一塊玻璃扔了過去。
“哎呦喂,我的親娘!”
灰耗子一個健步躥出,將玻璃穩穩接在手上。
“你個敗家的臭小子!”
“這稀罕玩意咋能說扔就扔!”
秦云看著屋內一張張和藹面孔,嘴角微微揚起。
“對了,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臉上神情漸漸嚴肅。
“邢家卷入此事之中,想必早已接到消息。”
“按照他們以往的處事風格,恐怕會揭穿耗子哥二人的身份。”
少年面色一沉:“如此說來,只怕我們又有麻煩了。”
“他們不敢。”
一道聲音從身旁緩緩傳來。
少年一愣:“方大哥,你說什么?”
方言從座上起身,沖著二人笑了笑。
“此事他們不敢聲張。”
兩人皆面露不解:“這是為何?”
“邢家若是聰明,便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追究到底。”
“與其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倒不如息事寧人,再另作打算。”
“哪般輕哪般重,他們自然掂量得清楚。”